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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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胤?壓抑了太多內心真實的情感,不僅僅包括兒女、妻子,還有更多來自外間的壓力與重負。
他本來生性急躁,卻偏偏在做那“天下第一閑人”,又寫了很多閑雲野鶴的詩,表現出他對皇位一點也不感興趣,然而最後結果究竟會怎樣,他心裏也不敢對任何事情都穩操勝券。
再加上這一年,他差事極多,明陵被盜案,是他審的,審完還得再去祭明陵,河南宜陽發生暴動,又是派他去擺平的,太後駕崩,喪事也是他料理的……老爺子簡直是拿他當廉價勞動力。而他又嚴刑峻法,鐵麵無私,辦什麼事情都一絲不苟,不講情麵,背後說“冷麵王”壞話的亦大有人在。
宗上所述種種原因,導致胤?的心情通常都會在外雲淡風輕而回家之後非常不爽!
兮兮想,真是苦了胤?了,一般演技派的演員入戲太深都會心理壓抑、鬱悶的,那些明星得抑鬱症的還少嗎?
老爺子你器重我家老公,就這樣玩命使喚他?給你累死累活、沒日沒夜的上班、下班、加班,也沒說加點工資、發些獎金。不過考慮到老爺子的盛世到了後期也就是一繡花枕頭,國庫又沒多少錢,能不拖欠工資就是好事了,還想什麼加工資,發獎金呢……
“熱死了,這天還讓不讓人過了……”胤?又汗濕了身上的朝服,一臉怒氣的地走了進來。
“我就不覺得熱,心靜自然涼。”兮兮端出一碗冰鎮酸梅湯給胤?。
“不喝!”胤?扭頭:“酸不啦嘰的,越喝越渴!”
“那怎麼辦?”兮兮急忙拿起扇子給他扇風,道:“你把朝服脫了吧。”
“換了常服也一樣!”胤?也拿起一把扇子,用力扇道。
也是,又不能讓他赤膊,他就是這麼講究的人,再熱的天也定是裏三層,外三層,行袍、行裳、馬褂、坎肩、補服,重重疊疊都要合乎規格體儀,件件不碼。
“那怎麼辦?”兮兮用力扇著:“要不,咱把窗子拆了吧?”
“荒謬!那不成陋室了?”
“那你又怕熱!”兮兮又拿起一把扇子,兩手一起扇道:“要不,咱把下人全趕出院子去,晚上就在外麵睡……”
“你怎麼說的出口?”不待兮兮說完,胤?便嗔道:“叫人看見,也太,太……”
“幹嘛?天為席、地為被,很平常的事情……”
“不可!那是鄉野村夫才會習以為常的事情!”
“那要不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把中衣脫了……”
“那成何提統?赤身露體,傷風敗俗也!”
“那你行周公之禮時也不脫衣服?也不嫌赤身露體,傷風敗俗了?”
“……”
“哎,太過講究會拘著自己的……”
翌日,胤?剛一回府,兮兮便將他拉來自己的小院中,神秘又欣喜道:“你先坐著,等下讓你好好涼快涼快!”
“哦?你又想了什麼法子?”
“等下你就知道了。”
胤?被她強按在凳子上坐下,又看她一溜兒煙跑了出去,不懂她在搞些什麼東西。就在燥熱猜忖之際,忽然一陣涼風習習吹來,且風勢大而持久,於酷暑之夏,好不舒適。
這風是哪兒來的?胤?回頭一看,隻見身後牆上的窗子已被拆了一麵去,那窗框的空檔之中裝了個稀奇古怪的,說車輪不車輪,說扇麵不扇麵的東西。不過就是這東西正在飛快的轉著,帶來了陣陣涼風。
這就是她想出的辦法?有的時候,她還是挺有頭腦的嘛!但,這東西是怎麼轉起來的呢?胤?走進屋內,瞧見那能扇風的古怪物什上還拴著根長長的繩子,繩子一動一動的,看來,推動這東西轉起來扇風的力量就是來自這根繩子。胤?朝著繩子牽出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便來到了屋後的小花園,是她……
隻見兮兮拉著那根繩子正繞著一棵樹在拚命的跑,早已累得氣喘噓噓,額上麵上汗如雨下。
原來,為了給胤?消暑,兮兮想起了周星馳電影《大內密探零零發》裏的那個抽油煙機,那個用來做風扇不也挺好的嘛?比手搖的扇子要大風的多。於是,她親手畫了設計圖,找了幾個工匠,用銅片做成一片片扇頁,最後全紮在一起,安到窗子上,再係一根繩,由自己拉著跑,這樣風扇就會不停地轉動起來,胤?坐在窗戶下麵,吹著風,定是涼快舒適至極的……
胤?心中一觸,竟刹那間落下一滴淚來。
“你在做什麼?”胤?迅速抹去眼角隱含的淚,走上前去,沉聲問道。
“我,這是我給你做的風扇……”兮兮傻笑著:“嘿嘿,涼快吧……”
胤?滾動了下喉結,嗔道:“你不會叫下人來拽繩子麼?”
“下人?”兮兮扯著繩子,輕道:“他們還要幹活,這天又這麼熱……”
“那你就自己跑來拚命?”胤?奪過她手中繩子,用力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怒道:“不許你再弄這勞什子了!”
