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夢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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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深不知處寒室
    藍曦臣從金麟台收到收到了藍忘機的緊急傳音,聽罷傳音,急急忙忙趕回雲深不知處時,早已過了亥時,藍曦臣趕緊去喊了值班的弟子,按照藍忘機的要求傳了命令下去,安排了留守在家的幾位高階修士,前去接應藍思追他們,又想到了藍忘機說了魏無羨渡化了幾千凶屍怨魂,如今昏迷不醒,知曉消息時大震,又趕緊吩咐了另一名弟子去醫室請了家族中醫術頗高且為心腹的醫修先到靜室等著藍忘機回來。然而去請醫修的弟子剛出寒室,就有巡夜的弟子進來回稟說含光君已經到上門前了。
    自射日之爭時,雲深不知處護山陣法更甚從前,無法禦劍和使用傳送陣法到達,藍忘機隻能先落在山門前無法直接到達靜室,一落地,守門弟子便急急忙忙地打開了山門結界,一旁的夜巡弟子也趕緊上前迎接,藍忘機並未理會幾人,抱著魏無羨就向著靜室而去,迎麵過來的另一弟子見藍忘機懷裏緊緊地抱著一名男子一臉震驚,但也顧不得行禮更顧不上“不可疾行,不可喧嘩”的家規,追著藍忘機喊:“含光君,澤蕪君說了,叫您帶上這位公子直接回靜室,他已經讓醫修在靜室等候了,藍老先生也在。”
    藍啟仁本已入睡,當時藍曦臣來敲門,告知了藍忘機傳音內容,心知茲事體大,馬上披著外衫就起來,兩人一起向著靜室走去,藍啟仁雖任教多年,但是在醫道方麵,也屬妙手回春,隻是藍曦臣本不意打擾藍啟仁休息,畢竟經過鬼手一事後,藍啟仁受傷恢複後也還需將養些時日,但事關魏無羨,太了解自家弟弟的藍曦臣知道,如果魏無羨再發生什麼事情,自家弟弟也是要隨之而去的,片刻斟酌後,還是去了竹室叫醒了藍啟仁。
    藍忘機將魏無羨放在榻上,主動退開兩步給藍啟仁讓出位置,平淡地語調卻能聽出裏麵帶有的焦急和擔憂:“叔父,救救他。”
    藍啟仁看著榻上的人,一臉震驚,又看向藍忘機,仿佛又想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重重地歎了口氣,好似恨鐵不成鋼一般:“你……!!唉!”一甩衣袖,還是執起魏無羨的手腕細細地診脈了起來。
    此時的魏無羨好似一個失去靈魂的娃娃,額間的彼岸花早已黯淡無光,麵容白如透明,呼吸微弱好似隨時都會消失一般,而站在榻邊的藍忘機也好不到哪裏去,衣袖,前襟,衣擺處皆是獵殺凶屍的斑斑血痕,耳邊還有一縷發垂了下來,若再細看,還能發現他的雙手常在寬大衣袖下微微顫抖。
    弟子們哪裏見過平時“景行含光,照世如珠”的含光君如此狼狽的模樣,都默默地退出了靜室,在門外隨時等著吩咐做事,屋裏,藍啟仁和另一名醫修細細診脈後,麵色更是凝重地可以滴下水來,藍忘機看著藍啟仁的臉色,一顆心也沉了下來,“叔父,如何?”
    藍忘機的聲音裏透出幾分無力和顫抖,而藍啟仁並沒有馬上開口,隻見他從讓醫修從藥箱中拿出一包銀針,迅速從針包中抽出銀針紮向魏無羨的胸口和百會,下針利落,一氣嗬成,又吩咐醫修將幾顆固魂丹藥融水備用。
    將針紮完,又將配好的藥水給魏無羨灌下去,才轉身開口略帶怒氣道:“他這是傷了本源!以魂力淨化邪祟,本就該量力而行,他倒好,本身就失魂,還用自身本源渡化邪祟,輕的從此昏迷不醒,重的靈脈盡毀本源枯竭從此淪為廢人!”
    藍忘機一聽,頓時眼前黑了一瞬,腳下也是一個踉蹌,藍曦臣以為他是靈力消耗過度,趕忙扶住他,又渡了些靈力過去,藍忘機稍緩一口氣,推開藍曦臣都手,就去看魏無羨的情況,藍曦臣知曉他放心不下,未有阻攔,亦是起身跟過去照應。
    藍忘機小心翼翼地將魏無羨上半身抱了起來,環在心口,藍啟仁見此一幕,恨不得將此人拉出去跪祠堂,又見一人狼狽不堪,一人昏迷不醒,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氣,藍曦臣趕緊過來給藍啟仁順氣,說了此番兩人遭遇,魏無羨也是憐憫那些怨魂,渡化乃是功德,終於讓藍啟仁麵色好看了一些,但還是沉著臉,不言語。
    半晌,藍忘機才輕輕放下了魏無羨,向著藍啟仁道:“叔父,如何才能救他?”
