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一個急切的聲音將沈聿拉回來，“快。。。。。。”
    沈聿轉過身，隻見擔架上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手臂斷了半截，旁邊抬著他的人拿著一節斷肢。
    沈聿沒多想，指著手術台催促：“快，放上去。”
    這裏條件已經不能用簡陋來形容，想要一個無菌室是不可能的，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少感染。沈聿讓眾人退下，留下周大夫幫忙。
    這位古代瘍醫會把脈，會手術，做幫手再好不過。
    沈聿要爭分奪秒，斷肢再植，越快越好，越快恢複的可能性越大。給自己消過毒後，進入拉著布簾的隔間。
    周大夫也做好準備，病人失血過多昏迷，生命跡象微弱。
    等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後，沈聿嚴肅著一張臉，冷冷的說道，“手術開始，清洗創口。”
    周大夫不是第一次跟沈聿一起合作，對於沈聿的行事風格多少也有些了解，特別是說一些陌生的詞彙時知道做什麼。
    手臂是刀傷，切口齊整，是被活生生砍下來的，這得忍受多大的痛苦。不過，還好創麵吻合起來就容易一點。
    清理掉壞死組織後，“開始固定骨關節。”沈聿也為這人感到慶幸，運氣這東西真的是不可言說的事，上次給公主用的鋼板還有，也該他保存下手臂。
    叮叮當當的聲音讓簾外經過的人皆是頓足觀望，也隻有片刻，每個人都有很多事做。
    “開始吻合血管。”沈聿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仿佛機械發出來一般，但也是這個聲音讓人莫名覺得安心。
    沈聿熟練的一步一步操作著，步驟已經印在他腦子裏，這是來這兒第一次進行斷肢再植手術，沈聿也不會死守著他的醫術當飯吃，多教會一個人也是好事。
    於是一邊做著手術，一邊進行講解。哪些是血管，哪些是靜脈，動脈，哪些是神經，肌肉，韌帶，怎樣吻合，先縫合什麼，再縫合什麼，順序不能亂，縫合需要注意什麼，怎樣縫，等等。
    周大夫聽得發愣，到最後試探的問了一句，這樣就可以了嗎？他知道傷口縫合用這種方法愈合很快，而且效果很好，可這是斷肢，斷了的就這樣接回去能行嗎。
    沈聿笑著說：“還要看傷口的愈合情況和後期的康複訓練，若是情況理想，半年或者一年，兩年，他的手就又能拿能提，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周大夫聽到沈聿這樣說，好像已經能預見這人的手臂重新活動自如一樣，他知道沈大夫有這樣的本事。
    “手術成功。”幾個小時後，沈聿宣布結果，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兩腿已經麻木，輕輕動了動，很難受。
    周大夫把過脈確認沒有大礙後拍著手稱讚道：“沈大夫年紀輕輕，醫術如此高明，我等望塵莫及啊。”
    讚譽的話沈聿聽了很多，虛心接受就行了，垂下頭笑笑說道：“多謝，一起出去看看吧。”
    沒時間給他們在這裏寒暄來寒暄去，交代好手底下一位小藥童注意事項後，兩人出了臨時急救室，外麵又有不少受傷嚴重的將士被送了過來。
    這一忙，一直到天黑下來。
    前方戰況如何，沈聿不知道，一整天廝殺聲就沒斷過。天微黑，火光亮起，來來往往的士兵開始增多，沈聿大致掃過病房周圍或坐或躺的傷員幾百人之多。
    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無情的。
    沈聿突然想知道楚雋的消息，親衛護送他過來就回了雋王身邊，比起他這裏，戰場更需要人，王爺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沒人能通報消息，隻能等。沈聿有自己休息的地方，實在是累很了的人，幹脆回了屋，沒等到前方的消息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第二天在一片呐喊聲中被吵醒，沈聿知道，又是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幾天下來，前方敵軍大敗潰不成軍，一路北逃，雋王率領大軍正式揮師北上。
    受傷嚴重的士兵被安置回益陽修養，沈聿跟著大軍一起出發。
    沈聿顛簸在路上，突然覺得有些厭倦，機械的工作，麻木的處理傷口，無窮無盡。就像流水線上的工人，重複一個動作，不需要去思考，也沒什麼挑戰。
    他不是怕累，不是怕吃苦，前世的他每天起早摸黑也不覺得苦，因為每天都會有不同的挑戰等著他，每天都會有各種難題等著他去解決。
