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自己坐在舒適的機艙裏，悠悠穿行於雲層之間，在半夢半醒間因一陣劇烈的顛簸而清醒過來。
    她急切地問旁邊的人，聲音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霧：“發生什麼事了？”
    四周好吵，好亂，尖叫聲、哭泣聲、廣播聲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吵得她腦袋都要裂了。
    “飛機……出故障了，要墜機了……”
    “啊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她覺得她的腦袋嗡嗡作響。
    墜機？
    她聽見自己大喊：“什麼！”緊接著，畫麵就轉變了，不再是亂糟糟的機艙，而是破破爛爛的草屋，奄奄一息的老人，以及女孩悲傷壓抑的哭聲。
    白昭憶聽出來了，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畫麵又一轉，自己被一群人追趕，被打得昏死過去，然後……
    白昭憶“唰”得睜開眼，隻見周圍是一片藍色，窗戶旁邊是一張小塌，東邊是一個梳妝台，房間擺設精致大方，處處可見貴氣。
    而自己則是躺在一張足以五人並躺著的大床上，外頭有層層垂下的藍色紗幔。白昭憶數了數，一共有幾張五層。
    天！我這是什麼神仙運氣，好像被一個富貴人救了？
    白昭憶在心裏默默歡呼。
    她彎了彎手指，掙紮著想起來，又聽見耳邊“吱”的一聲響，有人推門進來，接著驚呼：“哎呀！白姑娘，你可別亂動，快躺下，大夫說你傷的不輕，還斷了根肋骨呢！”
    說話間，她已端著銅盆來到床邊，將東西放到小桌上後小心地扶著她躺下，又擰幹毛巾給她擦臉，一邊說道：“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可不能小看這傷。”
    趁著她在說話，白昭憶仔細打量她。
    她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長著一張討巧的樣貌，聲音清脆，說話時宛若鈴鐺清響，讓人很喜歡。
    許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女孩對上她的視線，甜甜一笑，說道：“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小麥，是府上唯一的丫鬟，也是多虧了殿下的收留才得以在這亂世存活，否則早就不知身在何處了。”她的眼睛裏閃著光，神色虔誠。
    她看起來明明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可說話的樣子卻像極了經曆過人生大風大浪的人。
    不過……殿下？
    “你說的殿下是？”白昭憶心裏有個猜測，雖說是猜測，但她其實已經有些肯定了，隻不過需要另一個人來驗證罷了。
    她暈過去的記憶裏，有著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操著稚嫩的聲音安慰她，玉顏冷色，哪怕輕輕一瞥，都有著隱隱的傾國之風。
    他說，他叫，慕容衝？
    大燕朝尊貴的中山王，景昭帝最寵愛的兒子，慕容鳳皇！
    白昭憶眼前發黑，頭有些暈眩，她不敢相信，她這是穿到了個什麼鬼地方，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吃人的時代呢？
    小麥聽她這樣問，頓時緊張起來，看了看門口，才小聲地說道：“白姑娘，殿下身份尊貴，名諱豈是我等能褻瀆的，您快別問了。”
    果然是個古代人啊！膽兒這麼小！
    白昭憶心裏感歎了一下。
    隨即，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一樣，又問：“那，現在的皇帝是誰？不是，我是說，年號，年號是什麼？我有點失憶了好像，可能被打到腦子了。嗬嗬。”看著小麥一臉懵，白昭憶趕忙改口，內心淚流滿麵，差點就露餡了！
    小麥也是神經大條，完全不懷疑，隻是壓低聲道：“現在是建熙九年，皇上是……殿下的親哥哥。”
    白昭憶秒懂，心裏飛快地算計著，建熙九年，也就是曆史上的368年，這個當口發生過什麼事呢？
    慕容衝九歲的時候……
    白昭憶表示剛睡醒腦子不太好使。
    “小麥，我睡了多久啊？”白昭憶甩甩頭，頭疼。
    “三天，我看著好嚇人。”小麥接過她手裏的杯子，回答。
    怪不得，她說怎麼感覺自己骨頭疼呢。
    “不過，白姑娘，你多大了，我感覺你好小。”小麥湊近她問道，她看著眼前瘦瘦小小的人，感覺怪怪的，畢竟她看起來比自己還小，自己一口一個“白姑娘”的，這畫風，嗯，詭異。
