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翌，你不緊張嗎？”我整了整衣冠，一麵與陌千翌一同跨入光明殿，一麵小聲問道。
    陌千翌輕輕答道：“緊張？我早就忘記緊張的滋味了。”
    我詫異地看他：“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和他們不同呢？你究竟經曆過什麼？”
    “你不是也一樣嗎？殤兒，你和其他女子不同。”淡淡地，他漫不經心地應付著我。
    不敢多說，我和陌千翌已經到了大殿中央。跪下，磕頭，齊聲道：“兒臣（殤兒）給父皇（皇上）請安。”
    “免禮。賜座。”我抬起頭，聽見四周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是因為我沒有穿正裝？還是因為容貌太過美麗？我並不多想。無論是其中哪樣，與我都沒有任何影響。
    待我坐定，陌定天和顏悅色地問：“殤兒該成年了吧？”
    我恭敬道：“回皇上，是。”
    “嗯，”他略一沉思，“要是在尋常人家，這個年齡應該已經成家了。殤兒可有什麼意中人嗎？”
    中意的人嗎？就是你兒子啊！我自嘲道。
    “還沒有。”心裏這樣想，嘴上可不能說出來，否則不論我多麼受寵愛，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陌定天滿意地笑了：“那便好辦了。朕和暹羅王商量過了，四太子與你年齡相當，且還未娶正妃，聽你的貼身宮女說，你和四太子關係也很密切，朕就把你許配給四太子，可好？”
    哦？這麼快？我望向身邊的陌千翌，並不急於答話。
    他一臉平靜，雙目專注地盯著手中的夜光杯，似乎沒有聽見陌定天的問話。我見此情景，心中不免惱怒：千翌，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就算你並不看重我們從小青梅竹馬的緣分，難道你也看不中我傾國傾城的容顏嗎？我不信！憑著這張臉，我不知俘獲了多少顆心！陌千翌不過是一個普通男人罷了，怎麼可能抵擋它的美麗？
    見我不答話，陌定天的臉色有些發青。
    “回皇上，此事月已與父王商議，月以為月和郡主現在都還太小，不如三年後再做打算。”泰牧月開口打破了沉寂的氣氛。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驚訝地發現了他隱藏在眼底的受傷眼神。
    對不起，泰牧月。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謝謝你，泰牧月……
    陌定天沉默了一會兒，複又恢複笑容：“也好！此事幾年之後辦倒也不是不可！來！開席！”
    既然皇上都開口了，群臣也都不好說什麼，全部滿臉堆笑，熱熱鬧鬧地舉杯痛飲。
    我用手臂碰了碰獨自發呆的陌千翌：“千翌，看什麼呢？”
    陌千翌回過神來，晃了晃手中的夜光杯：“殤兒，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我湊近端詳：這是一隻很華美的碧色夜光杯，杯壁雕刻著龍鳳呈祥的圖案，彩雲繚繞，仙禽相戲，百花競放。杯子中央，有一塊碧玉凸起，上書“惜”字。
    “沒有看出什麼。隻是一直很漂亮的杯子啊。”我疑惑地說。
    陌千翌幽幽歎了口氣，道：“是啊，隻是一直很漂亮的杯子。它在這一室的繁華中，自然不算什麼，可若是置於一間幽宅，必定會被奉為‘稀世珍寶’。夜光杯，如果已經擁有了如此奢華的房間，放著它也隻不過是個擺設。要它何用呢？”
    “可千翌你偏偏不想把它丟掉，”我笑道，“否則也不會攥它如此之緊了。這夜光杯可是有什麼來曆？”
    陌千翌用手指反複摩擦著夜光杯上。那個楷體的“惜”字，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沒什麼，隻是，睹物思人罷了。”
    睹物思人？我的眼神也隨他一起看向“惜”，“不知風流倜儻的三殿下在思什麼人啊？三殿下這般模樣，難道不怕讓全城的少女為你操碎芳心嗎？”
    話音剛落，卻見陌千翌有些激動地看著我的眼睛：“你，你說什麼？”
    我心生奇怪，但還是重複著：“不知風流倜儻的三殿下在思什麼人啊？”
    “不是！後麵那一句！”
    “三殿下這般模樣，難道不怕讓全城的少女為你操碎芳心嗎？”
    他到底怎麼了？怎麼用這副古怪的表情看著我？
    “惜兒，還真是應了你的話，我是無心的。”他神情恍惚地衝著我笑，笑容裏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悲哀，傷痛，自嘲……
    “殿下？”我推了推他，心下卻不是滋味起來。那個他口中的“惜兒”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一向放任不羈的“雅少”啊！陌家給予他的自信，與生俱來的貴氣，他何時如此失落過？
    陌千翌把夜光杯中的酒一口喝了，然後遞給身邊的侍從：“抱歉，殤兒。剛才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一時失態，請見諒。”
    這才是他，知書達理的他，雅到邪魅的他。
    我笑道：“不礙。”
    一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