    他是人，不是機器。而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他不確定，隻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
    想起楚雋，沈聿才發現他們已經有很多天沒見過麵，在他看來兩人確定了關係，正是熱戀期間。雖有戰事，大家都忙，可行軍幾日，沒有戰事，還是抽不出見麵的時間嗎？
    心情不好的沈聿更加鬱悶，心中的退堂鼓打得咚咚作響。
    還沒來得及難過，他們就遭遇了一場規模更加宏大的戰事。
    沈聿了解到，三路人馬，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包抄過來。雋王占據山地製高點，將二十幾萬大軍分了三路迎敵。他們軍醫也分了三波，隨軍出征。
    這一仗打得艱難，敵軍人數隻多不少，而且兵強馬壯。
    沈聿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多出這麼多敵軍，要按照楚雋的說法，那皇帝不可能這麼迅速把幾十萬大軍集結過來。
    沈聿見過地圖，除開邊境的，京城的，還有被打敗的十萬人馬，就算把全國的集結在一起也沒有十萬。何況他也不覺得以現在這樣的條件，能在幾天內把全國的士兵運送過來，除非有飛機。
    “。。。。。。”怎麼可能。沈聿隻想到唯一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情報出錯，若是如此，那麼問題就出在裴禤那裏。想起也是好些天沒見到人影，難怪。。。。。。
    沈聿可不想就這樣看著人敗下去，這可是他的保命符。
    坐不住的人也不管其他，找到楚雋的營帳，直接衝了進去。
    沙盤上，楚雋跟著一眾副將正在談著事，見到人進來，先是一愣，隨後招手讓沈聿也過去。
    沈聿站在不遠處，看著沙盤聽著眾將分析著此處的地勢，敵我雙方的差異，也明白了一個大概。
    這裏是山地，山勢高，占據高點，視野開闊，易守難攻。若是進攻，則難度增加，若是阻擊，會容易一點。
    山地戰，山地戰，沈聿努力的回想曆史上那些有名的戰爭是如何取勝。想了很久也隻想起最有名的，也是近代的遊擊戰。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等到敵人鬆懈，再化整為零，各個擊破。
    “騷擾。。。誘敵深入。”沈聿盯著沙盤念道。
    “什麼？”楚雋聽得不是很清楚，皺著眉頭問道。
    “我是說，不要正麵對抗，保存實力，把他們引進山林，再各個擊破。”
    “為什麼？”有人問道。
    “化整為零啊，遊擊戰，聽過嗎？山地最適合的就是遊擊戰，這裏不是平原，組織不起大規模的戰爭。想要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遊擊才是上上選。”
    “什麼是遊擊？”
    “。。。。。。”沈聿耐心解釋道：“若我們把士兵分散進山林，敵人攻進來後，從不同方向輪番發起攻擊，不用取勝，打的贏打，打不贏撤，能將敵軍打散最好，打不散，也能將他們打得疲於應付，等時機成熟再集結力量一舉拿下。”
    眾人聽著沈聿的話，有交頭接耳的，有陷入沉思的，沒反對，也沒讚同。
    “我懂了。。。。”楚雋先開了口，“不用引誘，他們自會發起攻擊，敵軍不是守城，而是要南下收複失地，皇帝不可能隻讓他們保住眼前的一城一池。咱們不急，隻需按照沈大夫的計策，等著人來就行。”
    楚雋繼續說道：“咱們正對麵的將近十萬人馬，一定要把他們分散開來。李將軍。。。。”
    “王爺。”
    “你領一萬人馬，連夜埋伏進左邊山地，派三千先鋒攻敵營左翼，記住，敵進你退，敵退你打。”
    “是。”
    “王將軍。。。”
    “你領一萬人馬，以同樣的方法，攻敵右翼。”
    “是。”
    “其餘將士隨我正麵迎敵。”
    “是。。。。。。”
    眾人領命，正欲退出，沈聿又想起什麼急忙道：“等等。。。”
    楚雋看向沈聿，“沈大夫？”
    “讓人多做些旗幟，陷阱，虛虛實實才好擾亂視聽。”
    “嗯。”楚雋轉過身又對將士吩咐道：“按沈大夫的方法準備吧。”
    “是。。。”眾人領命退出。
    營帳裏頓時安靜下來。
    楚雋見到心心念念的人終於忍不住上前，抱個滿懷。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身上衣裳也變得單薄，玄鐵貼身，還是一股涼意，沈聿動彈兩下無果，也隻能用自己溫熱的身子去暖著冰冷的盔甲。
    本是心中帶著怨氣，想責問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看他，可經此一事，怒氣也被這迫切的戰事擾沒了。
    也不知道這個本該花樣年華的人背負著何等壓力，自己能給予慰藉又何嚐不可。沈聿伸出手，回抱著楚雋，像安慰一個疲倦的孩子，輕輕拍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