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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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神影的世界,光明與陰暗並存。一半是自己,而另一半隻是別人的影,即不能成為自己,也不能成為別人,就像騾子,不是驢也是不馬,隻是個被人瞧不起的雜種。
這樣一個人,卻偏偏是他柯柯西的兒子。不……其實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兒子……所以才更像個雜種!
柯柯西·巴拉可輕柔一笑,幽雅的唇角染上一抹妖豔的銀。修長的指輕輕摩挲著那飽滿的唇。幽影·奇拉亞——那個背叛他的女人,當真以為可以隱瞞一切嗎?他什麼時候那麼信任過別人,那女人一直都他在他的監視下……每一天都是……
奇拉亞族的滅亡是他們咎由自取。他柯柯西不需要背叛者,但是他惟獨留下了被調換了身份的神影·奇拉亞。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孩子,幽影對他的侮辱理所當然應該由這個孩子來承擔。可是,為什麼……他從不覺得那孩子是個失敗者,反而是自己,在神影的麵前永遠都像一隻鬥敗的公雞,驕傲不起來!
沉思著,背後掀起一陣涼風。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安西瓦內斯——奇拉亞族的殘存者之一。這個男人是可怕的,所以在十幾年前初見他的那一天,他就決定要把他鎖在自己的身邊,不能成為敵人。然而,他卻算錯了一步,能鎖住這驕傲家夥的不是神幽,是神影……
“找我有事?”安西瓦內斯喝退手下。其實就算巴拉可王不找他,他也打算來一趟。十二年前的事,他相信沒有人會比柯柯西·巴拉可更清楚。
“我想今晚為你和聖完婚。”
“我不想娶聖。”既然決定做神幽終身的仆人,他還有什麼權利追求其他的?
“這門婚事是你答應的!”
歎息,從未有過的悲哀。這麼執著的心有的隻是痛而已。想愛的人不能愛,想見的人也不能見到,連想想都會覺得罪惡。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會什麼都不顧,拋開一切,帶著影逃離這裏。可是真相呢?奇拉亞族被滅的真相,他必須查出來。
“請告訴我奇拉亞族被滅的真正原因,以及……這一切的一切。”
“如果我告訴你害奇拉亞族被滅的人是神影——我的七皇兒,巴拉可軍現任的主帥,你相信嗎?”
一陣錯愕,安西瓦內斯轉向窗外,幹澀的喉裏瑟瑟的痛。並不驚訝柯柯西知道他的七皇兒就是神影的事。他的心裏盡是迷霧,麻木得沒有感覺,卻又隱隱地做著痛。
“我……相信!”幾個字艱難地出口。
一夜未眠,思索著影說謊的原因,唯一的解釋竟是……
雖然已經有足夠的東西證明影是毀了奇拉亞族的人,他卻還在期待,希望能從柯柯西·巴拉可的口中聽出一個“不”字。他真是蠢得可以,被一個不可以原諒的人迷住……他,究竟該怎麼做?
“回去……到聖那裏去!”
“我不會娶任何人……我的生命已經在奇拉亞族滅亡的那天劃上了句號……”該來的總會來,而該結束的早已結束……
“那麼即使神影就是聖,你也還是執意不娶?”
“你……”
“想報仇的話,就去找神幽·巴拉可,今晚以後,擁有神幽這個名字的人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要娶的是我的女兒聖,不是什麼才華橫溢的主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啊,沒有神幽,也沒有神影……他要娶的是聖,一個可以和自己相守一生的“女子”,不用顧及別人的目光,也不用在意什麼仇恨,他……可以和摯愛的人在一起。安西瓦內斯的心中豁然開朗。這才是他想要的!
可惜他沒有看到一旁竊笑的柯柯西·巴拉可。從來沒有一種幸福是天降的,柯柯西更不可能是這份幸福的創造者!
