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黑暗的晚窗前，窗外什麼都看不見，夜空下剛剛才有一顆寒星升起。
    溫子睿的眼睛也是黯淡的，他正好用黯淡的眼神看著蘇靈均。
    短榻上鋪著一張黑色貂皮。
    穿一身灰色衣裳的溫子睿就斜臥在這張短榻上，身子被一張黃色狐皮蓋住。
    他醉了，夢蓮便自己先回去了。
    柔和的燈光從屋子裏透出來，夜色那麼溫柔，一切都靜靜的安睡在夜色中，看來那麼和平寧靜。
    這時候冷妖月已經在黑暗中站立很久了，站在蘇靈均那以特別華麗優雅著稱於王侯間的庭園中。
    他身上穿著的雖然是一身鮮紅的衣裳，他臉色雖然蒼白如雪，可是他這個人卻仿佛已溶入黑暗中。
    多麼神秘，多麼優美，多麼淒冷。
    他看著屋內的二人，已經看了很久。
    看著夕陽消逝，看著夜色降臨，看著屋子裏這兩個有地位又有權勢的男人。
    當初在小客棧、在忘憂洞，他何嚐沒有懷疑過藍羽言行舉止和性格的變化?他隻是不想深究罷了，他害怕看到事情的真相。
    現在一切假象，都已被南歌赤裸裸的揭穿了，他無法再騙自己，可卻不能忍受寂寞。
    寂寞，有時候像是一條毒蟲，在啃噬著他的靈魂。
    所以他終究是來了。
    他坐在花園的涼亭裏，把那碗蘇靈均放在石桌上的宮保兔肉用筷子夾了一塊兒，又將酒杯拿到唇邊抿了一口。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優雅。
    蘇靈均每天都是這個時辰來園中收飯的，每次他都是抱著期待的心情來，失望的心情走的。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什麼？他的瞳孔開始收縮。一向非常頑劣的他，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別人很難看到的表情。
    突然有人說話了，在一片空瞑黑暗中，居然有人說話了。
    冷妖月說，說了兩個字。
    “你好。”
    就在他說過這句話之後，蘇靈均屏住呼吸試探著問。
    “君上，你是在問我好不好嗎？”
    “嗯。”
    “這句話君上不該問我的。”
    “不該問你？”
    “因為君上應該知道現在我不好。”
    “為什麼？”
    蘇靈均用一種顫抖而又極具感情的聲音回答。
    “因為你。”
    冷妖月蒼白冷漠、具有一個真正貴族所有特色的臉，忽然間因憤怒而變得扭曲。
    “因為我?”冷妖月放下筷子，回頭看著黑暗中挑著紅色燈籠的蘇靈均：“你說你最近不好是因為我？”他在冷笑。
    “君上，我真的過的很不好。我的心情總是不好，飯量不好，胃口不好，酒量也不好。”
    “你騙了我，現在居然還說你不好是因為我?”冷妖月還在笑，笑得當然比絕大多數人都好看，可是蘇靈均卻沒有一點欣賞的意思。
    因為他知道冷妖月笑得最好看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
    但他絕不能放過這次重新獲得冷妖月信任的機會。
    “君上，我當初那樣做都是有苦衷的。”
    冷妖月說：“苦衷？”
    蘇靈均不回答，反而大著膽子反問：“君上當真不曾對我動心過？”
    冷妖月又笑了，笑聲中滿是譏誚。
    “當然有，隻不過那時候你是藍羽。”
    “君上你撒謊，如果你對我不曾動心過，那你今晚就不會到這裏來了。”
    蘇靈均忽然又表現出他那種非常耿直的性格和勇氣，他居然直接說破了。
    現在他說這種話，是因為現在他的情緒已如弓弦般繃緊。
    繃緊的弓弦是靜的，這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對立著。
    在這一瞬間，他們之間所有的往事和回憶，所有的恩怨和情感，忽然間又全都回來了，全都回到他們的凝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