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魯爾星 章節6:拉斐爾和塞西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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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我無恙麼?”克萊恩直接了當地反問,冷厲的臉色和亞度尼斯麵上的偽善針鋒相對。
”客套話都不會說一點嗎,威爾斯頓,你現在的處境,應該挺艱難的吧?”
屏幕中亞度尼斯神色翩翩,金色的長發用一根絲帶係在腦後,穿著挺括的勁裝,仿佛是位真正的紳士。他隻朝屏幕看去一眼,視線甚至未作停留,隻是表一個輕而又輕的態,算是盡了口中那所謂客套的義務。
而極溫柔地撫弄著裴聞的後頸,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緩慢地勾勒,他抱著昏睡的青年,指尖全是挑逗,直到感受到懷中人漸漸加重的呼吸----這是向導對成熟哨兵銘刻在基因裏的渴求。尤其對於一隻剛分化,情況極不穩定的向導。
而對於塞西爾破口罵出的詰問他完全未加理會,即便是克萊恩也未能將他的視線從懷中青年的身上移開,任憑塞西爾在聯訊中抓狂,餘光也不曾分出一份,隻手上動作更加輕柔,哪怕是查閱古地球那些翻一下就得碎成渣子的文獻,都比這要幹脆利落得多。
這看得塞西爾火大,一聲粗氣噴出來就要衝出艙門直走機甲倉。
媽的!這仇沒完,老子指頭沒了屁事沒有,但他媽要是一個向導被搶了就真他媽攤上大事兒了!
亞度尼斯居然會對向導出手?!現在星際上哨向比是什麼情況難道他不知道嗎?!狗屁玩意兒斃了個該天殺的,向導都敢動,不要命了!
”回來。”克萊恩的視線在聯訊中收了回來,直接往指揮室門口正要邁步出去的塞西爾瞥去,聲音冷到極致,一如他周身冷硬的氣質,命令的口吻不加絲毫修飾,就如霹靂迎麵照頭劈下,門口的人驟然頓住腳步。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而他一直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軍人。
動作停滯的瞬間他便被拉斐爾強行箍住手臂拽到了艙門旁側的哨位上,背部撞擊在牆麵上,發出沉悶一聲響,拉斐爾背對著光屏,壓著眉頭對他低吼:“蠢貨,你他媽別給我找事!”
”可那是向導!”塞西爾整句話不過腦子地就噴出來。他比拉斐爾要高出一整個頭,揪著他領子的人的發頂隻堪堪觸摸著他的下巴,發絲撓在下巴的皮膚上,有絲絲縷縷的癢,又因為頭發柔軟,而不覺得刺撓。
他腦子的感官都被那一小塊皮肉給調配了,耳朵隻分到剩下的一點點施舍,但即便隻有這麼一點施舍,他也能無比清楚地將這人說出的話拓印在大腦皮層,一如那人在他心間無比清晰的眉眼,以及那時候沾染情動的顏色。
”你當威爾斯頓是你的腦子嗎壓根不存在?!”拉斐爾摁住他高仰的似乎還試圖往外衝的頭顱,直接上手鎖住了他的脖頸,奮力往下拉,然後迅速軟化他的精神壁壘,強行注入安撫素----聯邦星係共有四大軍團,而作為頂尖軍團的它們都擁有獨屬於軍團的固定向導,為戰艦上頻繁發狂的哨兵提供安撫素。
情況嚴重的哨兵可以暫時與軍團固定的向導結合,進行更徹底的精神疏導----拉斐爾作為獅艦座的技術兵,同時也是獅座艦配置的固定向導。
結合一般分為兩種,一是臨時結合,僅限於精神域的淺層交流,由哨兵開放精神壁壘或者由向導直接軟化壁壘,雙方的精神觸角在哨兵的精神域內交融,實現清楚哨兵的暴躁狀態的目的。
