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千古姻緣之前世今生 三卷第十六章心有千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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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禦景昭伏在地上,仰天長嘯。
忽然胸前滴下幾滴血跡,心髒的刀口撕裂搬的疼痛。
小昭疼的昏死過去:“是要下大雨了嗎?”
*************************與少遊的前世********************
軒轅國邊境
氣味。
某種禦景昭不熟悉的氣味,混雜在花香之中。
精致的白絲縷鞋上,沾著溫暖的泥、芬芳的花瓣,悄悄踏進岩洞之中。洞外夏季的陽光,在柔軟無瑕的白綢衫邊緣,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也照映出那纖細嬌小的剪影。
禦景昭走進黑暗中,微側著頭,長辮低垂在柔軟的胸前,有如一隻小動物般謹慎,每一步都提高警覺,走得小心翼翼。
氣味愈來愈濃了。
岩洞外是一片山坡,種滿鮮豔的紫棠花,四季都芬芳馥鬱,起風的時候,花瓣漫天飛舞。山坡下是湛藍的海,氣候溫暖時,禦景昭偶爾赤足在沙灘上行走,細軟的沙總搔得禦景昭腳底發酸。這片山坡屬於禦景昭,四周守衛森嚴,那些人保護著禦景昭,卻從來不敢打擾禦景昭,甚至不敢看禦景昭一眼。
幾年前,禦景昭發現山坡下一處隱密的地方,有個深深的岩洞。
洞內陰暗涼爽,石地平整光滑,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人居住過。禦景昭逐次逐次的,帶來毛毯、燭火等等東西,還每天換上芬芳的鮮花,將洞內布置成專屬於禦景昭的小天地。
如今,禦景昭卻清楚的察覺,有某種東西,闖了進來。
洞內幽暗,禦景昭不敢點燈,適應黑暗的雙眼,看清最暗的角落,躺著一個巨大的黑影。
那是什麼?
禦景昭不敢再上前。
是野獸嗎?
黑影趴伏著,一動也不動,像是連呼吸都停了。
是受傷的野獸?
那氣味愈來愈濃,幾乎掩蓋了紫棠花的花香。直到現在,禦景昭才赫然醒覺,那陣陌生的氣味,是濃重的血腥味,大量暖黏的血液,沾濕了岩洞的石地。
滿地的血跡,染紅了禦景昭的白絲縷鞋,逐漸的暈開。禦景昭倒抽一口氣,小臉微白,衝動的轉身,就想要逃出岩洞。
「啊……」
一陣細微的申吟聲響起。沙啞的、痛極的男人申吟。
禦景昭訝異的轉過身來。
那不是野獸的聲音,而是人類的申吟!躺在那裏,流著鮮血,瀕臨死亡的是一個人!
一個男人……
幾度遲疑後,善良的天性,讓禦景昭拋卻了謹慎,非但沒有逃出岩洞,反倒主動靠上前去,直走到那重傷的男人身邊,才忐忑的蹲下。
男人背上的傷,慘不忍睹。
禦景昭掩著粉唇,咽下一聲驚呼。
觸目所及的範圍,他的每一寸肌膚,都有著深淺不一的傷痕,血不斷的滲出,浸濕了他身上那幾塊殘破不堪的布塊。
這個人是遭遇了什麼事?是遇上海難?還是被盜匪襲擊?或是無意中間過國境,被北國人逮箸,刑求到隻剩半條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回來?
又是一聲痛極的申吟。
禦景昭連忙斂裙,蹲到他的身旁。
「你……你還好嗎?」禦景昭關懷的問,精致的臉兒滿是擔憂。「你別擔心,千萬撐著點,我馬上去叫人來。你不會有事的!」
話才剛說完,一隻染血的大掌,已猛地抓住禦景昭,牢牢握住禦景昭纖細的手腕。
鮮血染紅了禦景昭的衣裳,印下猙獰的血印。禦景昭驚呼一聲,駭然的抬起頭來,看進一雙亮得不尋常的黑眸裏。
他的臉上滿布血汙,教人看不清他的五官,鮮血讓他看來猙獰,潮濕的黑發裏,有著血腥,以及海水的氣息。
「不。」他抬頭注視著禦景昭,微眯起眼,即使在黑暗中,那雙黑眸仍舊明亮逼人。「不用大夫!」他語音虛弱,手勁卻剛強又堅決。
「可是,你在流血。」禦景昭低語著,忍著不申吟,嬌嫩的手腕,已經被他握得痛了。
他又垂下頭去,沒有回答,大手卻始終未曾鬆開,隻是緊緊的箝著禦景昭細瘦的皓腕。
禦景昭依然能聽見他斷續、粗重的喘息,禦景昭輕輕掙紮著,想擺脫那鐵般的箝製,他卻不肯鬆手,甚至因為禦景昭的掙紮,再度睜開眼睛。
「我不需要大夫。」他一字一句,深幽的雙瞳注視著禦景昭,重複強調。「別找大夫。別找任何人來。」
像是被猛獸盯住的小白兔,禦景昭喉嚨緊縮著,完全無法動彈。
「不要找人來!」他更加握緊了禦景昭纖弱的手腕,黑瞳冷絕。
