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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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微風很濕很濕,像是裹進了澀澀的淚水,已經記不清楚當時的臉色是多麼的慘白,印象中的棉花色白雲鑲在蔚藍色空寂的天上,獨守著微鹹的輕風給予最細膩的吹撫。
我不知道悲痛的過去是否已經成為一種無法抹去的痕跡,可是現在褪色的記憶不斷激勵著我不斷擺脫曾經的頹廢,已經五年了,操場上湛藍色野花應該開滿了環形跑道的邊緣,孑立的鐵杆上搖曳的紅旗鮮豔的色調早已暗淡,像是化進了空氣中,我仿佛看到一縷縷鮮血般紅絲隨風散開,暈染著周圍的空氣,嫋嫋升起,揉進毫無雜質的飄渺天縫中。
坐在顛簸的帶著濃烈汽油味的汽車上,我抬起手輕輕揉了揉昏痛的太陽穴,從窗子上我看到一個五官都擠在一起麵色疲勞的女人,無奈之下,從醬紫色包中掏出一袋話梅,塞進嘴裏,微鹹酸甜的感覺順著舌床淌遍全身,有總眼淚被含在嘴裏的感覺,細細吸允,恍惚中,我仿佛和往常一樣溫順的被他嗬護著擠上公車,我們總能像商量好了一樣,我坐靠窗戶邊,而他就安靜的坐在我的旁邊,待車開動了,定是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他側身幫我打開窗戶,從隨身的明藍色包裏拿出一包話梅遞給我,陽光照在他俊美擔憂的臉上,讓我心中盛滿幸福,仿佛油膩的坐墊,難聞的汽油味,一切都消失不見了,眼前的這個人讓我有種無盡的安全感,我側過臉望著他在陽光下被暈成金色的臉龐,細長的睫毛像是休憩在他眼簾上的金色蝴蝶,在眼窩處投射出片陰影,忽而微微顫動,眼光隨著他挺立的鼻梁而下,薄薄的嘴唇現在正彎成一種幸福的弧度,悄悄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溫暖而舒服,讓我有種躺在床上的安定感。
公車突然急刹車,我猛然從記憶中複蘇,這個人是我最愛的,亦是我最恨的,我側過臉望著身邊空寂的座位,那個讓我失神的男孩已經不再對著我魅惑的笑了,心裏有種叫做懷念的東西在沉淪,也有種仇恨的元素在啃噬我沉默已久的心,售票員報站的聲音倔強的鑽進我的耳朵,我心裏一凜,到了,終於到了。
走下公車,我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挽到耳後,一種奇妙的物是人非的感覺油然而生,輕顰眉心,昏黃的塗鴉,淡瓷的皓白,一切都不曾改變,“連緣中學”幾個字在安靜的校門口顯得突兀而可憐,“連”字已經斑駁黯淡,餘光被校門外的血紅色的電話亭所吸引,依稀記得讀書時最喜歡那紫羅蘭色的電話亭,牽連這時空的想念,可是如今,卻被披上血腥的紅色,猶如火焰般燒嬈著我的心。一切開始重疊,倒帶,那時的天空應該是像過了幾十年泛黃的紙一般,偶爾有一兩片雲悄悄溜過,街道在暗黃的天空照映下變得古老而頹舊,在靠牆的電話亭裏站著一個穿著乳白色運動服,斜挎蔚藍色包的男子,從側麵看他,就會被他如希臘雕像般完美的輪廓所吸引,此時的他仿佛被憂鬱之神所附身,渾身散發濃濃的憂傷,隻見他握住話筒的右手指節泛白,就像用盡一生的力氣去握,而正要撥號的左手微微顫抖,男子抬頭看了看在天邊棲息的雲,風吹開了男子額前的劉海,露出來他墨黑的眼睛,忽而一抹決然的眼光閃過,修長的手指熟練的按照過去一般跳躍,隨著話筒中的嘟聲越久,男子眼眸更加深重,仿佛可以溢出墨來。終於,我皺了皺眉,收回了黏在那抹藍色記憶的遙想,正要踏進大門,包裏的手機不安分的響了。
“梔子,你安全到了嗎?路上辛苦嗎?”有磁性而關心的聲音滑入我的耳中。
“港天,我已經到我原來的學校了,你不用擔心,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過幾天等我忙完了公司的事,我就過來接你”