目送安西瓦內斯離去,得意的笑聲立刻布滿房間。他柯柯西·巴拉可不是個好心的人,要報仇就要讓那孩子的驕傲蕩然無存。神影不是好對付的,安西瓦內斯也是,但是一旦把他們和在一起,卻脆弱的可憐。
“很陰險嘛!”神幽冷笑。沒有自己記憶的他不可能對這個男人產生一點點的好感,更何況他是傷了神影的人。
“神幽啊,你都聽見了。很好,這樣就不用我費力氣解釋了。回到我身邊吧!”笑意未逝,多年的心願已經了了,該回來的也已經回來。他該高興的。
“你明知道哥哥中了毒活不了多久,還要他們成親?難道這就是你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
“神幽,我怎麼做都是為了你啊。那雜種搶了你的榮耀……”
“雜種?那我呢?”神幽失控地怒吼,神影吐血的情景讓他的心不住地顫抖,“為了我,說得好聽。如果真的是為了我,那這十二年來,你為什麼從來不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父親,我隻知道,在你眼裏,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神幽,你胡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會在意神影?影太像幽影了,一樣的頑固,一樣的……讓人擔心……
“你愛的人根本不是我。你隻會對哥哥花心思,不管是罵還是打,就算是懲罰,你所針對的人都隻有哥哥一個人。你會荒廢朝政難道不是因為太在意要如何報複哥哥嗎?你自己想一想,這麼多年,你有沒有過問過我的事情。我是不是病了,是不是活著,你真的關心嗎?”積壓了太久的憤恨終於說了出來。是的,他愛神影,比任何人都更想接近他,但是他也嫉妒著那個和自己有著相同麵孔的家夥。神影,才是柯柯西真正寵愛著的孩子。
身體無力地蹲了下去,神幽痛苦地用雙手捂住臉,沒有淚,哭不出來,明明很難過也很悲哀,卻沒有哭的權利……
“既然愛他……為什麼還有折磨他?”
深秋的夜,細語喃喃,柯柯西失神地望向黑黑的窗外,不斷地重複著神幽的話。是啊,既然愛他,為什麼還要折磨他?
夜,更深。隔湖相望的是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可是……好遠,仿佛這湖可以阻斷兩人的一切。
安西瓦內斯靜靜地繞過那灘陰冷的水。他不要那麼遙遠,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愛,他不會再輕易放手。今夜,思緒無比地清晰。拋開過去,拋開仇恨,當隻剩下兩人的時候,他才明白所有的煩惱都是徒增的。隻要抓住眼前的人,那幸福就是自己的。
“影!”緩然開口,那蒼白的臉著實地讓他擔心。
“父王都告訴你了?”冰冷的氣息從他裹著黑色長衣的身體裏散出,他會嘲笑自己吧。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而他卻還奢望能和他在一起。
“做我的……‘新娘’,留在我身邊。”
“安西……瓦內斯……”抬頭,對上他真摯的目光。和幾個月前在儀子時幾乎一樣的要求,但是在神影聽來卻那樣的不一樣。
再也壓抑不住的情愫,神影猛地撲向安西瓦內斯的懷中。驚喜的淚不住滑落,原來自己比想象中更期待這樣的一句話。想和他在一切,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麼,他隻想和這抱緊他的男人在一起……
“不要離開我……”
安西瓦內斯溫柔地吻上他冰冷的肌膚,這份彼此珍視的愛他們期待了多久?更重要的是,他終於知道影也是需要他的。
“不離開你……永遠都不!”輕輕扯開他的衣領,細碎的吻落在神影滿身的傷痕上。這傷至今割痛著他的心。從今夜起,他不會再讓他自殘,悲哀是屬於過去的,因為今後他……是他的“新娘”……
二十.
婚禮被迫推遲,瓦莫西的頑強實在是驚人,在後方軍心不穩的情況下,竟然還能連破三鎮直搗巴拉可和奇拉亞的核心。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好是婚禮即將開始的時候,無可厚非的。身為王兼主帥的安西瓦內斯必須出麵迎戰。巴拉可這邊,五皇子當然不會罷休,而神影也不得不恢複主帥的身份,陪同迎戰。好在,這是一場勢在必得的戰爭。軍心空前穩定,內部絕對的團結,這就是他們的資本!
