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趙佟欣喜的抬頭，看到是房產中介的女經理，眼神又暗淡下來。
    “你病了？”女經理有些吃驚。
    趙佟苦笑一聲，道：“活不長了。”
    女經理搖頭，“年紀輕輕不想著怎麼活，就計劃著怎麼死了。”
    “這都是命，沒辦法改變的。”趙佟躺回床上，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女經理的目光在牆上掛著的古琴上逡巡，望向床鋪上的病人，紅唇彎起，“如果我有辦法讓你起死回生，你願意試一試嗎？”
    趙佟一愕，扭頭看向她。
    女經理走向他，在床邊坐下，“我說真的，你還太年輕，不應該英年早逝。”
    “真的……有辦法治好我的病？”趙佟有些激動起來。他癌症晚期，現在就算是最先進的醫療技術也回天乏術，他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讓自己活命。
    “不止能治好你的病，隻要你願意，甚至能讓你長生不老。”
    美麗的女經理輕啟紅唇，仿佛耳語般吐出“長生不老”四個字。趙佟眼睛睜大，驚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呆呆的看著她。這四個字帶著魔力，從蠱惑的唇裏吐出，讓他按耐不住胸腔裏的騷動。
    不管是不是病急亂投醫，趙佟不想放棄哪怕一丁點希望，他掙紮著起身，抓住她的手臂，急切道：“告訴我！告訴我方法！”
    如意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他麵容蒼白，格外顯得憔悴。
    房屋的翻修還在進行中，牆外的爬山虎被成片成片的割掉，充足的陽光照進屋子，光影中的如意麵孔晶瑩剔透，仿若透明。
    電鑽的聲音嗡嗡響著，穿透一層層老舊地板，整個樓房都在微微顫抖。有風從打開的窗戶刮進來，不知是不是沒了爬山虎保護的緣故，房子裏的溫度降了許多，趙佟躲在被子裏，打了個哆嗦。
    如意煮了些茶水，倒入杯中，端到趙佟床邊，“喝點水吧。”他道。
    如意的瞳仁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帶著絲淡淡的綠色。此刻這雙綠眸中的笑意掩藏了疲憊，看向趙佟。
    趙佟從如意出現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他淡綠色的身影，他伸手接過如意遞來的茶水，握著杯子，想了想，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有個叫長生界的地方？”
    如意微微一愕，表情有些慌亂。他的神情落入趙佟眼中，趙佟的眸光暗了暗。
    “你怎麼會知道長生界？”如意道，按下內心的不安。
    趙佟彎了彎唇，“沒什麼。偶爾跟朋友閑聊聽到的，感覺很新奇的名詞。”
    如意皺起眉頭，道：“是有這麼個地方。上古之神造萬物，天地分離，萬物生靈被分為神、仙、人、鬼、魔、妖、修羅七界，相逆而生，通貫互補。然而七界交合之地有一方凹陷進去的空間，畸形發展，不受七界管束，時間在這裏停滯，生命在這裏長存，因此被稱為長生界。”
    趙佟眼睛亮了起來，抓住他的右手，道：“那去了長生界的人是不是都能得到永生？”
    如意細細的眉頭皺起，道：“是。”
    “即便是病得快要死了的人也能奇跡般活過來，對不對？”
    如意點了點頭。
    趙佟激動的咳嗽起來，顧不上溢出嘴角的血絲，握住如意右手的雙手用力，指甲嵌入如意白皙的皮膚，“那長生界怎麼去？如意，你快告訴我，我……我還不想死。”
    如意的右手微微發疼。趙佟按住肺部，氧氣供給不上，幾欲休克。如意替他拍了拍背，心中焦急，等他喘息漸漸平定，方才開口：“沒有人知道長生界在哪裏，知道的人也不會告訴別人。因為……”如意咬了咬唇，繼續道：“那裏有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趙佟想象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死亡更加恐怖。知道從如意口中問不出什麼，他漸漸癱軟下去，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不再說話。
    “你放心，我會去紅螺寺求金泥法師，讓他再給些靈丹。”如意忙道，不願看到趙佟形如挺屍，死氣沉沉的樣子。
    趙佟輕輕哼了聲，“有什麼用，不過是再苟延殘喘幾天罷了。”
    如意心中像被針紮了一下的疼。他皺起細眉，慘然坐在椅子上。
    趙佟扭頭看向他，突然道：“我想起來昨天讓人幫忙買了一瓶酒，在五鬥櫥裏，你倒一些出來給我。”
    “你身子弱，不能喝酒。”如意道。
    趙佟笑了笑，道：“我少喝些，你陪我。”
    見他堅持，如意無奈，從五鬥櫥裏翻出一個古樸的瓶子，放在鼻尖聞了聞，有淡淡的果香，想來度數不高。
    如意倒了一淺層果酒在玻璃杯裏，剛剛蓋住杯底，遞給趙佟。
    趙佟接過，看著如意也倒了一杯，送入嘴裏。
    果酒入口清甜，如意皺起眉頭。趙佟看他目光有些怪異，如意恍然回過神來，身體內翻騰倒海，真氣亂竄，痛苦無比。他踉蹌後退，撞到牆壁，掛著的古琴砰地一聲落到地上，缺了一角。
    趙佟翻身坐起，有些發紅的眼睛帶著野獸的亮光看著如意。如意搖頭，不敢置信。
    “你要是將入長生界的法子告訴我，就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這幾天的陪伴雖然日短，但兩人間的情誼卻深厚，心意相通，都有遇到知己的感慨。趙佟承認如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能也會是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他本不想傷害他，但求生的欲望大過一切，為了活下去，他什麼都能做。
    “你真的那麼想長生？”如意慘笑道，感覺到自己的內髒已經被浮屠酒焚燒的差不多了。
    趙佟點頭，落下淚來，“求求你，成全我吧。”
    如意看到兩縷晶瑩的淚珠順著趙佟腮邊滑落，他早已瘦骨嶙峋，被病痛折磨的脫了形。他這個年紀，本不應該這樣死去啊。
    “罷了。”如意長歎一聲，那雙淡綠色的眸子突然了無生機，他閉上眼睛。浮屠酒將他灼燒殆盡，啪嗒一聲脆響，一顆青翠色的珠子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