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是我的獵物，所以……你逃不了的……”溫柔的耳語，是曼威嗎？他回來了？遠遠的望見他的身影漸漸飄遠，融入一片藍色……我想抓住他，卻顯得很無力……他和諾依斯都隻是我的夢嗎？
    一切都隻是夢……沒有諾依斯，沒有曼威，沒有瑟拉斐，也沒有我……如果真是這樣該有多好？
    “安少爺……”突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陽光刺激著我的眼睛，好難受。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一個熟悉的麵孔貼近我的臉，在與我目光接觸的一刹那，急急地縮了回去。
    “安少爺……你終於醒了！”休德的聲音帶著疲憊，但又愚蠢得好笑，我什麼時候成了尊貴的少爺？搖晃著我想從床上坐起來，劇烈的痛立刻襲擊著傷處。一陣顫抖，我低頭看去。在那妖豔的藍色下，是我被繃帶緊緊束縛住的身體和厚厚的夾板。
    “你的肋骨斷了，不要亂動。”
    “我知道。”低低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是我的。火熱的感覺從喉嚨處飄出。我到底睡了多久？
    “你知道？”休德驚訝地看向我。
    “斷了幾根？”
    “啊？”
    “我問你我的肋骨斷了幾根。”撕裂的痛，在我掙紮著站起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傷不能成為我的阻礙。
    “三根。你還是在床上多休息一會吧。”
    “既然希望我站起來，為什麼還要我休息？你有事求我吧？”我不是傻瓜。ICHILD是熾天使的天敵，如果不是有事相求，他不會接近我。
    “……安少爺……”
    “我不是少爺。有話就快說。”
    “希望你能看在少爺救了你的份上，去救救他吧。”休德一下子跪了下來。也有人會對我下跪嗎？可笑，那根本不是尊敬，他隻想救曼威。而對他來說，我隻是工具。
    “為什麼你不去？熾天使最高會的會長應該比我更有辦法才對。”
    “這個和地位沒有關係，創世神陛下要對付少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現在很擔心少爺，不知道陛下會怎麼折磨他。”
    “那不關我的事。你不要忘了，我和曼威原本就是敵人，就算沒有瑟拉斐也還是一樣。”
    “可是少爺對你很好啊，你就當是報恩也不行嗎？”
    “報恩？我身上隻有仇恨，沒有恩情。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去救他的，他的死活與我無關！”我的臉已經變得蒼白，冷汗順著我的脊背流落。站著說話對我來說是個折磨。但是我不想讓人看見我虛弱的樣子。
    “你當真這麼想？”
    “對。”
    “好吧，你先好好休息，畢竟這是少爺的吩咐。”
    “沒有用的，我不會感激他。”
    “我明白。但是，就算是為你自己，你也應該好好休息。你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希望少爺回來的時候，你還活著。”
    “你……”我一陣心悸，“你知道什麼？”
    “你的心髒……已經到達極限了吧。”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想吼，聲音卡在嗓子裏，微弱的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而我更不敢相信的是這家夥知道我的心髒有問題。這個連瑟拉斐都不知道的秘密，為什麼他會知道？
    “大夫說的。雖然很難查出，但它畢竟是存在的。”一想起上次被少爺折斷手骨的大夫，他就覺得很愧疚。是他害了那個大夫，可是到頭來，那位大夫竟然為了對他的承諾什麼都沒有告訴少爺。那個時候不讓他說是怕少爺對安投入太多的感情，但現在看來……一切的努力其實都不能改變什麼。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幫你的。”
    “我明白。你休息吧！”欠了欠身，休德推門出去。關門的聲音阻隔了外界，也斬斷了我的靈魂。
    我一直緊握住欄杆的手滑落下來，身體也順著它癱軟下來。冰涼的冬季，還有冰涼的地，連身體也變得冰涼！望向窗外飄著雪的天空，我的胸口好痛。除了斷掉的肋骨還有那微弱的心跳，我的身體好累……
    雪花落在我的手背上，很快就融化了，像我的生命再也經不起半點的折騰。