一個星期後,主力軍隊切入瓦莫西內部,在神影和安西瓦內斯的直接指揮下,他們大敗瓦莫西,可惜因為神幽的受傷,沒能乘勝追擊,再次放跑了瓦莫西的主力將士。盡管如此,戰爭的優勢依然倒向神影他們。隻差一擊就可以解決瓦莫西。
後方軍營,一派死寂。
營內,神幽依椅而躺,鮮血不住地從他胸部的傷口裏流出來,疲憊的眼中沒有光澤。累的不是他的身,而是他的心。他以為隻要抓住了安西瓦內斯,那麼哥哥遲早會回到他的身邊。可是,他太輕敵了。神影就是聖的事實無法改變,就像安西瓦內斯忘不了神影一樣是注定的結局。這一次,該退出的人是不是應該換成他?想著,淚已不自覺的滑落。
“神幽……”安西瓦內斯輕歎,他知道他在想什麼。然而於己,他並沒有違背約定。是的,他答應過要守護這個男孩,可是他沒有承諾過會愛他。
和影在一起的這幾天,盡管彼此間談論的總是戰爭,但是他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現在才知道加在自己身上的包袱是多麼的沉重。對神幽,他有的隻是愧疚!
“哥哥呢?”神幽把頭瞥向一邊,不去看這個打敗了他的男人,任憑軍醫處理那深深的傷,如果這樣可以讓心愈合,他願意……
“他去幫你拿藥了。”
“你不去嗎?”聲音在顫抖,可是他的確是輸了,沒有哥哥的日子,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心在痛著,比傷口的痛更難以忍受。
軍醫在安西瓦內斯的暗示下悄悄退了下去。見他走遠,安西瓦內斯才靠了過來。是時候該好好和神幽談談了,這十二年的牽畔終究不能栓住他。是他的錯!
“神幽……”微一用力扳過神幽倔強的身體,心頭往下一沉。那滿臉的淚是為了自己而流的嗎?如此的憔悴,又如此讓人心動。和影一樣的麵孔,卻沒有影的銳氣。剛才在戰場上,他分明看見,神幽是故意不躲對方的劍。難道他和影的快樂是用神幽的痛換來的嗎?猛然搖頭,不可能的,即使真是這樣,他也不能再回頭,自己的優柔寡斷,已經傷了影,他不希望再看見影冰涼的眼神!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沙啞著嗓子,神幽用力拭去臉上的淚。直視安西瓦內斯,漆黑的眼相對著,好象又回到了肌膚相親的那一夜。冷不禁用臂圈住他的頸,吻上那厚實而有力的唇,炙熱的氣味還是那樣的讓人回味,而就是這張唇奪走了神影,也奪走了他的靈魂。
驚愕,安西瓦內斯輕輕用手推開神幽。自己錯了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
“當真覺得我可憐,就把哥哥還給我。”輕語、無力。他是個沒有記憶,沒有過去的人,所以他決不會放開這唯一屬於他的東西!
“影?”安西瓦內斯低呼,原來他要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最珍愛的……影!
“還給我,我就放你自由!”淚水再次不爭氣的滑下,他在做什麼,乞求嗎?是的,隻要能奪回哥哥,哪怕要他跪下去舔這男人的鞋子,他都願意做!
“……除了影,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混蛋……”神幽大叫著一腳踢開安西瓦內斯,牽扯到的傷口湧出大量的血,“你這個……混蛋。你什麼都有——權力、榮耀……卻要搶走我唯一的東西,你……沒有人性!”聲音漸弱,他的身體艱難地撐在床邊。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愛神影,這一點,他堅信!
“如果你要……權力、榮耀我都給你,除了影……他是我的全部!”
目光僵住,淒涼的夜,說不清誰才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神幽還是安西瓦內斯,或許,誰都不是……
安西瓦內斯不忍再待下去,和神幽掙是他的錯,但是對神影的愛卻是如此的熾熱而又真摯,這份感情仿佛一團火,隨時會將人吞沒……
神影的天賦造成了他的自傲,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肯給任何人希望。似乎這世界隻要有他一個人就足夠了。他的確強大,可是也很脆弱。比任何人都纖細的神經是常人無法看到的。也許正因為這樣,他總是遷就他,即使明知道影的做法是錯的也不會製止。就像對瓦莫西的戰爭,他從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影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但誰能想到,他其實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影。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是那樣的遙遠,好象生來就不應該屬於一個世界似的。這種感情幾乎要將他逼瘋……他好怕,好怕……
轉身,蒼白的目光觸及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黯然的顏色如此寂寞,那是屬於影的顏色——黑暗!
