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人跟蹤。沈佳欣停下腳步，看到魏楠局促不安的臉。
    魏楠將手中餐盒遞給她，道：“我看你沒怎麼吃東西，打包了些點心給你送過來。”
    沈佳欣打開餐盒，是蟹黃小籠包，粉白的包子擠在一起，煞是可愛。
    “你最喜歡吃的。”魏楠有些害羞的搓了搓手。
    沈佳欣笑了笑，道：“謝謝。”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蟹黃砂質的口感彌漫，沈佳欣喉頭一陣幹嘔，跑到旁邊草叢吐了起來。
    “怎麼了？”魏楠擔憂的跟過來，“包子不新鮮？”
    沈佳欣搖頭，將剩下的包子放回食盒。她已經發現了，自從穿上那神秘的連衣裙起，自己再也吃不下東西，或許過不了幾天自己就會被餓死。但死前能風光一把，也是值得的。
    “你走吧，我想自己呆一會。”沈佳欣道。
    魏楠不安的看著她。沈佳欣臉上沒有表情。魏楠無奈，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值得嗎？用自己的健康換來半個月的浮華？”
    沈佳欣訝然，抬頭看見一個極其俊美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麵前。男子有著一雙淡紫色的漂亮眸子，沈佳欣見過的人裏麵，沒有一個長得比他好看。
    “你是誰？”沈佳欣有些驚慌。男子身後又走來一個容貌精致的女童。兩人站在一起，仿佛一對璧人，耀眼得如同星辰日月。
    “你身上這件裙子，並不屬於你。”姒艾道，眸色深沉如暗夜。
    沈佳欣退後一步，警惕的望著兩人，“我穿著它，它當然屬於我！”
    “它為你帶來美貌、虛榮，但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嗎？”
    沈佳欣苦笑一下，澀聲道：“怎麼會不知道。我知道從穿上它的一刻起，我就已經不是個人了。”那漂亮的連衣裙黏住皮膚，立刻生根，她再也脫不下它，睡覺洗澡時時刻刻都必須穿著它。她知道它在吞食自己的血肉，讓自己變得苗條，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一堆白骨，淒慘的死去。
    “但是這些都值得！”沈佳欣突然叫道：“我可以狠狠的羞辱楚恭如，奪回我的男朋友，讓整個學校的男生唯我馬首是瞻。為了這些，付出所有都是值得的！”她不願再做那個討人嫌惡的胖子，不願天天躲在宿舍裏暴飲暴食，不願出門就被人嘲笑。她要美麗，要虛榮！
    “古人說妍皮不裹癡骨，現在看來，果真是這樣。”姒艾道，右手伸出，沈佳欣全身一涼，感覺頭頂百會穴空靈，瞬間呆住。
    柳葉有些不忍，望向姒艾，“不能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她生性好吃懶做，不自我反思，節食鍛煉，反而求救於邪門歪道，可見心靈其實與外表一樣慵浮。這樣的人，即便是給她機會重生，她的命運也不會改變。”
    沈佳欣渾身劇痛，那件五彩斑斕的裙子從她身上脫離，仿佛煙霞一般飄蕩在半空，倏然失去生命，掉落下來，剛巧掉入柳葉伸出的臂彎。
    沈佳欣感到自己膨脹起來，她仿佛看見自己的肥肉又一寸寸長出，堆積在肚子，臉頰，手臂，大腿。她又變得醜陋不堪，人見人惡。沈佳欣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地魂飄飄悠悠從百會穴鑽出，被吸入蒹葭袋。
    國家博物館收回失竊了半個多月的文物幻彩紗，館長免於被辭退，心存感激，將無數果籃禮盒鮮花送到1號茶館。
    那些漂亮的禮物堆在茶館的客廳中，瑛奴正一件件的分門別類歸置。
    姒艾坐在窗邊。今日又是落雪，從清晨就開始紛紛揚揚，現在已經鵝毛一般覆蓋了厚厚一層。大片的雪花仍舊簌簌落下，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從沒像現在這樣幹淨。
    銀白的世界中出現一個身影，穿著海軍藍的大衣，姒艾能看到他睫毛上凝結的銀色雪花。
    柳葉推門走進來，拍了拍肩頭的雪，邁動長腿，走向姒艾。
    “好久沒見過這樣大的雪了。”柳葉感歎，長長睫毛上的細雪被屋內的溫度融化，凝成水珠搖搖欲墜的掛在眼角。
    全球氣候變暖，京城去年一整個冬天都沒有下雪，今年這瓢潑傾瀉的白雪給了所有人一個驚喜。
    姒艾彎了彎唇，“是啊，這樣大的雪，讓我想起狐岐山。”
    柳葉微微一怔，紫色的眸看到她唇角的笑，心裏泛起波瀾。
    狐岐山，季雪初見。
    她必定是又想起了那個人。
    每年深冬，狐岐山大雪封路，整個山穀被積雪淹沒，最深的地方甚至可以吞沒一匹骨骼健壯高大的西域良駒。
    狐王在襄雲宮舉行白果宴，取四季之果，盛在色彩鮮豔的琉璃盤子中，寓意雖是隆冬，狐族福祚昌榮，不會隨季節而衰，恩澤延續萬世。
    艾拉著柳葉避開熱鬧的人群，偷偷朝山外跑去。
    山中萬物都被冰雪覆蓋，鬆柏枝條上凝著萬千霜花，晶瑩璀璨。山澗也被冰封，兩人踩著水麵走過，艾在冰薄出跺了跺腳，冰層哢嚓一聲碎出細小的裂紋，她眼疾手快，探手入水，抓出一隻文鰩魚來。
    艾咯咯笑出聲。文鰩魚鼓肚吹腮，眨著眼睛，求他們放了自己。
    艾扭頭問柳葉，“你說，放還是不放？”
    柳葉那時剛滿三百歲，昨日行了束發之禮，如墨的長發高高紮起，用銀冠束住，露出飽滿的額頭，鼻子高挺，眉眼俊秀，更加突出了五官的優勢。
    他披著鶴氅，裏麵是紫色錦繡棉服，仍舊嫌冷，但在艾麵前故要逞強，長眉挑了挑，道：“既是被捉住了，哪能輕易放走。送去襄雲宮，讓庖丁剖洗幹淨，可是一道美味。”
    文鰩魚嚇得不輕，在艾手中掙紮起來。因魚身黏滑，艾小手抓不住，它一擺尾，跳入冰層裂口，快速遊走了。
    艾搖頭笑道：“你嚇它作甚，以後它們有了警惕，想要再抓出來玩可就難了。”
    柳葉不以為意，掏出一方素紗絲帕給她擦手，“想要捉它們還不簡單，我隻要放幹這山澗之水，還怕它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