    藍啟仁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傷了本源,哪有那麼容易好?本源之力,來於魂魄,他現在魂魄不全,無力修複自身靈脈,而他體質特殊,我輩靈力與他也無甚功用,毫無辦法。”
    藍曦臣也心知,當時的魏無羨被萬鬼撕咬化為齏粉,魂魄肉身碎,玄門百家在亂葬崗連續招魂七七四十九天,都沒有召來他的一縷魂魄,而藍忘機這十三年雖說是逢亂必出,當時每到一處皆會問靈,更是無法尋得魏無羨一絲靈識,而如今魏無羨不記得前程往事,那定是知魂離體,可是知魂哪是這麼容易找的?知魂不帶有前世記憶,隨遇而安,又脆弱,如不細心將養,必將散魂無疑。
    藍忘機聽了這話,捂著胸口猛地咯出一口鮮血,藍曦臣大驚,喊了一聲:“忘機!”急忙伸手扶住欲搖搖欲墜的身體,卻被藍忘機反手推開,對著藍啟仁重重地跪了下去,執了一個大禮重重地磕了個頭:“叔父,求您,再想想辦法,救救他!”求求您,我不能再次失去他了啊!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都人,好不容易回來,我還沒有告訴他,我心悅你啊!
    每次午夜夢回之時,那人眉眼彎彎的笑意,輕輕的說著的話,行屍走肉地騙了自己這麼久,終於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為什麼又要從我身邊奪走!為什麼?為什麼?
    藍忘機緊緊地攥著拳頭,看著榻上安安靜靜地躺著的人,藍忘機好似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不夜天,那人站立在懸崖邊,神色癲狂地哭著笑著,將人帶走放在夷陵的山洞時,意識不清地喊著”滾”,他多想將人拉到自己懷裏,帶回去,藏起來,每天在他的耳邊說著:“無論你想走什麼獨木橋,我都陪著你”“留在我的身邊,我護著你。”“我心悅你。”“我帶你走!你想去哪裏,想做什麼都好,我都在。”一遍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魏嬰!”“魏嬰!”“魏嬰!”
    而現在的藍忘機,隻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敢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恨自己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護不住自己的魏嬰,恨自己為什麼不能站在他的身前!十三年前他抓不住他的手,十三年後心尖人好不容易回來了,難道也抓不住了嗎?
    藍啟仁深深地歎息了一口氣,走出了靜室,藍曦臣輕輕地拍了拍藍忘機的肩膀,也隨著藍啟仁離開了,靜室又再度回歸以往的清冷,矮桌上的香爐升起嫋嫋的清冷檀香,靜靜地不帶一絲鮮活。
    藍忘機從櫃子裏拿出了自己的一套卷雲紋校服,輕輕地為魏無羨換下,坐在魏無羨的身邊,輕輕地順著魏無羨的長發,看著他蒼白而毫無生氣的臉,怔怔的落下淚來:“魏嬰!回來好不好!”“魏嬰!”藍忘機雙手抓著魏無羨的肩膀輕輕搖晃,:“魏嬰!回來好不好。”俯身將自己埋在那人都頸項間,略帶冰冷的淚沾濕了一片衣袍。
    此時的天幕上,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一夜,已經過去了。雨霽時的空氣中帶有些清晨雨露的泥土氣息,灌入鼻腔中讓帶有困意的人都清醒不少,幽深的小徑被灌木叢遮遮掩掩下延伸至遠方,正迎來許多熙熙攘攘的腳步聲,近了卻聞到一股刺鼻地中藥味,讓這帶著雨露地早晨瞬間被濃鬱地苦澀占滿。
    此刻躺在靜室榻上的魏無羨絲毫不知自己的昏迷讓醒著的人如何地擔憂害怕,藍忘機握著他的手,一遍一遍地叫著他的名字,卻依然隻見榻上的人依舊麵無血色,蒼白如紙,一夜已過卻絲毫沒有醒來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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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思追一行人是快要接近午時才回到雲深不知處,因著藍曦臣派出接應的都是藍氏精銳,他們其實到地比藍忘機預想地要早,少年們在義城擔驚受怕了一天,見著藍忘機匆匆忙忙地禦劍回來又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這群少年們在回到雲深不知處時就已經快要累得不省人事了,但是還是打起了精神去了寒室向著澤蕪君回稟了義城所遇到的異象以及發生的事情。
    藍曦臣見一群小輩都沒有受傷,放下心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對他們溫和道:“安全回來就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藍思追沒見著藍忘機,猜想可能是那位前輩出了什麼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澤蕪君,含光君和無羨前輩如何了?”眾小輩見思追問起了,都看向了藍曦臣。
    藍曦臣笑容僵了一瞬:“忘機沒事,無羨公子他……,情況有些不妙。”
    “什麼!”金淩立刻大聲喊出:“魏無羨他怎麼了!他現在在哪兒?”
