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千古姻緣之前世今生 三卷第二十三章初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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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遊與禦景昭******************************
日出。
金色的光芒灑落在藍色海麵上,印出一道波光粼粼的痕跡,暖暖的海風吹拂著,帶來陣陣花香,遠處傳來海鳥的叫聲。
一切是那麽平靜。
平靜得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隻有戚少遊身上,那一陣接著一陣,強烈而不止息的痛楚,正在提醒著他,他才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
他暗暗詛咒了一聲,眼中掠過陰霾。
南軒兩國征戰不休,而他身為軒轅國人,身分又非比尋常,這麽多年來,往來兩國之間,始終小心謹慎、處處提防,從未出過半點差錯。料想不到,上得山多終遇狼,百密總有一疏,這趟南下,才剛入南鳳城不久,他就意外泄漏了形跡。
他逃出南鳳城,一路往北,伴隨這趟歸程的,是數日數夜、彷佛永不止息的追殺。
殺手。
惡戰。
刀光劍影。
海濱那一戰,連月光也被鮮血染紅,戚少遊僅憑一人一刀,讓那些追殺他的人,全數都倒下,自己卻也身受重傷。暗夜之中,有更多的腳步聲追來,他當機立斷,縱身跳下海崖——
再度醒來時,他已身在岩洞裏。
昏迷前的記憶,朦朧而殘缺,他隱約記得,是強烈的求生意誌,逼得倒臥在沙灘上的他,勉強爬進岩洞,尋到一處藏身之處,這才鬆懈昏迷。
那些深深淺淺的外傷,在女人的照料下,已級不再滲血,他相信是敷在傷口上的草藥起了止血的作用。體內的熱,還沒有散去,高溫仍在折磨他。但是他心裏明白,這是傷後的高燒,隻要再靜養幾日,就沒有性命之虞。
他得救了。
一個有著涼潤雙手、純摯眸子的美麗女人,不分晝夜的照料他,將他從死神的手中救了回來。
縱然痛楚與高溫毫不留情的折磨他,薄唇仍舊微微勾起,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幾天以來,雖然昏迷的時間遠比清醒來得多,但是對她的印象卻格外深刻。他記得她的體溫、她的清香、她靜靜看顧他時,眼裏毫無保留、流露出的關懷與擔憂。
他還記得她的名字。
禦景昭。
戚少遊深吸一口氣,抗拒著高燒引起的暈眩感,強撐著無力的臂膀,試著坐起身來,肩頭卻傳來一陣刺痛。稍稍愈合的傷口,瞬間又裂開,滲出些許鮮血。
比起先前的出血量,這些血跡可說是微不足道。他試著提氣運功,五髒六腑卻猛地一陣劇痛,一股腥甜的液體,湧入口中,逼得他隻能大口喘息。
那些草藥,治療了他的外傷,卻對他的內傷沒有助益。這代表著,他需要更多的時間療傷——
一個纖細的身子,遮住了洞口的陽光,映入嫋嫋的影。戚少遊抬起頭來,望見提著雕花漆盒跟一束芬芳的鮮花,踏著小小步伐走來的女子。
瞧見他半坐的姿勢,以及肩上滲出的血跡時,那張清麗的臉兒,出現慌張的神情。
「你怎麽起來了?」她詫異的問。
「躺得悶了,起來坐坐。」戚少遊輕聲答道,語調溫柔得像是誘哄,望著她的時候,眼裏的陰霾也斂得一乾二淨。
禦景昭放下小籃子,在他身旁跪下,端詳著他肩上的傷。
「你傷得太重,再加上傷口末愈,這段時間都得躺著,好好靜養才行。」她說道,滿臉憂慮。
「請問『大夫』,你就不能稍微通融些嗎?」他微笑問道,倒是沒有抗議,在那雙小手的扶持下,重新躺下。
這幾個輕微的動作,卻已經讓戚少遊眼前發黑,感到一陣暈眩。
該死,他的身體比他想像中更虛弱!