“影……”安西瓦內斯不知所措,不僅因為影看見了神幽吻他的那一暮,更因為他在無意間捕獲到自己無助的目光。一直想假裝強大,現在才知道那隻是虛幻。比自己更強的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影的驕傲不允許他那樣……
神影無生機的笑了笑,冷漠的表情割痛著安西瓦內斯的心。永遠要這樣嗎?鋒利的鎧甲即使在自己麵前也不肯脫去?
“喝藥吧……軍醫囑咐我要看著你喝下去。”走近神幽,影的笑容僵在嘴邊。隻知道注意自己,卻從來沒有察覺到,神幽對自己竟然如此的執著。和安西瓦內斯的婚事傷到了他嗎?
神幽顫抖,別過身麵對窗外。臉上的淚痕還沒有褪去就要他麵對愛了十二年的人,老天太殘忍了。他不需要同情,他要的是神影的愛……
安西瓦內斯想要離開,對神幽的愧疚就讓時間去彌補吧,他能做的隻有這些!
“不要走。”影輕聲喊住他,目光卻停在神幽的背影上,“明天,我要攻打瓦莫西!”
“明天?”
“對,我想快點結束戰爭。”心酸,他不想再讓這神幽留在這裏。所有對他的嫉妒,對他的恨都在接受安西瓦內斯的那晚結束了。現在的他隻想活得簡單點,盡一個哥哥的責任!
“太鹵莽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怎麼去打?”
“隻要你給我足夠的兵將,我就可以打敗他們!”
“不行,太冒險了。把軍隊全給你,會使後方空虛,萬一敵人來襲,你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讓影冒險的事,他不會答應!
“我勢在必得!”抬頭,近乎於乞求的目光!難道他的能力還不足以讓安西瓦內斯信服嗎?
“我不能讓你去冒險……這件事情我們再商量!”
“可是我……”
語音未落,一陣痛苦的悶哼打斷了他們的思緒。神幽忽然緊緊糾住自己的胸口的衣服,泛白的關節更襯出那血色的妖豔。
“神幽——”安西瓦內斯臉色大變,猛然跳過障礙,迅速扶住身體發青的神幽。這一幕他太熟悉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因為他的失職害神幽被那些無恥的家夥侮辱,那時他的心幾乎跌得粉碎。相隔多年,他以為再也不會重複的感覺又回來了,像是存心要提醒他,是他欠了神幽……
神影呆立著,太習慣被神幽保護的他,卻不知道該在這一刻做些什麼。縱然有傲人的才華又能怎樣,他終究隻是個影子……
“你對他做了什麼?”安西瓦內斯突然大吼,神幽身旁跌碎的瓷碗逼迫他承認有人下毒的事實,可是又有誰能在影的眼皮底下下毒?除了……他自己……當真那麼恨神幽嗎?一個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能饒恕的人,他究竟為什麼會愛上他?
“我沒有……”神影後退,腰撞上後麵的桌角,錐心的痛讓他的腦子變得好冷靜,“你……懷疑是我……”
“難道不是嗎?你連承認的膽子都沒有?”氣到極至,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隻知道不願去相信影是那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可是,他是個連別人多看他幾眼,都會把對方眼睛挖出來的人呐。
“我說了我沒有……”咬得唇失了血色,自己在他眼中就是這樣一個人嗎?如果剛才倒下去的人是自己,他還會那麼迅速的回到自己身邊嗎?不會的,一定不會……
“你還不承認?”
“你從來就不相信我。”眼淚幾乎要決堤,他沒有,他真的沒有。為什麼不相信他?
“你要我相信一個毀了奇拉亞族的家夥嗎?”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心頓時變得冰涼,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卻還說要娶自己……原來這隻是一場遊戲,一場為了看他崩潰的遊戲……
“對,是我,那又怎麼樣?”影拚命地咽著眼淚。心底一橫,脫口而出。
“你……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真的是他?心好痛,像是被人玩弄了一樣。
“恨呐。他奪走了屬於我的東西,我當然要報複他!”
