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的手機孜孜不倦的嗡嗡亂震，林朝秦被吵的睡不著，翻來覆去半天才起來摸索手機接電話。
    “哪位？”
    大概是他語氣太衝，對方安靜了片刻才遲疑道:“……woc？還沒醒呢？”
    熟悉的音色讓林朝秦頓了頓，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看見聯係人姓名一時怔忪。
    “殷……源？有事嗎？”
    他和殷源倆人初中那會兒認識的，關係一度非常要好。不過自從前幾年殷暮楚死了之後，倆人就再沒什麼聯係了。
    他是因為知道某些事情之後自覺無法再麵對殷源一家，對方應該是理智上知道他並不知情，但心理上無法原諒他，所以也就不知道如何麵對他。
    所以幾年間兩人少有的通話也是分外簡單短促，甚至稱得上陌生。
    可現在這種熟稔的語氣和熟悉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
    “當然有事，不是昨天剛跟你說嗎，”見林朝秦語氣緩和了，殷源反而來勁兒了，“不是說幫我照顧我弟嗎？我出公差，十一點的飛機，現在人都在機場開始檢票了，結果你倒好，這家夥，睡得可真香，二十幾個電話才給你叫醒。”
    “殷暮楚？”林朝秦反問，“他不是……”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把後麵“死了嗎”幾個字說出來。
    “你睡蒙了？”殷源絲毫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我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弟之前跟的我媽，現在我媽沒了。前段時間大街上撞見我弟假期出來打暑假工發傳單，幹脆就把他帶回來了。”
    林朝秦聞言發覺出了點不對勁。因為殷源拜托他去照顧他弟這事兒，大概應該是五年前發生的了。
    畢竟殷暮楚人都走了三四年了。
    這是在做夢？
    林朝秦掐了自己一把，卻明確的感到了疼痛。
    所以……這什麼情況？
    電話那頭的殷源依舊不住嘴的叭叭:“喂？喂？能聽見不？怎麼不說話？先不說了，我上飛機了啊，你先收拾收拾早點過去。他可能不怎麼理人，你耐心點，謝了啊，我掛了。”
    然後就是“嘟嘟嘟”的忙音。
    林朝秦回過神來，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滿腹震驚摁亮屏幕。盯著日期時間看了好久，心髒跳的飛快。
    這是五年前？
    這是五年前，他想。
    是殷暮楚剛成年，高考成績還沒出來，還沒輟學，還活著的五年前。
    ……
    盡管掛了電話，給自己做了會兒思想工作後林朝秦就起床了。
    但等他把心情複雜的把自己拾掇好，開車去商場買完菜然後站到殷暮楚他家門口按鈴的時候也已經十二點多了。
    提著兩手菜按了好幾下門鈴才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口貓眼動了一下，發出一點聲音。過了一會兒門才被人打開。
    涼意撲麵而來，和炎熱的室外形成鮮明的對比。
    殷暮楚矮他半頭，他微微低頭看他。
    少年體態頎長，瞳仁清透，膚色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白，長袖長褲給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大概是因為平常不怎麼運動，青春期又隻長個沒長肉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是一種有種病態的瘦弱。
    隱約和記憶中的樣子重合，卻讓他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四目相對，殷暮楚看著他手裏提著的裝了各種蔬菜的購物袋發愣。
    林朝秦見狀倒是回神了。