水聲在耳畔響起,接著一方冰涼的手絹,被細心的摺妥,擱在他發燙的額上。涼意帶來的舒適,讓他忍不住歎息,原本緊繃的肌肉,也逐漸放鬆下來。
「你還在發燒。」柔軟的嗓音,輕輕響起。
他喜歡她的聲音。
嬌嫩、清脆,純淨。
就像她的人。
戚少遊在心中暗暗想著。
「我一直在發燒。」他苦笑著,有些無可奈何。
岩洞裏沈默了一會兒,半晌之後,那柔柔的語音裏,滲入了更多關懷,以及些許的不知所措。
「別擔心,你會痊愈的。」她說道,將他的自嘲誤會為沮喪,還試圖想安慰他。
她的單純議他訝異。隻是,他毫不介意,反倒順理成章的,接受了她的同情,甚至縱容自己,貪婪的多享受一些她那悅耳的聲音。
「跟我說話。」他要求。
她沈默了一會兒,才問:「你要聽什麼呢?」
「什麼都好。」
她沈默得更久了。
「呃——我——我——」她眨了眨無辜的眼,無助的揉著裙腳。「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戚少遊睜開眼睛,望見她臉上的窘迫,心中驀地淌過某種不知名、且難以辨認的暖流。
「說說關於你的事。」他鼓勵。
「我——」禦景昭咬著唇,想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開口。「我就住在附近的村莊裏——」
他突然插嘴,黑眸中閃過一絲光芒。
「離這裏最近的是哪個城鎮?」
「甕城。」她如實回答。
戚少遊在心中思索,表麵上不動聲色。
甕城位於軒轅國的出海口,是軒轅國最北的一個港口,隔著浩瀚得看不見岸的江水,對岸才是軒轅國,這裏是離南鳳國最近的地方,是個商港,卻也是個重兵駐守的軍港。
原來,他還在南鳳國境內,還未渡過江。
禦景昭沒有察覺,身旁男人的靜默,繼續說道:「我居住在這個村莊裏。隻是,我很少出門,甚至未曾出過甕城,家裏有我,我娘,和小春。」
「為什麼不常出門?」
「我身子不好,不宜出門。」她低下頭來。
她的柔弱與多病,讓四周的人們更急於嗬護她。
憐惜的情緒,像是夏日的暴風雨,來得毫無預兆。
「患了什麼病?」戚少遊問,握住她的手。
她有些錯愕,想抽回手,卻還是不敵成年男子的力量,小手怎麽也抽不回來。粉嫩的臉兒,因為兩人的接觸,微微的紅了。
「隻是氣血兩虛,大夫交代,需得好好調養,這些年已經好多了。」她低著頭,露出頸部優美的線條,粉臉愈來愈紅。「請——請——請你放開我……」她鼓起勇氣說道。
他不肯。
「我記得你的手。在我昏迷時,也是這麽握著你的。」他瞧見皓腕上,清晰可見的瘀傷,驀地擰起濃眉。「我弄傷你了?」他的拇指輕輕的擦過那些瘀傷。
最輕柔的觸摸,卻帶來最激烈的感覺。她瑟縮得想躲,隻覺得他的拇指就像是染了火,輕輕撫過時,就在她肌膚上,留下一抹火。
那種感覺,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比疼痛陌生、且更強烈的刺激。
「你、你那時候正病著,所以——」她想抽手,他仍不放。
「痛嗎?」
「嗯?」
「這些傷。」他提醒。「我弄痛你了嗎?」
他專注的目光,烤得她粉頰嫣紅。
「已經不疼了。」她刻意避重就輕。
「對不起,我很抱歉。」戚少遊說道,拇指刷過她手腕的內側,那兒的肌膚,柔潤得有如絲綢,能讓任何男人癲狂。
「沒關係。」她細聲回答,不敢看他的眼。
「小昭,」低沈的男性嗓音,回蕩在岩洞內,被回音一句一句的覆誦。「我保證,永遠不會再傷害你。」
這麽親昵的叫喚,以及他所說的話,驀地讓她心頭一軟,粉頰更加紅透。從來沒有男人這樣叫喚她,對她說這樣的話,那低沈的男性嗓音,讓她的心如一頭小鹿,在胸口怦怦亂跳。
組糙有力的大掌,握著她的手腕,緩緩往下挪移,輕捧住她的手心。
她略微驚慌,想要抽手。
他仍舊不放。
「別怕。」戚少遊輕聲說道,注視著她,露出微笑。
他是一個強悍的男人,即使在重傷時,仍有著威脅性。隻是,他也善於控製,輕易的收斂所有令人不安的氣息,當他微笑時,所有人都會放下戒心,就連最膽怯的小動物,也會信任的走來,低頭喝他手裏的水。
僅僅用一個微笑,他就安撫了她。
「戚少遊。」他告訴她,呼吸吹拂著她的發。「這是我的名字。」
她的掌心被寫下他的名字,像被烙下無形的烙印。
禦景昭的心兒怦怦亂跳,她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差點就要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麼。
兩人靠得太近,屬於男人的體溫、味道、聲音,以及緩緩滑過掌心的觸覺,都在幹擾著她的聽覺,她好不容易集中精神,才記住了他的名。
「記住了嗎?」他輕聲問,注視著她的眼。
禦景昭點點頭,匆忙的避開視線,像是眼裏藏了秘密,而他的注視就有著,洞悉她眼裏秘密的能力。
「你——你——」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幾乎無法好好說話。「你應該餓了吧?我替你準備了一些薄粥。」她伸手,想去拿一旁的雕花漆盒,無奈一手被他握住,她根本勾不著漆籃。
她回眸,粉臉嫣紅,無助的望著戚少遊。
他這才願意鬆手,唇邊笑意不減。
回過身,拿起雕花漆盒,小心翼翼的掀開,溫暖的食物香氣,悄悄的逸出。她用厚布托手,捧出一碗白瓷盛的粥,粥還熱著,裏頭隻擱著少許的鹽,雖然清淡,但最適合重傷之人。