禦景昭猛然回神,不得不點頭答應。
「好。」禦景昭壓抑著不安,甚至不敢麵對那雙黑眸,隻柔聲的要求:「那麽,至少讓我把燈點亮,好嗎?」
扣住禦景昭的鐵腕,還是沒有鬆開。
「燈在裏頭。」禦景昭再次抬首,鼓起勇氣道。
他注視著禦景昭,額角的傷滲出泗泗的血水。
禦景昭咬著唇,對他保證。「我不會逃走的。」
縱然失血過多,男人的判斷卻仍舊快速而準確。他打量著四周,確定眼前這小女人,就算是要逃走,也必須經過他眼前,才能奔向洞口。
他雖然受了重傷,卻還是足以製住這個纖細柔弱的女人。
緩緩的,緊扣的血掌先是放鬆了力道,接著終於鬆開。重獲自由的禦景昭,匆匆收回小手,輕揉著那兒的疼。
禦景昭不敢逗留,轉身走到洞內。因為緊張,禦景昭花了比平常較多的時間,才找著火信子,點亮燈火,讓洞內變得明亮。
燈光照亮岩洞、石地,以及強撐著身子、坐在那裏的男人。
那畫麵讓人怵目驚心。
他的傷不隻在背上,就連他的肩上、頸上,甚至是胸前,也滿布著可怕的傷痕。他能夠強撐到現在,沒有喪命,就夠讓人訝異了。
看得出來,他的意誌強韌。但是,再強韌的意誌,也無法阻止因為嚴重失血而產生的虛弱。
他的眼神愈來愈渙散,膚色愈來愈蒼白,連聲音也比先前微弱。
「過來。」他緊盯著禦景昭,對禦景昭伸出手,鮮血從指尖滴落。
禦景昭遲疑著,望著他的神情有些膽怯,但眼裏的關懷與擔憂,卻始終不曾褪去。
「過來。」他重複,這次聲音裏多了絲不耐。
禦景昭還沒有任何動作,他卻突然開始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咳灑了一地,他的臉色更慘白了,就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該死,他撐不下去了!
「咳、咳咳咳……」他在心裏詛咒著,卻咳出更多的血,他的意識更模糊了。
朦朧之中,他仍知覺到,那小女人急急的離開,經過他的身邊,腳步聲朝著洞口逐漸遠去。禦景昭經過他時,海風吹起細致的綢衫,在劇痛與虛弱中,他竟還能分辨出,禦景昭的衣衫滑過那些傷口的感覺,以及那抹讓人迷醉的清香。
意識逐漸朦朧。
黑暗緩緩籠罩了一切,他知道那個小女人會去找來其他人。而那些人一旦發現他,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在昏迷之前,他苦笑的確定。
他死定了。
水。
冰涼的、甘甜的水,滴落到乾裂的唇邊。
昏迷中的男人,發出一聲介於饑渴與痛楚間的申吟,他無意識的張開嘴,吞咽著甘美的清水。
冰涼的水衝淡了嘴裏的血腥味,滋潤了他火燒般的喉嚨。
他貪婪的喝著、吞咽著,直到水滴不再落下,火焚似的高溫,再度席卷了他。他緊閉雙眼,輾轉申吟,染血的結實胸膛起伏著。
跪在石地上的禦景昭,從壺裏倒出水來,將手絹浸得濕透,才又傾身,耐心的將清水一滴滴的喂入男人口中。
一旁還有著剩餘的草藥、染滿血汙的棉布,以及一盆己被染紅的水。
家中藏書無數,禦景昭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還記得書裏提過能止血療傷的草藥。所幸,那種草藥頗為常見,山坡的另一邊,就茂密的生長了一大片。
禦景昭采集了草藥,回到別院裏,收集了些乾淨的棉布,避開了家人的注意,天黑之後幾個時辰,才又設法回到岩洞裏。
男人仍舊昏迷不醒,一動也不動。
禦景昭先用沾濕的棉布,擦淨那些血汙。乾涸的血跡,得先用棉布濕潤後,才能擦拭乾淨。禦景昭避開了傷口,小心的不弄痛他,逐一拭淨血跡。
寬闊的雙肩、結實的胸膛,強健修長的四肢,逐漸袒露在眼前。這是禦景昭有生以來,首度麵對半裸的男人,粉頰上浮現嬌紅,禦景昭努力克服羞怯,耐心的擦拭著。
濕潤的棉布,擦拭著他的額、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下巴。一張憔悴蒼白,卻好看得讓禦景昭訝異的男性臉龐,出現在禦景昭眼前。
忙了大半夜,他仍舊昏迷不醒,倒是那些敷在他傷口上的草藥,終於發揮作用,血慢慢的都止住了。
小昭不敢冒險搬動他,隻能坐在一旁,默默望著他。
禦景昭知道自己不該留在這兒;我知道自己該去找人來才是。但已經給了承諾,答應他不去找人,卻又無法扔下他,留他在這裏等死。所以,禦景昭回來了,帶著草藥替他清潔包紮,禦景昭從不曾做過這種事,隻能冒險孤注一擲,照著書上所說依樣畫葫蘆,處理那些多得嚇人的傷。
夜漸漸深了,忙了大半夜,禦景昭也倦累得撐不住,幾乎就要睡去。但是,一陣沙啞的呢喃,卻驀地響起。
「別……別……任何……」
禦景昭驚醒,睜開眼睛。
「別……別……」
是他!