“不用了,港天,你忙你的就好,我可以自己坐車回去”
“梔子,你還是對我這麼客氣,我知道你暈車,還是我來接你,你別再拒絕了,在那裏記得休息好,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電話。。。。。。”
“梔子,我知道你心底一直有無法磨滅的傷,可是我希望你開心。。。。。。。”
電話那頭傳來港天暖溺的聲音,喚醒我心底最深處的記憶,有個決絕冷漠的聲音割裂我的耳膜,我忘不掉,那一天對於我來說是毀滅,到今天我都在找尋答案,難道說人是善變的物種,連曾經的溫暖都被凍結成化不開的冰牆。
我的手掌蜷縮成一個密封的鐵罐,收緊,再收緊,像是要碾碎泛白的手指。最溫暖的天空忽然變得灰暗,紀念的色調暈染著空氣,灑落一地的心碎,風吹過的思念帶著黃昏特有的味道,蒼涼而倦怠。那天的回憶席卷而來,湮沒殆盡。
“梔子,你在幹什麼?”帶著淡淡想念的感覺。
“我在和晴戀逛商店呢”聲音裏裝滿了甜蜜和快樂。
“這幾天天氣有點涼了,多穿點衣服了,哦,對了,我到超市給你買了一大包話梅,這樣每次坐車就不會太難受了。”
“言,其實你就是我的話梅,有你在,就算坐著汽車去南極洲,我也願意。”眼眸中閃爍著明亮跳躍的色調。
“傻梔子,誰會坐汽車去南極洲,不過隻要你想去,我會毫不猶豫地握著你的手遊過去的。”仿佛看到言爽朗的笑容,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全身洋溢著無邊的陽光,溫暖著身邊的人,笑聲衝擊著他的胸膛,從唇舌中飛快溢出。
“嗬嗬,我無條件相信你!好了,不說了,小戀快來了,我們還要去瘋狂購物呢!”
剛從蜜糖罐裏飄出來的我,看到眼前的情景才知道天意弄人是什麼意思,璀璨透明的落地窗戶照映出一對站在電話亭旁邊的男女,女人的眉眼都透著絲絲攝魂的魅惑,妖媚的咖啡色雙眸深情地看著旁邊的男人,光纖如玉的手臂柔柔的挽著身邊男人輕垂的胳膊,熟悉的那抹乳白色背影卻恍如蒼白的死亡顏色,修長幹淨的手指還握著暗灰色的電話正要掛上,嘴角還帶著沒有卸下的微笑,聲音被遏製在喉管中,像被人掐住,狠狠的勒得泛紫,心被凍得慘白慘白,就像是刷上了白色石灰,突然覺得很冷,一定是心被玻璃碎片捅的支離破碎,全身冷的發抖,眼睛卻仿佛失控了,死死的釘在那越來越遠的身影上,手機順著淚水在空氣中劃出筆直的線條,摔落在暗灰色的地麵上,跳躍了幾下,然後死寂般的躺下,就像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默默的被腐蝕,那個女人的麵孔在我眼前漂浮著,重疊著,得意的笑著,她藤蔓般的手臂猶如魔鬼可怖的幽爪抓撓著我滴血的心。
“梔子,你怎麼了?怎麼哭了?你別嚇我啊。”小戀的聲音緩緩傳來。
“梔子,你的手機怎麼掉了,還好,沒有摔壞,你的臉色怎麼差啊,你倒是說話啊。”
“小戀。。。。。。我很蠢,不是嗎?明明看到了,卻怯懦了,我。。。很傻。。”
“你在說什麼啊,我才離開一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小戀,我累了,我想回去了”聲音中彌漫著顫抖的音符。
在轉身的一刹那,我仿佛看到小戀的眼角閃過一絲欣然,那一刻傷痛依然在擴散,淒然轉身,玫瑰色的裙擺在風中掙紮,在心碎中狼狽奔跑,細軟馨長的發絲帶著濃濃的憂傷蒼茫哭泣。
“梔子,你在家嗎?我有話要對你說。”依然是那個任誰都會心動的聲音,他一定是在學校門口的天藍色公用電話打給我的,璀璨的明眸閃爍在他碎長的留海後麵,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裏隱隱的帶著點竊喜的味道。可傳到我耳中卻猶如一把把尖銳的鋒刀插入耳膜異常刺耳,心髒漸漸縮緊。
“梔子,你在聽嗎?”