    “我叫林朝秦，被你哥喊來照顧你的，”林朝秦提了提手上的那些袋子，“咱倆第一次見，我也不知道你家有沒有吃的，就順路買了點。”
    他這話是騙人的。
    他記得很清楚他家冰箱就沒放什麼蔬菜，而且“順路”買菜其實也是特意挑記憶中對方能多吃幾口的買。
    “哦，”殷暮楚語氣沒什麼起伏，聽起來甚至有點冷淡，一如前世的今天。
    “那你進來吧，”他從一邊的鞋櫃裏拿出來一雙新拖鞋，放到地上。
    
    拖鞋很合腳，大小剛好。
    林朝秦換完鞋就提著一堆食材進了廚房。
    夏天天熱，即使開了空調，果蔬不放冰箱的話過幾天也會壞掉。
    殷暮楚跟在他後麵，見他打開冰箱，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朝秦哥，要麼我來吧？”
    “沒事，”林朝秦對著空蕩蕩的隻有幾個雞蛋，一盒奶和一堆速食食品的冰箱冷藏室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把手上那盒平菇放進去，轉臉問他:“有什麼想吃的嗎？一會兒給你做？”
    “都可以，”他說，“其實點外賣也行。”
    這話說的真夠客氣的，林朝秦想，但也沒說什麼，自顧自的拾掇食材。
    開玩笑，要是和前世一樣信了他的話，天天點外賣，那他回來的意義何在？
    更何況……
    害，算了，慢慢來吧。
    他把最後一盒內酯豆腐放進冰箱，關上冰箱門思考著一會兒要不要煮個海帶豆腐湯，一轉身就看見殷暮楚依舊安安靜靜的站在他身後。
    無聲無息的，他還以為他早進屋去了。
    默默歎口氣，主動找了個話題。
    “你家有電飯鍋和大米嗎？能不能幫我找找？”
    對方聞言看向他，然後就像林朝秦意料之中那樣，過了有快十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些什麼。
    “嗯，好，”他道。
    然後轉身從靠牆的第一個櫥櫃開始找起來。
    合著他自己也不知道啊，林朝秦又歎口氣。
    “暮楚？殷暮楚？”
    殷暮楚聞言看他，過了一會兒才有點緊張的開口“你……知道我名字？”
    “對啊，”林朝秦說，“你哥告訴我的啊，你不一直就叫殷暮楚嗎？說起來咱倆還挺有緣，朝秦暮楚……雖然不算什麼好詞。”他頓了頓，自覺的轉移了話題，“哦對，要不你先別找了，我給你哥打個電話問問，看他當時給你買回來的時候放哪兒了。萬一塞哪個犄角旮旯去了，咱倆找一下午可能也找不著。”
    這話其實也是騙人的。
    殷源這會兒估計還沒下飛機，就算打了電話他也是關機，更何況讓他殷暮楚找東西本來就是沒話找話，既然他也不知道放哪了，那還是他自己找吧。
    隱約還是有點印象的。
    殷暮楚聽他這麼說，反應了一會兒後如釋重負的笑了一下，依言把櫥櫃門合上。
    “我給你哥打電話，你先進屋待會兒吧，一會兒做飯，廚房油煙大。”
    殷暮楚反應了一會兒，應了一聲就乖乖巧巧的出了廚房。
    殷暮楚他爸給他的房子是複式的，三室一廳一廚一餐兩衛三陽台，一樓除了廚房餐廳就是客廳。二樓則是臥室。
    光照好，建築麵積也大。
    廚房是開放式的，林朝秦看著對方上了二樓後才循著記憶從櫥櫃裏翻出了一個電飯鍋外加一袋米。
    新的不能再新了不說，擺放位置也是遵循殷源準則——犄角旮旯。
    ……
    殷暮楚下來的時候，林朝秦剛給電飯鍋插上電。
    轉身就看見對方剛好在廚房門口站定，也不說話，就拿著手機定定地瞅著自己。
    看起來還怪可愛的。
    林朝秦有點好笑:“怎麼了？”
    殷暮楚頓了頓道:“我現在在屋裏。”
    林朝秦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大概是在說他剛才讓他“進屋待會兒”這件事。
    “對，你在屋裏，”他道。
    “那……”殷暮楚眼神閃了閃，把手機打開，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他，最終遲疑道，“你能加我一下嗎？”
    他把手機頁麵麵對著他，上麵顯示的是個微信二維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