“你這是幹什麼呀?”兮兮推開胤?,撿起繩子,擦拭道:“人家好不容易才做上來的,再說,我又沒事可幹,正好趕上減肥……”
“以後,不許你再提減肥。”胤?摸上兮兮的臉,擦去她滿麵汗水,哽咽道:“也不許再碰這東西……”
“我怕你熱嘛。”兮兮辯解道。
“我不熱,我不熱了……”胤?輕輕道。
“真的,這東西鍛煉身體就挺好。而且人上了年紀就該多動一動……”
“我說了不許你再碰了,聽到沒有?”胤?陰下臉來。
“……聽到了,不過真的好可惜……”
胤?望著她累得通紅的臉和滿是惋惜的神情,心裏揪揪的疼著。
哪怕是泉水幹了,魚兒尚知道用唾沫相互濕潤,保住彼此的性命,我是你的良人,又豈能忍心見你這般為我?你從沒有向我要過什麼,我也從沒有給過你些什麼,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想要的,隻有一個我,和我一個生同衾,死同槨的誓言,我胤?得妻若此,夫複何求……
在府中待了數日,胤?終究決定舉家移去圓明園避暑。
那牡丹台上一望無際的牡丹花已開的雍容華貴、富麗堂皇,芳香濃鬱。
兮兮嘖嘖讚道:“競誇天下雙無絕,獨立人間第一香!這牡丹素有國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稱,亦是富貴吉祥、繁榮興旺的象征,你當初還不願種!”
“太過招搖了……”胤?摟過兮兮,淡淡道。
“這園子中就是要百花齊放才好看嘛。”兮兮嬌俏道:“你那蘭花,不也種上了?”
“還說呢!”胤?蔑了一眼:“活活被你給擠到菜園子裏去了。舒蘭上次跑來種了一圈的薔薇,楚顏見了也跟著種了什麼紫丁香,你更好,弄了滿園子的月季花……”
“那叫玫瑰……”兮兮第十八次糾正他。
“對,就是那玫瑰,把爺的蘭花全擠到菜園子裏去了,上次鋤草,爺差點沒一鏟子全給掀了……”
“誰叫你那蘭花那麼小,又偏偏愛什麼清高,隻種那麼幾株而已,你好意思占大片地方嗎?菜園子裏騰出的那塊地也不小了,種你那蘭花綽綽有餘……”
“也不小了?還綽綽有餘?”胤?吹著胡子道:“明明隻有巴掌塊大小好不好?”
“反正你種的也少,全是精品!”
“哼,跟蘿卜纓子挨一塊兒,哪還看的出來?爺每次都得找上好半天才能瞧見在哪!”
“這才更能顯得出蘭花的與眾不同嘛!”
“……”
“哎呀,上次我養的那群小雞雛許久未見了,也不知還活著沒有。”兮兮忙道:“我的雞雛呢?”
胤?看了她一眼,並不作聲。
兮兮疑道:“是不是你把它們給宰了?因為它們老叨你的蘭花葉子。”
“爺還沒那閑功夫……什麼?你說爺的蘭花葉子就是讓它們給叨的?”
“呃……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蟲吃的吧……啊!我的小雞雛,你們長這麼大了啊……”兮兮忙追上一群半大的小雞。
這個女人,胤?滿是憐愛又無奈的搖搖頭。
“念四到了杭州了。”胤?躺在床上,摟著懷裏兮兮輕輕道。
“杭州?”兮兮喃喃道:“她是去瞧西湖的吧,還有斷橋,雷鋒塔,還有十八裏亭,她去瞧白娘子與許仙,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了……”
“你怎麼知道這許多?”胤?問著,忽又兀自搖頭笑著自解道:“哦,我竟忘了你聽遍天下奇書,早已練的能去天橋底下開場子了……”
“念四下一步,肯定是去鎮江。”兮兮枕著胤?的手臂,輕語:“她還要去瞧金山寺,那裏,是曾經關著白娘子的地方。倉央嘉措,一定給她說過這個故事……”
“哎,倉央嘉措……若不是他,我們的女兒也不至於……”胤?憾道。
“已經發生的事情,還耿耿於懷有什麼用呢?”兮兮抬起胤?的左手,望著當年她咬下的那塊疤,幽幽道:“即便是再重來一百次,一千次,念四也仍會做那個選擇,走上那樣一條路。就像我,我也……”
“你也怎麼樣?”胤?大感興趣。
“我也不能便宜你。”兮兮嗔道:“你瞧瞧倉央嘉措給女兒寫的那些詩,再瞧瞧你,你就隻會沒完沒了的加班!”
“哼,果真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順眼!”胤?已經不快。
他不會是連這都要吃醋吧?
兮兮探詢道:“你,生氣了?”
“這有什麼好氣的?跟個死人生氣?”胤?嗔道:“若他活著,我定不饒他,拐了我的女兒,害她一生孤苦……”
“行了,那也是女兒的心,你拗不過的。”
“婚姻之事向來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念四在我身邊,我絕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那倒也是。”兮兮歎了口氣:“若她在我們身邊,就不可能遇上倉央嘉措,她的一生,也不會是這樣……”
可兮兮到底是接受自由戀愛觀念長大的現代人,她常常在想,如果倉央嘉措並沒有死,念四又對他不離不棄,不願分開,自己定是會拚盡一切成全他們的。
畢竟,她自己就有著同樣的愛情信仰。
“胤?。”
“嗯?”
“明兒,我們在園子裏種些格桑花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