還有一種是徹底結合的身體結合,不可逆轉,與精神域裏由向導進入哨兵相反,在身體的結合上哨兵處於主位。
而軍團裏誰都製不住腦回路清奇且腦神經生鏽的塞西爾,包括殘酷的威爾斯頓上將,卻獨獨會被毫無戰力的拉斐爾牽製住的傳言,便是來源於幾年前塞西爾與亞度尼斯的對狙。
當那場聲勢浩大的戰役終於告捷,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持續三天三夜進行高強度作戰的塞西爾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發狂期,他掀翻了所有來壓製他的戰友,在精神體即將衝破精神壁壘出來肆虐的當口被克萊恩狠狠一擊利落打昏。
拉斐爾是非常優秀的向導,駐守獅座艦之後艦上的哨兵就再沒有過除非正常因素之外的暴躁症狀。理所當然的那兩種結合方式他一種都沒被人破過,或許有人想過,但雙方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凡是來找他調節的哨兵基本兩三分鍾就可以心平氣和地走出技術部了。
他醉心網絡,這個所有數據與操作方式都來源於古地球的代碼世界及其奧妙,短短時間內便讓他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癮君子,哪怕隻離開一步都覺得自己損失了一整片紫金灣星域----那是他出生的原屬星球,現在已經在宇宙中消失了。一夜之間。
於是原本應該單設的”醫塔”被他順理成章地搬來了技術部,他業績好態度也好,不管主業副業都很厲害,於是沒人管他。獅艦座是一個很排外的軍團,相對的,對待內部人員他們通常都會表現得非常可愛。
而那晚他麵對昏睡過去的,暴躁的男性哨兵,眼中神色莫測,說不清那裏麵的情緒是什麼,也看不懂他那雙剔透眸子裏的意味,隻是俯下身拍了拍床上那人的臉,下手還挺重的,沉默一會兒,輕聲喊了句”----喂。”
不得回答,當然不得回答。
他清冷地解開了自己幾乎可以說是板謹的研究服。房間裏逐漸傳來衣物摩挲的聲響,那聲音逐漸變得濕潤,沾了點情動的顏色,而後男人那雙赤紅的眼睛倏爾睜開了----拉斐爾輕笑著撫上他的臉頰。
以絕對的溫柔,接受了那人帶給他的,殘暴而疼痛的第一次。
星際海盜的海盜船上,各種指示燈如同虹霓般變換著,繁雜的信息都在顏色的交替間交互,普通人是適應不了這樣高頻率變化著的光信號的,他們的突觸和神經節都和哨兵有著鴻溝一般的差距。
裴聞感覺腦海裏那種撕裂般的劇痛漸漸褪去了,幾分鍾前,大概是幾分鍾前吧,疼痛的浪潮逐漸褪了巨雷般的浩蕩聲勢,斂去不知所謂的金鼓齊鳴,也收了震耳欲聾的怒吼,緩緩偃旗息鼓,以依舊浩大但卻無害的姿態漠然退去。
他從未遭受過這種團據在腦仁裏的,摘膽剜心般的疼痛。如果說他麵對皮肉上的那些徹心徹骨的故意傷害時,是輕蹙眉頭,一雙透亮的眸子裏全是倨傲。那麼在承受這般摘膽剜心的磋磨時,他和初遭暴虐的孩童沒有任何區別,唯一更能顯示他是個成年人的狀態是他擁有龐大的詞彙量和堪稱精密的語法知識,在受痛的同時隻要有一口喘息的機會,就會忍不住想問候它上下八代祖宗和孫子。
而現在那些鈍痛和尖銳都消失不見了,他覺得那些痛像是浪潮,現在也就真的像是浪潮褪去之後那樣,天高海闊,波濤溫柔。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寧靜恬淡的舒愜,能看見海麵上明明碎碎的藍金色,那是汪洋和陽光的相融,碧色和金色相互依托,裴聞從未實際見過的。
