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均突然愣住了，僵立在原地，臉頓時像火一般燙熱。
    這句話本身沒有一點讓人吃驚的地方，聲音也完全沒有一點讓人吃驚的地方。
    ——恐嚇、威脅、要挾、尖刺，這些可能會讓人吃驚的聲調，這個聲音裏完全都沒有。
    事實上，這個人說話的聲音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好聽得多，不但清脆，而且還帶著種說不出的頑皮勁兒。
    這才是讓人吃驚的。
    “你這廝為何三番五次到人間作亂？”衡澤仰頭望天，質問道。
    “因為人類虛偽啊！”空中的聲音柔如初戀的少女。
    “胡說，你一個無所不做的魔頭，有什麼資格來評價別人的好惡？”衡澤的綠眸冷冽異常。
    “嗬嗬……我是沒資格評價別人。但是，是誰害我變成現在這樣的？是這些人……是這些凡人每天燒香拜佛虔誠供奉著的神靈們。你說，這筆賬我該找誰算呢？”
    冷妖月冷冷淡淡的問：“你為何不去找那些害你的人報仇？”
    他的聲音除了在藍羽麵前有波動外，在其他人麵前永遠是沒有感情的，不會因任何情緒改變，不會因任何事件而激動，非但沒有感情，甚至好像連思想都沒有。
    “你是說找那些上仙？哼！他們不配做我的對手！”
    “那你欺負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不會殺掉這些凡人，我隻會讓他們變成和我一樣的惡魔，生生世世都不得再供奉那些虛偽的神靈。”
    冷妖月似乎是讚同他說的話，竟然沒有再言語。
    “南歌，是你嗎？”蘇靈均壯著膽子問。
    這時已是午夜，遠方的夜色就像是一個仙人把一盂水墨潑在一張精心製作的宣紙上。
    一頂紙紮的轎子和兩個抬轎子的人，從遠方的夜色中徐徐飄落。
    就像落葉那麼輕的落下，那麼詭異，又那麼優美。
    紙紮的轎子坐著一美少年，他站起來的姿勢，就像是一枝花朵忽然從某一個仙境的泥土中長出來了。
    ——那麼真實，那麼優美，又那麼神秘。
    少年微笑著挨近蘇靈均，臉對著臉，靠得這麼近。
    蘇靈均從未感到過的男人的熱情，猛然地飄灑在他臉上，使他迷惑，使他慌亂。
    他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果然，少年伸開雙臂那麼有力的抱住了他。
    這一切來的那麼突然，他惶恐地望著這雙貼近的含笑的眼睛，下意識的躲閃著，慌亂的承受著這不可抗拒的愛情的襲擊。
    “哥哥，終於又見到你了！”少年微笑著。
    “南歌，我……”
    隻是他話還未出口，少年卻漸漸化成一團黑霧消失了。
    這一場戰役，就這樣突如其來的結束了。每一個卷入戰鬥中的人，都在瀕死的一瞬間起死回生了。
    剛才蘇靈均是旁觀者，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也被推進了這個漩渦，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特別在意冷妖月對他的看法。
    “君上，我去把那些老百姓放出來。”衡澤轉身向不遠處的避火網走去。
    蘇靈均偷瞄了眼身側的冷妖月。
    現在的冷妖月不僅身形幹瘦了許多，就連麵容都隱隱帶著些愁苦。
    蘇靈均莫名有些難過，突然湧出一種想要抱抱冷妖月的衝動。
    隻是他前腳剛邁出去，衡澤就回來了。
    “君上，咱們回去吧。”
    冷妖月“嗯”了一聲，便獨自向前走去。
    衡澤扔給依然留在原地的蘇靈均一個眼神，蘇靈均這才回過神來，忙小跑幾步，跟在他們身後。
    一路無話。
    回到鬼界後，蘇靈均不知道該不該再回到那個關他的黑洞，就在大殿中央站了半天，等候發落。
    可冷妖月斜倚在殿上的金漆寶座裏，雙腿交疊放在麵前的按桌上，卻是一言不發。
    蘇靈均躊躇半晌，終於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君上，我還用再回到忘憂洞裏麵壁思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