懂得往大山深處逃竄的敵人永遠是最棘手的。
    他們仗著對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沒，無休止的擾敵戰術實在令人生厭，縱有能在林間來去自如的劍帝坐鎮，花費在這場戰鬥上的時間仍比預期中要多出足足十日。
    睡眠的極度缺乏以及水和食物的長時間短缺讓Squalo再沒有了力氣，他蹲在最後一具倒下的屍體旁，手浸在那人汩汩冒血的頸動脈處，思忖著喝人血會不會讓自己死得更快些。
    “Hello，還活著嗎。”
    貝爾欠揍的聲線突然從沉寂了許久的耳麥中傳出，但Squalo早已沒了回複的心情和體力，隻勉力“嗯”了聲，算是告訴對麵，他並不是在和屍體對話。
    “待在原地別動，基地來了個隻有你能解決的大麻煩。”
    “好……”
    Squalo深吸口氣，決定還是在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的直升機降落前補充點水分，於是他將微顫的手放到敵人仍溫熱的脖頸上大力按了下去，然後舉到嘴邊仔細舔舐起來。
    如果被Xanxus看到的話，又該罵自己沒用了吧……
    Squalo回想著自家Boss那張常年不變的臭臉，隻覺胸中空洞被不知名的情緒擴的更大了些。重壓之下，底盤早失穩定的劍客捂著胸口直直倒落，正跌在他人血泊中。
    “八年了還沒醒，你他媽才是垃圾……”
    劍帝喃喃著，撿起手邊碎石納入掌中，拚盡全身力氣握下，試圖用疼痛喚回些微清醒。
    他不是不能死，隻是不能按彭格列的計劃去死。
    太虧。
    習慣性的，劍帝又強迫自己一遍遍回憶起搖籃事件時Xanxus的不甘眼神，以及自己被繳械後，九代那副居高臨下的麵孔。
    什麼最後的仁慈，什麼再來一次的機會，都他媽是狗屁。
    “Figliodiputtana……”
    Squalo啐了口血，一邊撐起身子一邊咒罵道。
    許久後，印有彭格列家紋的直升機終於平穩落地，艙內下來的人西裝革履，大步奔向靠坐在敵人屍首旁的劍客。
    “你還好嗎？”
    “呦，這不是沢田家光大人麼。”Squalo頗為輕蔑的瞥了他一眼，無視來人的關切，一如既往的戲謔著。“我還活著，失望麼？”
    “你不知道？”
    Squalo沒有理他，滿腦子隻有“該怎樣使勁才能讓自己站起來的時候顯得不那麼狼狽”，沢田家光見此收了聲，上前不著痕跡的幫了他一把，跟在他身後一同登上了直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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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是什麼顏色，陽光是何種溫度，Squalo早不記得了，自Xanxus被九代封入堅冰後，劍帝眼前隻剩淋漓鮮紅。
    但自今日起，那些曽被少年遠遠拋諸腦後的情緒和色彩統統得以回歸，大地上的諸般生物再非行屍走肉，自己這條性命也終於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生的資格。
    SuperbiaSqualo，第二代劍帝，彭格列直屬暗殺部隊瓦利安特別行動隊隊長，一手終結了埃斯波西托家族的王牌臥底，時隔八年後終於等來了交還自己頸上鎖鏈的時刻，有了再次屈膝於唯一忠誠的王座前，躬身獻上所有忠誠的機會。
    “Boss……”
    Squalo用幹啞的喉嚨低吼著，向床榻靠近的每一步都是那般小心翼翼，似極朝聖者的過分虔誠。
    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個狀態根本不適合見人，尤其是自家那位事事要求完美的王，但他實在是忍不住。
    八年，兩千九百二十二天，七萬零一百二十八個小時，四百二十萬七千六百八十分鍾。
    一秒鍾都不能再多了……
    “Boss……”
    Squalo又喊了一遍，似在期待他的回應，又好像害怕真的聽到他的聲音。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你是什……”
    “滾出去。”
    他說話了。
    雖然內容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但他聲音聽起來實在很穩，身體恢複的還算不錯。
    Squalo突然放肆的大笑，但笑著笑著又牽動了舊傷，隨即踉蹌著摔到地上，蜷身劇烈咳嗽起來。
    Xanxus斜眼看著地板上這個渾身沒有一處幹淨地方的家夥，恨不能親自下床將他拎起來扔出去，用高壓水槍裏裏外外洗個幹淨。
    “要死死外麵，滾。”
    “休想……”
    仿佛是將整個肺都咳了出來，Squalo唇上已無半點血色，渾身上下更是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隻能手腳並用著，緊貼地板一點點朝Xanxus挪去。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但沒關係，畢竟在Xanxus，在這世上最耀眼的男人麵前，所有人都該是狼狽的。
    “沒看到你登上王座前，沒有人能搞死老子，包括你，明白了？”
    這是自Xanxus蘇醒後，他從Squalo那兒聽到的第一句完整的話。但強撐著撂完豪言壯語的他連一秒都沒堅持到就又栽了下去，真正徹底喪失了意識。
    一直在門外關注著屋內情況的沢田家光以為Xanxus至少會去扶一下，沒想到他不僅絲毫不為所動，看向Squalo的眼神中更是帶著令人不解的強烈鄙夷。
    “把這個垃圾給我扔出去。”
    “是……”
    “還有。”
    Xanxus停頓了下，突如其來的殺氣把剛進來的兩個實習生嚇得夠嗆，他們各自大腦叫囂著讓自家主人立刻奪門而出，身體卻實在不敢動作，隻能半尷不尬的僵在原地，等著這位難伺候出了名的大Boss發出下一步指令。
    沒人敢抬頭看瓦利安昔日的王，但他倆都敏銳的察覺到自家Boss現在的注意力全在暈厥的Squalo身上，有個好奇心重的實在忍不住，悄悄抬了抬眼皮，恰好撞見Xanxus將視線從劍客那頭沾滿鮮血的銀色長發上收回。
    “讓他把頭發剪了，不男不女，惡心。”
    “是……”
    個屁。
    不隻瓦利安或彭格列，幾乎整個意大利黑手黨社會都知道劍帝的頭發碰不得，誰斷誰沒命。
    兩人默契的交換個眼神，敷衍完Xanxus後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自家隊長，小心翼翼將人帶出房間。
    所有人離開後，沢田家光掏出一遝資料遞給Xanxus，讓他最好對Squalo好一點，免得以後後悔。
    “滾。”
    Xanxus閉上了眼，全然沒有理會眼前人的欲望，深諳他性格的沢田家光也沒再說什麼，把厚厚一摞報告放到旁邊桌上便轉身離開。
    木門闔上的瞬間，屋內傳來清晰可聞的玻璃碎裂聲響，男人隻微微怔了一下，隨即迅速離去。
    大戰將啟，沒必要在此多作耽擱。
    沢田家光讓身邊人召回所有留在瓦利安內部的監視人員，順便毀掉每一處監視裝備。
    “速戰速決，今晚之前一個不能少，統統回總部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