他醒了!
禦景昭錯愕的靠近,卻發現他雖然睜開了眼,但眼神渙散。
「別找人。」他說道,聲音沙啞。「別找大夫,別找任何人來。」他重複,渙散的視線,逐漸凝聚,視線鎖住禦景昭的眼,彷佛這個世上,除了禦景昭之外,他的眼裏什麼也容不下。
「除了我,沒人知道你在這裏。」禦景昭低聲保證,嗓音柔柔。
他注視著禦景昭,黑眸灼亮,神智半昏半醒,那雙好看的眼睛,像是能夠勾人魂魄。「你走了。」他表情困惑。
「我又回來了。」
「為什麼?」
禦景昭咬著唇。「你受傷了,我——」
沒等禦景昭回答,他突兀的又開口,神情如醉。
「你好香。」
這突如其來的讚美,讓禦景昭訝異極了,還未及反應,他又再道:「你像花一樣美。」
粉嫩的雙頰,因為羞怯,驀然浮現淡淡的紅暈。
「我——我——」禦景昭揉著手絹,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又問。
「我死了嗎?」
「沒有。」禦景昭鎮定心緒,伸出有些微顫的手,試圖安撫這個因高燒而意識紊亂的男人。「你在發燒。」
他抬手,握住那軟嫩的小手。
「你的手好舒服。」他滿足的歎息著,用唇摩擦著禦景昭的掌心。「好冰,好舒服。」涼潤的膚觸,稍稍降低了火燒似的焦熱。倘若還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他是多麽想將禦景昭抱入懷中,緊緊擁著。
禦景昭羞窘得不知所措,想要收回手,卻怎麽也抽不回。
男人炙熱的氣息,吐在禦景昭敏感的掌心,讓那兒的肌膚,灼熱得像是染了火。他的唇好燙,就像隻動物般,本能的、掠奪的吮嚐著禦景昭的柔軟,讓禦景昭不由自主的戰栗。
「你是閻王給我的獎賞嗎?」他又問,不肯鬆手,熱燙如烙鐵的唇,在禦景昭掌心印得更深。
禦景昭紅著臉搖頭,嚐試著再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緊。「你——」禦景昭鼓起勇氣,羞極的開口。「請放開我。」
他沒有回答。
「請你——」
沒有回應。
那雙黑眸再度閉上了,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而深沈。
他再度因為高燒而陷入昏迷之中,而那隻滿布傷痕、仍有力的大掌,卻還緊握住禦景昭的手不放。
禦景昭動彈不得,隻能被迫留在原處——
留在這個男人身旁。
那一夜,讓禦景昭終生難以忘懷。
寂靜的深夜裏,明亮的燭火下,他被高燒折磨著,有時會睜開眼睛,專注的看著禦景昭,對禦景昭微笑,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禦景昭,顛顛倒倒的說著一些讓禦景昭臉紅不已的讚美。
昏迷的時候,他則是陷溺在惡夢裏,受傷的唇發出激動而凶狠的咆哮,健壯的身軀拱起,像是一頭受到攻擊的狼,發出駭人的咆哮。
咆哮聲回蕩在岩洞內,震得禦景昭耳朵發疼。要不是洞外海浪的聲音,掩蓋了那巨大的吼叫聲,這一陣陣咆哮,肯定會引來其他人。
他始終沒有鬆開禦景昭的手。
半昏半醒時,他吻著禦景昭的掌心。
惡夢肆虐時,他幾乎捏斷了禦景昭的手腕。
羞怯與痛楚,輪流折磨著禦景昭,讓那一夜漫長得不可思議。禦景昭幾度想要掙脫,卻還是不敵他的力量。
夜半之後,手腕的疼痛讓禦景昭終於死了心,放棄徒勞無功的掙紮,隻能坐在原處咬著唇、忍著疼,無助的望著石地上的男人。
燭火照亮那雙濃黑剔銳的眉、緊閉的雙眼,在挺直的鼻梁旁,形成一道陰影,黑發已經乾了,烏亮得像獸的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