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就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就連蘇靈均自己，先前又何當意料到竟會在冷妖月這裏。
    冷妖月轉過身看他，流淚的眼中充滿了悲哀。
    無言的悲哀，豈非更動人心腸了。
    蘇靈均不覺看著冷妖月的眼晴。
    “君上，”他重複這兩個字。
    他現在心亂如麻，千頭萬緒，一時間也不知應該從哪裏問起，冷妖月沒有說什麼，隻是滿眼都是淚光。
    悲哀的眼神，晶瑩的眼淚。
    淚光閃動，眼睛卻並沒有變化，一眨也不眨。
    瞳孔也一動不動，仿佛已凝結。
    蘇靈均看得心都快碎了。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部，沒有傷口，完好無損，他終於忍不住問：“君上，又是你救了我？”
    “嗯，我不想讓你轉世投胎。”
    蘇靈均呆了半晌，凝目瞧著冷妖月，道：“君上你說什麼？”
    冷妖月回望著他，一字字緩緩道：“你若是轉世投胎，就會忘了我。”
    他說的聲音雖輕微，但每個字都能聽得很清楚。
    “君上，我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你，無論投多少次胎，我都會給自己手臂種上苦情痣。”蘇靈均心中一片純真，本無世俗之見，此刻患難之中，更是真情激動，竟將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冷妖月心裏一酸，道：“上一次，把你一個人丟下，是我……對不起你……”
    蘇靈均身子顫抖，不等他話說完，便從金榻上爬起來，向他奔了過去。
    他這一生中實在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回憶，雖然有些也曾令他快樂，但大多數帶給他的都是痛苦和悲傷，隻有冷妖月是他唯一的光。
    冷妖月扭轉了頭。麵向石壁，看也不看緊緊抱住他的蘇靈均，但麵色之沉痛，已非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這其間是非得失，又有誰能下公論？
    蘇靈均已經明白，冷妖月之所以將王夫人挫骨揚灰，實則是在為自己報仇雪恨，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護他。
    蘇靈均輕輕拉起了他的手，忽又放開，故意長歎道:“可惜君上愛的人是藍羽……”
    “我……”冷妖月欲言又止。
    蘇靈均看他一臉窘迫，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墨發，輕輕道：“我知道，我們人鬼殊途，是不可能永遠守在一起的，但隻要有現在這片刻的歡愉就夠了。”
    冷妖月美麗眼睛裏，充滿了痛苦之色，黯然道：“遇上我你可曾有過後悔？”
    蘇靈均道：“君上，我從未後悔過，隻要能讓我有個甜蜜的回憶，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了。”
    然後他便同冷妖月就地坐下來，石階很涼，但他不在乎，因為他的心是熱的。
    金殿門口響起了陣很輕的腳步聲，一個人輕輕的走了進來。
    他沒有驚訝，因為他知道進來的人是誰。
    進來的當然是藍羽。
    藍羽披著件很長的袍子，袍子拖在地上，他也在石階上坐下來，就坐在冷妖月身旁。
    他瞪著冷妖月，咬著唇道：“君上讓衡澤陪我去人間遊玩，原來是為了在這裏幽會蘇靈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