數日沒有進食,這會兒聞見食物的香氣,戚少遊不覺得饑餓,反倒內髒抽疼,幾乎就要嘔出來。他微擰著濃眉,再度確定,內傷遠比外傷嚴重得多。
瞧見他的神色,禦景昭細心的問道:「你不舒服嗎?」
戚少遊微徽苦笑。
她低著頭,用白瓷調羹,慢條斯理的攪著白粥,直到碗裏白粥溫涼。「戚公子,您還是多少喝幾口,才有體力複原。」她勸道。
「要我喝,也行。」他用莞爾的表情看著她。「但是,得有條件。」
「條件?」她有些警覺起來。
他再度用微笑安撫她。
「答應我,以後直接喚我的名。」
「但是,這不合——」
他打斷她。
「這是條件。」他微笑著。
掙紮了半晌,嫩臉泛紅地坐在原地,這男人擺明著是吃定了她心軟,但她也曉得,這世俗的規矩也早已在她決定要救他時,就被打破了。
她羞赧地低下頭,靜靜的,將瓷碗送到他麵前。
這已代表了她的同意。
戚少遊沒再追問,隻是盡力想撐起身子,去接那一碗白粥。誰想到這一動,有幾處的口卻又迸裂開來。
「啊,你別動!」她慌忙說道,一時之間,也忘了男女有別,纖瘦的手臂費力的撐著那龐大的身子,用盡全身的力量,幫助他坐起來。
「我來喂你好了。」怕他傷口又要裂開,她隻能忍著羞意,自告奮勇代勞。
戚少遊聞言,微微的一挑眉。如果他能夠舉起雙手,他就會為她的提議,高舉雙手歡呼。
「那就麻煩你了。」他輕聲說道。「小昭。」
她咬了咬唇,像是接近猛獸般,那麽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匙白粥,遞到他的嘴邊,直到他艱難的咽下後,才又舀起另一匙。
日光悄悄挪移,讓岩洞的深處,也多了一分暖意。
兩人不再言語。
月餘的光景,匆匆而過。
戚少遊的傷已痊愈了八成左右,連食欲也恢複了。而禦景昭一如往昔,瞞著娘親偷偷的出門,倒是食物已由薄粥,漸漸改換成一般的肉食菜蔬。
為了救這個男人,禦景昭做了許多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與他獨處。
她喂他合粥。
她跟他說了許多話。
她讓他握了她的手。
她還忍著羞,為幾乎赤裸的他,重新換上傷藥。
先前,她救人心切,加上戚少遊一身是血,又昏迷不醒,她忙著克服對血腥的恐懼,以及為他敷藥,根本忘了羞意。
但,當他漸漸恢複後,一切都不同了。
雖然,前身的外傷,戚少遊可以自理,但背後的刀傷,仍必須由她代勞。每每為他上藥時,那滿布傷痕、赤裸黝黑的肩背,袒露在她眼前,她就敏銳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氣息、他那靠得太近的男性體魄……
攪拌傷藥的小手,有些兒輕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這是月餘以來早做慣了的事,但是每一次,她總還是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
深吸一口氣,她低垂著小腦袋,站到戚少遊背後,這才鼓起勇氣,拿著藥杓為每一道猙獰的傷口敷藥。
「小昭,」看穿她的羞窘,戚少遊照舊主動開口,化解令人尷尬的靜默。「這岩洞裏的擺設,都是你一個人布置的?」
岩洞的地上,鋪著厚毯,牆上有著精致的繡品,還有無數乾燥的花束,香氣比鮮花更濃烈,布置得溫馨而舒適。任誰都想不到,這海邊的岩洞裏,原來另有天地。
「嗯。」
「還有別人知道這個地方嗎?」謹慎是他的天性,一刻都不能大意。
「沒有。」她輕聲說道,吐氣如蘭。
他柔聲又問。
「當初,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受傷了。」
戚少遊沈默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沒去找別人來?」
「因為,我答應過你了。」即便那是他在半昏迷時的要求,但她許諾了他,就信守到底,沒泄漏他的藏身處。
在這世間,能信守承諾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更何況是個女子!
他默默的感受她輕柔的觸碰,心中有著感激、有著敬佩,卻也摻雜著其他的情緒。
寬厚的大掌緩緩收緊。
「難道你就不怕,其實你救的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匪徒?」他問。
她咬了咬唇。「我——我——沒有想到這些——」
這小女人的善良以及毫無防備,讓他不由得想歎氣。而一股揉合著憂慮的怒意,卻也在他胸臆之間,無聲無息的滋長。
她是這麽該死的善良,卻也是這麽該死的毫無戒心,倘若今天瀕死倒在她眼前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人,她肯定也會出手相救。
如果,她救的是個惡棍呢?
如果,她救的是個殺手呢?
如果,她救的是個淫賊呢?
那些人會怎麽傷害她?會對她做出什麼事?
想到她可能遭遇的事,戚少遊驀地深吸一口氣,心口緊得發疼。直覺的渴望掌握了他,他明白,她的單純與善良,容易引來太多危險,非得有人時時嗬護她、保護她才行——
而,他是多麽願意嗬護她、保護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