    明年的春天我還等得到嗎？
    一個星期都沒有再見到休德，曼威也沒有回來，連創世神那裏也沒有半點的消息。唯一的改變是我發現了曼威書房裏的一張照片——阿曼比爾的照片。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俊美的臉龐上一雙水藍色的眼睛，憂鬱地看向遠方。金色的發絲不加束縛，卻不顯得放縱。安靜的神情宛如另一個世界的人，氣質幹淨得讓人嫉妒。什麼是高貴，什麼是典雅……從他身上我真正了解到了這一點。
    我很奇怪，這樣一個近乎於完美的人，我到底哪一點與他相象？或許真的像瑟拉斐說的那樣，我更像諾依斯。
    晶瑩的光亮落在我的身後，精靈天使特有的氣味在四周彌漫開。
    “安……”
    “你也來求我救曼威？”我有那麼強嗎？我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救別人？
    “不是，其實我……”他的聲音冰涼冰涼，沒有了往日的生機。這就是愛嗎？能夠愛人與能夠被愛同樣是幸福的，而我不具有這兩者中的任何一種幸福……
    猛然間，依度倫水色的身體貼上我的，纖細的手臂環在我的腰上。我感受到他的顫抖，是因為悲傷嗎？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你想說什麼？”我漠然地看向他，卻看見一雙被淚水浸濕的眼睛。不是我故意冷漠，而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人相處。以前，他把我視作敵人，對待他，不必留什麼情麵。可是現在……我不懂，真的不懂怎麼與人和平相處。十幾年的生命裏除了羞辱，就是殺戳。我曾經以為那樣就叫做生活。
    “是我害了你……”
    “我沒有怪過任何人。”
    “但是……少爺他……”
    “我不會告訴曼威的，你不用擔心。”
    “不是這樣的，是我建議元老會的人去找創世神告狀的，我以為……我以為這樣你就會從我眼前消失……可是……我沒有想到少爺他會代你受過。”
    依度倫的淚散落在地上，像晶亮的珍珠。精靈天使生來都這麼美嗎？我想起了曼威愛撫他時溫柔的神情。好嫉妒……
    我失神地甩開他，胸前傳來沉悶的抗議。這次的傷好得很慢，難道我的生命真的支撐不下去了嗎？不敢去想！
    “安……連你也不能原諒我嗎？”
    “你隻是在期待曼威的原諒，對你來說我又能算什麼？”
    “不是啊。我雖然曾經嫉妒過你，但是我們同是勞役階級，我和你的心應該很接近才對。”
    “我沒有心，別和我說什麼道歉，什麼原諒。你該明白我不會有感覺。”
    “如果你沒有感覺就不會還戴著少爺的石頭。”
    輕柔的一句話，卻像重重的拳頭砸在我的身上。
    “你也愛著少爺吧！”
    “沒有。”我大吼，聲音在空空的房子裏徘徊。沒有了曼威的房子不再完整。心又在痛了，不是傷，也不是微弱的心髒，那又會是什麼？
    “我不想輸給你，所以……不管明天發生了什麼事，請你都不要告訴少爺。”
    “你想一個人去救曼威？”
    “我已經沒有選擇了。我的命是少爺的，這身體沒了少爺的力量就會死亡。我們精靈天使一生隻能有一個主人，一旦遠離了主人，就是我們生命的終結時刻！既然怎麼都是死，我寧願冒險試試，或許真的救得出少爺也說不定。”
    月光從我身邊穿過，襯出他的美麗，一如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你真的想救他？”
    “是的。這件事情除了你沒有其他的人知道。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和你告別，或許你真的很像阿曼比爾，總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
    “我不像任何人。”我低語，手撫上胸前的藍石，“我……幫你去救曼威！”
    “啊？”
    “我去……救曼威。”
    “你說真的？”
    “對。就算是為了我父親吧！”我在說什麼？這也許又是那個家夥的計劃，等著我去救他，然後再用一副得逞的笑容看著我……可是，不敢再去想結果。我好害怕，害怕自己會失敗，害怕救不了他，害怕……失去他……
    黑頎劍的鳴聲遠遠傳來，我似乎聽見胸前的藍石在和他呼應。深幽的藍色蕩起一片漣漪，悲哀的呼喚著什麼。緊緊地握住藍石，我穿過黑夜望向創世神別宮的方向。
    等我，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