網絡上有太多自然風光的圖片,用昂貴的4k攝像機拍攝,一路快馬加鞭傳送回工作室,經過日以繼夜的修整,最終發布到聲色繁榮的網絡上,讓所有人一睹此方美景----可他隻是一把武器,他隻需要看懂代碼,那些亡命徒很清楚人類天生對外界存在欲望。
他所用的設備除去必要功能一無所用,音響早被拆了,外接了個隻會發出提示音的音片,那聲音和他在鍵盤上敲擊出的聲響沒什麼不同。顯示屏不知道是從哪個地方刨出來的了,又或者是他們自己買了二手貨裝出來的,網吧裝電腦主機就是這樣,可以用最低的成本換取最大的功率,實在的說他挺滿意的。
雖然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像個行將就木的老朽,生拖死拽地把一行行代碼顯示給麵對著它的人。
”.......小家夥。”
見過了雲樹遙隔的森林後,又望見水天相接的海洋,裴聞極小的時候便被剝奪了自由,再看見這些明麗的色彩驟然已是恍若隔世。
他依舊沒有野心,他曾經是野桔梗那般明媚的少年,精致的相貌和溫柔的性格,他原本能活得非常令人傾羨,他原本能成為很多人的心之所向。這世界太明媚了,那麼多的人、事、物,那麼多的山海雲雪,他都想看過、遇過、走過。
靈魂非常輕盈,仿若沒有質量的蒲公英,上至柔軟的浮雲,下至輕緩的波浪,隨心所欲,可以乘著思緒的風肆意起落。
大海寧靜而燦爛,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開闊,人的腦細胞足有140億到150億個,換算出來每個人的潛在智力都在2000左右,而現實情況是140以上便足以稱之為天才。裴聞從沒測過這些,但他計算過自己的腦利用率,和外界那些自由的人相比他的生活枯燥而乏味,同時他每天的學習量都是常人所不能正常承受的,日複一日的錘煉他也算是摔打出來了,腦利用率的結果是在12%上下浮動,而人類那時所知的最高巔峰是13%。
而如今的感覺就像是大腦的開發率忽然高漲,這種思維從未有過的清明狀態足以讓任何一個主要從事腦力活動的人歡呼雀躍,裴聞並不是因為被幽囚才接觸網絡,而是因為他已經在網絡世界裏嶄露頭角才被幽囚,所以即便是在最痛苦的日子裏他也從未厭惡過電子設備與網絡,與外隔絕的環境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也同時是他所有能力拔升的源泉。
經常鍛煉手部的人擁有手感,隻消輕勾手指便知道自己手部肌肉的狀態,裴聞擁有的是日夜磨練出來的計算速度,計算網絡,計算他人,計算自己。
他比一切鋼琴手清楚自己的手都更清楚自己的精神域,他比一切品酒師清楚自己的舌苔都更清楚自己的神經節,他隻需要沉下心思考任意一件事就可以摸清自己的狀態,絕大多數人類都可以做到淺顯的這一點,但他是由苦難磨練出來的,可以達到登峰造極的頂尖。
曾經不能踏足的領域也可以嚐試著去觸摸,此時此刻他的腦利用率是----100%。
”喲,看來分化結束了,誘導劑不錯。”
陌生的人聲,不對......不陌生,這是聽過的......在昏迷之前----是誰?
裴聞眼前閃過一道白熾的亮光,蒲公英驀地在空中化做白芒四散,他幾乎是理所應當的,下意識在這片藍金色的海洋周圍築起堅固而高聳的壁壘,層層嚴鎖,攬護住了每一絲他不知道是什麼的,但天性告訴他此時不能外露的東西。
直覺告知他,身側有最大的危險。
裴聞緩緩睜開眼,流銀色的戰艦內部映入他的眼簾,他似乎是半躺在某個人的懷裏,鼻息間有陌生的銳香。腦海中的狀況叫人猝不及防,但總歸沒有再來作妖,他下意識撐起手臂,試圖靠自己的力量撐坐起來。
“醒了?”亞度尼斯輕輕笑了,手還搭在懷中人勁瘦的腰上,眉梢斜挑,”小家夥,這是我的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