“你好卑鄙!”咬著牙,安西瓦內斯吐出這最不願意出口的字眼。
“你說我卑鄙?”他竟然說自己卑鄙,為了神幽?那麼自己算什麼?絕望地後退,當真不可以挽回了嗎?曾經那麼接近的幸福……其實……不可能實現……
突然闖入的黑影一閃而過,寒瑟瑟的劍光直飛向無法反抗的神幽。神影一驚,顧不得多想,血色的長劍已經出鞘,輕身一轉,也飛身過去。在觸及對方的劍一瞬間,那人忽然轉了劍鋒,似乎是害怕著神影的劍。可是,由於太著急想阻止對方,神影根本沒注意控製力道,出了手的劍就像潑出的水——收不回來。劍和人一起撲向安西瓦內斯及他懷中的神幽。
安西瓦內斯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想不到神影會借著這力道對神幽出手,急拉懷中的人避開,舉手擋擱,但劍勢卻快得出乎他的意料。他太清楚影的劍是多麼的可怕,情急之下,一掌向他的胸口震去。嘭的一聲,劍硬是折成兩半,影倒蹉了幾大步,一口血噴了出來,白色的衣杉立刻染上了罪惡的紅色。
“影……”慌然間刺客已經逃離,安西瓦內斯震驚於那血色。沒有想到自己輕輕的一掌卻將神影傷得那麼重,他以為他可以躲開的。
“很好……”淚再也抑製不住,斷了線般的滑落。在他眼裏,自己不僅卑鄙還很無恥,下流到要趁這種機會傷害神幽。
“影……”心碎的聲音,影的眼神充滿了恨意,他何嚐想傷他,他寧願傷到的人是自己……
“不要叫我。”困惑地嘶叫著後退,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這男人要的不是自己,不是……踉蹌著拾起震碎的劍,眼睛變成黯淡,他的心就像這劍——斷了,也碎了……
“欠你的……還給你……”猛然將那劍刺入胸口,一陣逆血噴了出來,阻斷了兩人間所有的思緒。還記得這條命是被他從戰場上撿回來的,現在……不欠了……
眼前,黑暗取代一切,他真的隻是影子……
二十一.
天邊半點浮雲,嫣紅的陽映得那天血一樣的紅,是蒼茫,也是黯然。強勁的風卷起不甘的沙,落滿蕭瑟的軍營!
“主帥,這仗……還要打嗎?”小廝小心地伺候著神影,雖然這樣問著,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沒有主帥的仗要如何打呢?
五皇子輕拂簾子,半張臉露在外麵。苦澀的笑不禁順著唇化開。堂堂巴拉可的主帥竟然在自己的營中受傷,也難怪將士們一臉晦氣。昨夜,當著那麼多被驚醒的將士的麵,他隻能宣布要徹查軍營,抓住凶手。其實,心裏早已明白誰是“凶手”。能讓那無時不散發著寒氣的劍失去光澤的人,除了神幽自己還能有誰?暗自歎下一口氣。原以為這討厭的弟弟一旦出事,他應該會比任何人都高興的,可是現在的他連好好地睡一覺都做不到!
“五殿下!”小廝聽見歎息聲,才發現門口站著的人。顧不得放下手中的藥,連忙行了禮!
“好了,你下去吧!”
“可是……”看了看手中沒有減少的藥,小廝一陣心寒。
“我來就可以了!”接過那碗冰涼的藥,揮手喝退了小廝,卻在那一刻接觸到神影沒有精神的目光。
“你不喝藥,身體怎麼會好?當真以為對瓦莫西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嗎?”他難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他,“身為主帥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身體?”
神影無力地別過頭。蒼白的長發落在枕邊。
五皇子有些心疼地握住那細碎的發,曾經如此耀眼的銀色,現在究竟去了哪裏?這個不再鋒利得像劍一樣的少年真的是他知道的那個人嗎?
“來人呐!”
“什麼事,殿下?”門外的小廝打了個寒戰。
“去告訴其他人,今天對瓦莫西的征戰取消了!”
“啊?”小廝有些反映不過來,“可是主帥說……”
“現在是我說了算!”那把斷劍插在離心髒隻有幾公分的地方……他怎麼能讓受著這麼重傷的神幽去率兵打仗?
“誰說要取消的?”幹澀的唇微微動了動。
“神幽……不要任性了……”
“究竟誰才是主帥?”神影回頭瞪向五皇子。他不能再輸了……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傳我的話下去,立刻準備出發。”
“神幽……”
“誰敢違抗命令……殺無赦!”