    白昭憶似是想到了什麼，笑著開口：“我七歲了，你不用叫我白姑娘，怪詭異的，我叫白昭憶。”她的聲音軟軟的，笑容燦爛明媚，小麥一時間呆在了原地。
    “扣扣”
    門口傳來敲門聲，小麥回過神，有些許慌亂，忙收拾好東西，快速地說道：“肯定是殿下或者冷護衛來了，我先走了。”說著就飛快地跑出去了，隔著屏風還聽見她在門口說話的聲音：“奴婢見過殿下，白姑娘已經醒了。”
    “是嗎？你下去吧，本王進去看看”說著，腳步聲便轉過屏風進來了。
    白昭憶靠在床頭，偷偷打量兩人。
    兩人一人著黑衣，一人著藍衣，藍的矜貴清冷，富貴天成，看著年紀小，卻有著好似刻意收斂的上位者氣勢。黑的身長玉立，霸氣渾然，端的是公子世無雙，品貌各異，但相同的是，兩個人都是一臉麵無表情，冷漠至極。
    什麼鬼？冰塊臉很酷嗎？沒事兒嚇什麼人！白昭憶內心欲哭無淚，神色有些扭曲。
    “你，不舒服？”小少年開口，聲音清清冷冷。
    白昭憶被嚇了個激靈，暗暗咽了口唾沫，開始裝傻：“沒有沒有，你是誰？你長的可真好看啊！”她眨巴著大眼睛，一臉乖巧。
    豈料，好看的小少年一聽這話，臉上冷意更甚，籠上一層鬱色，方才還收斂著的氣勢此刻像是收不住一般爆發了出來，轟了白昭憶一個頭暈目眩，她隱隱覺得，小少年的臉上，好像是，恨？
    可是，他這樣集萬千寵愛的天之驕子也會有這麼濃烈的恨意嗎？
    黑衣少年在一旁單膝跪地，眉頭緊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死死盯著地麵不說話。
    他不明白，自兩年前殿下溺水醒來後，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非常不喜歡別人提及自己的容貌，武藝比之先前更加精進，開始在暗中關心朝政，結交大臣，甚至培訓暗衛，組建情報樓，溺水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嗎？他不清楚，可是這不該是一個七歲孩子會做的，更何況這些事，細思極恐！
    片刻後，慕容衝袖子一甩，在椅子上坐下，對無冷道：“罷了，你先出去。”
    “是。”無冷起身，一拱手，轉身離去，看也不看白昭憶一眼。
    白昭憶摸摸鼻子，不解，轉眼又看見慕容衝目光探究地看著她，她內心一跳，轉而天真地看他。
    兩相注視間，一時無言。
    這小破孩，什麼毛病，喜歡盯著人看？白昭憶深覺這樣下去不行，這可是曆史上有名的”玉麵修羅”，性情無常，再這樣看下去，他要是一個不高興，自己鐵定就要玩完。
    於是，白昭憶清清喉嚨，擺出一副懵懂無知的麵貌，小聲開口道：“你看起來與我差不多大，你幾歲了？”
    慕容衝眨了下眼睛，道：“九歲。”
    “九歲……”白昭憶聽著他的聲音，腦子有一秒當機。
    368年，九歲。
    這這這，不就是慕容垂被陷害，叛離大燕的前一年嗎？
    啊啊啊！怎麼是這麼個當口呢？
    白昭憶的心髒“咚咚咚”地劇烈跳動，眼睛有一秒發黑，她強迫自己回神。
    “怎麼了？”慕容衝問道，神色淡淡的。
    我說沒事您老信嗎？
    “沒事，就是，我，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也在前些天去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白昭憶聲音越來越小，耳尖泛紅。
    慕容衝聞言，雙眉蹙起，上下打量她一會兒，說道：“你，可願意留在府裏，做本王的婢女？”
    “真真真的嗎？可是，這合適嗎？”白昭憶有些激動，她如今在這裏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慕容衝無疑是最大的靠山，大不了，她幫他躲過三年後的災難。
    “自然是真的，你不願意？”慕容衝慢慢地說著，眼神不變。
    白昭憶一咬牙，在床邊跪下，俯下身，說道：“願意，謝謝殿下。”
    “嗯，就這樣吧，你先休息，本王還有事，就不多留了。”慕容衝在袖子裏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戒指，不等白昭憶說話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走了？
    白昭憶一呆，總覺得怪怪的，可是到底是哪裏古怪了？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她就不信了，她一個通知曆史的現代人會鬥不過還未進化完全的古人。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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