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一直響個不停，窗外竟悄悄綻放了一支罌粟花，它在窗下的角落，我從未在此灑下罌粟的種子。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而，回頭望去，終究是空無一人。這世界太奇妙，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看得到，又或許看不到總會是最好的。
    悲涼的雨，我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
    這些天，心中總有一個隱秘的想望，如果某天，我一個人，沒有任何行李，搭著淩晨無人的地鐵，去一個陌生的城市，遠離這片喧鬧。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在陌生中慢慢摩擦出新的開始，這些都將過去，我不再是一個河童，享受著這無盡的雨。五月，大約是春末，罌粟開了，玫瑰也開了。罌粟充滿誘惑，玫瑰輝煌妖嬈，可罌粟的果實太毒，玫瑰的花期太短，縱然是人無完人罷。
    隱隱中，手機又響了，懷著疑惑，我還是接了電話，不知是誰，電話裏傳來可愛的女聲：“白霽嗎？”
    “嗯。”我含糊的應了一聲，到底是誰，我都忘記了。
    “明天下午約好一起去郊遊，你去嗎？”
    原來明天是星期天，輟學很長時間，居然連日期都不記得了。
    “我不去。”我冷淡的回答了她，順便問了一句：“你是誰？”
    她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詫異了：“連我都不記得了？我是禤佑夕。”
    “啊……”等等……似乎想起來了，好像是，應該是，也許是……我同學……“禤佑夕呐……這個，你就是那個老是穿的很性感的禤佑夕？”
    “……”她無言了一陣，又開口：“你能不能別這麼直接……”
    “哦。”
    “你真的不去？”她又重複了一遍。
    “不去。”
    “真的嗎？”她又加重了音調。
    “不去！”
    “真的真的不去嗎？”她仿佛到了極限。
    “我不去！”真是夠無聊的，還不如在家裏研究研究血漿。其實我挺佩服她，話真是多，想當年多少人是給黏死的。
    悶。有是陰雨天，家裏的門鈴居然響了，我不情願的從床上慵懶的爬起來去開門。家裏顯然是空空的，父母離婚，我跟著父親，父親遠在國外，每個月，除了寄錢，基本上不會回來。也許在記憶中，我確實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我打開門，又是那個甜美的女生——禤佑夕，她還是那樣披著自然卷的長發，烏黑烏黑的，如同黑珍珠一般，深藍的眸子無時無刻散發著誘惑的氣息，總穿著超短裙，上麵是一件蛋糕背心，皮膚很白，卻沒有讓人感覺憔悴，而我，也是白，卻是蒼白。到肩膀的碎發，染紅了一束，酒紅酒紅的，其他的是略帶棕色的黑。穿的很中性，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記憶中，在一個多月前，我還是那麼甜美的外形。而一個月後呢，我卻成了犯校規的社會青年，隨便了，也許這些在我心中都已經無所謂，終於看開愛回不來，我又何必再去前進，倘若前進一步便會疼痛一秒，那麼我寧願永遠停留在原地，等生命結束。
    禤佑夕稍稍遲疑，然後開口：“……白霽，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覺得很正常。”仍然是那麼冷淡，心涼了，自然是什麼都涼了，原來冬天停留在了我的生命。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滿懷著疑惑看著我。
    “沒事。”
    “你真的變了，看來賀雨哲說的是真的了。”
    “又是那個大嘴巴。”我心裏暗暗的罵他，都是那個家夥給我惹了這麼多麻煩，本來一個人在家裏好好的，這些安靜，足夠讓我一心一意的去憎恨罌寂夜。我想，我的事，他真的沒有權利來管，真的很無聊，他是誰，他是我的誰。
    “不要這麼說，他也是關心你呀。”禤佑夕略帶憐憫望著我。
    “不需要。”
    “你……到底有什麼事，說出來就會好了，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來學校了，你知道我們多擔心嗎，你怎麼還是那麼任性啊，我說過我們永遠是朋友，這麼快你就不信任我了，你忘記我們曾經互相許諾過什麼嗎？！”
    仿佛記憶的鎖打開了。我是記得的，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什麼都是共享的，除了情人，她喜歡的，我總不喜歡，我喜歡的，她永遠是不中意，我曾問她，如果我們喜歡上了同一個人怎麼辦？她說，我讓給你，我們還是朋友。看起來多動聽的一切啊，那是一片童話般的意境。還記得那年我和她，禤佑夕一起在陽台上看星星，突然劃過了一顆流星，我們把雙手握緊，互相許了願，我沉默，她的話也不多，我們之間什麼不說，卻彼此明白，都許願說是做永遠的好朋友。——那年我們14歲。
    “……”我什麼也沒有說，畢竟那是多麼美好的故事，我不想親手毀了它。
    “我想你一定記得。”她一句話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需要時間靜靜，我會融化你心裏的冰，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了，但我仍然會守護約定。”她放下一個精致的小飯盒，然後關門走了，走之前，不忘說一句：“記得快樂，我等你。再見。”
    仿佛心中有股暖流，我抑製住想哭的欲望，明明知道自己是想回到從前的，但回不去了，那些記憶給的傷太多。我打開那個飯盒，裏麵放著很整齊還散發著熱氣的飯菜，她還是那麼細心，我卻永遠無法這麼細心的對待她，她真的是好姐妹，可我的苦不能對她說。不能讓她擔心，也許過些日子會好，也許我真的回不去。永遠回不去。
    吃完了飯菜，我洗淨飯盒，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依然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用心體會，那一定是一雙深邃而暗紅的眸……就和他的一樣。那個不屬於我的他，我卻連分開的原因都不知道，隻知道，很傷心，不能像那天那樣不堪一擊，我需要堅強的勇氣。“我需要冷漠。”心中一直這樣暗暗地對自己這麼重複地說，眼淚應該離開的。
    終於打開了家裏的門，準備出去溜達溜達。房裏關了燈，漆黑漆黑的，這已經是晚上九點。
    友誼，還能走多遠，是否會被我所謂的“堅強”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