五皇子微楞。那目光分明就是屬於神幽的,可是他為什麼覺得如此心碎。那不是神幽,不是……
“來人呐——”小廝一直站在那裏沒有離開,聽到神影的聲音再次打了個寒戰。
“是——”
“把違抗我命令的人拖出去斬了!”眼角的餘光掃過五皇子,冰冷得像十二月的雪,不留一點人情!
“……我明白了……”五皇子低頭,神幽決定的事誰能改變?他除了遵從,還能做什麼?
“我這就去準備!”
僵硬著身體走了出去,小廝一見,也連忙跟了出去。雖然他不明白會出什麼事,但是他知道留下來絕不是明智的選擇。主帥的脾氣似乎也隻有奇拉亞的王才能了解……
神影的目光滯留在外麵的世界。已是冬天,他的床上是厚厚的被子,然而再多的溫暖都不能使他的心燃燒。現在他的心就像結了冰的湖,湖水已不會流動!慘然一笑,整個身體因為這小小的震動變得極其脆弱。胸口的傷又開始流血,不斷地流,也不斷的冰涼著他的身體。
神影忽然用力扯住緊纏著身體的繃帶,硬是將那鮮血堵在傷口下。再失血的話,他恐怕會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既然注定是不可以失敗的,那麼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贏得這場戰爭!
搖晃著站起來,身體重得想灌進了鉛,不能動癱。剛想挪步,眼前一陣搖晃,來不及扶住什麼,身體就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
忽然一隻結實的手臂將那蒼白的身體攬入懷中,神影因而沒有硬生生地摔到地上。沒等到他慶幸得救,那熟悉的氣息就將他緊緊環住。本能地想掙脫安西瓦內斯的懷抱,無奈身體疲倦地使不出一點力氣。
“不要在掙紮了,會受傷的!”心痛地低吼著,他怎麼能忍心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受傷?
“不管你的事……放開!”
“你一定要這樣?”安西瓦內斯的心在滴血,好不容易得到的愛人,現在卻要疏遠自己。天知道,昨夜他是多麼地難熬!
“我說放開……”呼吸變得急促,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不會……
“影……”不忍看他受傷的身在懷中掙紮,安西瓦內斯輕輕鬆開那緊纏的手臂。
“昨晚……”
“閉嘴,我不想聽……”一得到空間,神影立刻逃離他的懷。他快要窒息了,這男人還是會讓他的神誌變得混沌。難道這身體就不懂得羞恥嗎?
“但是是你的不對……”安西瓦內斯輕叱著,他無法不愛影,可是他也不能原諒影的作法,“是你先傷了神幽……”
動作僵在空中,笑容冷冷地浮了出來:“對,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
“去和神幽道歉,我不想怪你!”
“道歉?”神影心碎地冷哼一聲,“憑什麼?”
“影……”
“夠了,你沒有資格管我!”轉身,他不想讓那不爭氣滑下的淚暴露自己的脆弱,“我已經……不欠你了……你滾,從我這裏滾出去……”
平靜的聲音變成怒吼。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一個不相信自己的人,尤其是……安西瓦內斯·奇拉亞。
“影……”
“我說……滾出去!”
“是嗎?你希望我遠離你的視線?好……我走。”自嘲地笑了笑。安西瓦內斯低頭看了看手中緊握著的那枚戒指。想用這東西來鎖住影,可是他卻忘了……影是一隻不會歸巢的鷹!
再一次望了望那憔悴的身影,安西瓦內斯的心忽然間漏跳了半拍。有種想抓住神影衝動,似乎不這麼做他就會永遠地失去影……搖了搖頭甩去那不快的感覺。等回來再說吧
。等神影回來一定要告訴他自己有多麼愛他,不願意失去他……等回來,等他的氣消,那時候他們要永遠在一起……
天邊一抹鮮紅的雲,像是慘淡的告別。
遠處,瓦莫西的主帥揚起得意的笑。
“快點來吧……神幽·巴拉可。我要讓你跪在我的腳下做我的奴隸……”狂妄的笑淹沒了這頭淡淡的哀傷,在空中久久的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