    藍曦臣見金淩也在,知道江家這十幾年也都在找魏無羨,而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瞞也瞞不住,還是和金淩說了魏無羨現在的情況,金淩聽了,連禮儀都沒顧上,立馬跑向了靜室!
    藍思追和藍景儀見人跑了,趕緊和澤蕪君行禮告退,而藍景儀衝的更快,大聲地在後麵喊道:“金淩!雲深不知處禁製疾行!”卻不知自己也犯了不可喧嘩的家規。
    大家聽說魏無羨昏迷不醒,金淩更是煩躁,一路跑到靜室抬手欲敲門,卻見門自己開了,露出了藍忘機的臉,金淩條件發射的行禮發怵,而後來的藍思追和藍景儀二人也到了,規矩地向著藍忘機行禮,藍忘機打量了他們一下,丟下一句:“進來吧!”便先轉身回了屋。
    一進門,三人便看到躺在床上麵無血色毫無生氣的魏無羨,頓時腳下就是一個踉蹌,金淩幾乎撲到了魏無羨床前,“魏無羨!大舅舅!你怎麼了?”一路上壓抑的擔心焦慮再見到魏無羨的一瞬間突然找到了出口,紅紅的眼眶化作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掉!藍忘機看著金淩,沉默著從懷裏摸出一塊手帕遞給他,金淩小心翼翼地接過,好似驚嚇到了,眼淚瞬間止住!還是胡亂地擦了一下臉。
    藍忘機看了看金淩,又轉頭看向魏無羨,心道:魏嬰,如果你有記憶,聽到金淩喊你大舅舅,你一定會很開心吧!
    藍思追看著床上不省人事地魏無羨問著藍忘機:“含光君!無羨前輩他到底怎麼了?何時才能醒來?”
    藍忘機被他這一問心中又是一陣悲痛和懊悔,沒有回答:“你們去見過兄長了?兄長如何說的?”
    藍思追和藍景儀二人回答:“見過了!澤蕪君說無羨前輩重傷昏迷不醒,別的……什麼也沒說。”
    藍忘機壓下心中酸楚,在藍思追和金淩的肩膀上輕輕按了按,隻說了句:“你們在這裏多陪陪他吧!”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靜室。
    金淩又擦了擦眼淚,跪坐在榻邊,輕輕地抓起魏無羨的手,肌膚相觸的一瞬間,感覺到的不是在吃人堡裏那令人安心的溫熱,而是一片刺骨的寒冷,金淩將兩隻手都裹上魏無羨的手,道:“你是不是冷,我給你捂一捂好不好!”“舅舅都告訴我了,是你救了我,給我去了惡詛痕!”“舅舅說他一直在找你,我娘親也一直很掛念你。”“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蓮花塢吧!娘親和舅舅說你最喜歡打山雞和捉魚了!”“娘親一直說她從未怪過你!一直在等著你回去呢!”靜靜地說了些話,便拿出身上的傳信符,說了魏無羨的情況,把消息傳給了在蓮花塢的江澄。
    藍思追也藍景儀也兩眼通紅地一起跪坐在一旁,抓起了魏無羨的另一隻手捂著,想要傳給魏無羨一點溫暖,但是,好像怎麼捂,都不會再恢複以往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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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無羨在下山後總是會夢見什麼,要麼是不同的人在耳邊說話,要麼是鮮血淋漓的屍山血海,要麼無數人對著自己肆意辱罵,但是他從未看清過他們的臉!
    而自從見過藍忘機後,偶爾也會做一些關於藍忘機的夢,天邊是望不見盡頭的火燒雲,絳紫與朱紅,像剪斷的織錦,像翻覆的銀河,藍忘機站在雲下,那景象就像都傾覆在他的白衣上,眼底映出一片赤色!
    火自平地起,是一夜之間頹邳地三千蓮湖,是被點燃地朱樓雕刻,火勢蔓延數十裏,自燒到天邊的樓閣宮闕。
    魏無羨耳邊聽到都是撕裂地風聲,被割裂的空氣在他的耳邊嗚咽地嘶吼喊叫,像他懸空的腳下的那些憤怒的人!
    “你給我護著他!死也要護著他!”“如果你執意要保他們!我就保不住你!”“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他的一條胳膊像是勾在什麼地方,腰好似被什麼緊緊摟住,鮮血地黏膩感在指尖,緊貼著冰冷的臉頰,卻依然無法看清,到底是誰!
    鼻腔裏滿是烈火灼燒的焦味,衣抉翻飛還能聞到濃烈都血腥,哭喊著,叫囂著,好似火熱又好似冰涼!隻是與它們格格不入的,帶有一絲幽幽的檀香,掙紮在一片喧囂中,卻無法撐起這一片淨土,無邊的毀滅帶著血腥蜂擁而來,而自己注定要被淹沒,卻無法反抗,隻能緊緊地等著這無邊都黑暗將自己掩埋,不再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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