“。。。。。。”
“言,我困了。”就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焦急時,我扯開死抿住的嘴唇道。
緩緩闔上酸澀的雙眼,我和言相識的點滴湧上腦海,緣分是種讓人無法擺脫的奇妙元素,第一次相遇,我穿著純白色米蘭格裙,毫無淑女的狠踢粗大斑駁的樹,憤然轉身對著無辜安靜的河水吼道:“七七,你個豬變的,你是無敵混蛋,垃圾變態,我討厭你。。”
“喏喏,女生說髒話可不好哦~~”魅惑人心的皎亮雙眸,望進去如陷在滾燙的鐵水中般炙熱,卻又瞬間讓人凝固,眼底深處是滿滿的冷漠和生疏,此時帶著點狹促和嘲弄,完美的鼻梁線條,還有,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嬌豔唇瓣。一個隱藏在樹葉中的俊美男生淡淡說。
“要你管~~哼”叉起腰仰起頭看著坐在樹上的家夥道。這家夥的眼睛怎麼可以這麼美,簡直比女生的還媚,女生的眼睛有魅惑的,有溫柔若水的,有熱情如火的,也有冷若冰霜的,卻沒有一個女生有一雙炙熱含冰、慵懶魅惑而又隱含深深防備的眼睛,而眼前的男生卻是這般的眼睛,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玩世不恭,還有讓人特別是女人沉淪的雙唇,混著溫潤如玉的色澤,天啊,不能看了,一下子自己變得無法自拔,再看下去會死人的,可是,還是想看,再看一下下。
“再盯下去,我的臉上都快有個洞了,我知道我很帥,也不用這麼看著我吧,你繼續吧,好像還沒罵完似的。”冷的像冰塊的臉上裝滿了鄙夷。
“喂,人妖,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本小姐已經罵完了,不好意思,你還是關心下你自己吧”拍拍身上細細的草屑,抬腳就走,不帶走一片雲彩。
第二次相見,注定我們無法錯過彼此,黃昏中的校園彌漫著散漫疲倦的氣息,可是那天學校門外紫羅蘭色電話亭旁聚集了許多興奮聒噪的女生,其中有一個胖嘟嘟的女生異常激動,因為過多的肥肉而被擠得小小的眼睛不時的瞄著前麵的電話亭,仿佛眼前的這個普通的公共電話亭裏有著世界上最吸引人的東西。
“七七,你真的知道瞿如言的電話嗎?”挨得最近的一個單眼皮女生焦急問道。
“那是當然,這個號碼可是我通過關係千辛萬苦弄來的,隻要撥通這個號碼,就可以聽到言言的聲音了。”肥胖的圓臉掛滿了自豪和陶醉,隨著她激動的說話,臉上的肉一抖一抖,仿佛要把它們都甩下來似的。
“七七,打通了,我們該說些什麼啊?”一個甜的發膩的聲音不安的插了進來。
“七七,待會兒記得給我說幾句哈。”
“七七,我好興奮哦,是瞿如言耶,他真的好帥哦~~”
“是啊,他上次從我身邊經過,我差點被電暈了呢”戴著果綠色帆布帽的女生作暈倒狀,倒三角樣的眼睛裏掛滿了紅彤彤的心。
“要是能成為如言的女朋友就好了。。。。。。。”站在一邊穿著紫色蕾絲短裙的長發女生道。一雙咖啡色眼睛如貓般妖媚閃爍,纖柔的腰際輕輕擺動。
“冉韻,你想的美,如言是我的。”七七不屑道。
吵雜的聲音不安分的鑽入我的耳朵,我厭煩的蹙了蹙眉,又是這個七七,果然不會幹正事,可是誰是瞿如言呢?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呢,難道是新轉來的新生?管他呢,收回目光,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後來才知道七七是被人耍了,言根本都沒有手機,每次給我打電話都是用公共電話,而那個號碼是暗戀七七的一個男生自己的號碼,結果把她們這群人打擊慘了,特別是七七本人。
“梔子,等等我。”
“小戀,你怎麼還沒回家?現在已經很晚了呢。”看著氣喘籲籲的晴戀,我微笑道。
“我今天值日,打掃了半天,你怎麼也這麼晚呢?”
“我在教室裏複習筆記,一下子忘了時間,就這麼晚了。”
“對了,小戀,你知道瞿如言是誰嗎?”
“瞿。。如言嗎?不。。。。知道呢?怎麼好好問起他?”小戀的神色中隱約閃爍著什麼,密長的睫毛輕輕拂下,擋住了眼中的一切。
踏上每天回家的必經之路,清澈的河水散發絲絲涼意,繁密的樹木參差不齊,把悶悶的熱氣擋在了外麵,心情頓時舒暢明朗,空氣中有種淡淡的青草獨特的香氣。
“剛在校門口聽一些聒噪的女生們說到他,所以有些好奇罷了。”
“我也沒聽說呢,大概是新轉來的吧。”淡如茶水的聲音滑入耳中。
“我猜這個瞿如言也許沒林七七她們說的那麼帥,說不定還是個超級巨醜男呢,嗬嗬。。。。”
“小戀,你臉色怎麼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看著臉色泛白的小戀不安的問道。
“沒事的,可能有些頭暈吧,梔子,我先走了。”鵝黃色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翠綠繁盛的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