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的時候，他躺在血泊中，流淌著的鮮血染紅了周圍一片草地，接著暴雨又很快將草地衝刷幹淨。當時天很黑，我卻依稀能看見，地下倒著的是一個長發男人，長相十分英俊，即使是在生命的盡頭，嘴邊依然帶著桀驁不馴的笑容。”
    “我跪在他的身邊，把他扶了起來，想先把他帶回家再說，那個男人卻擺了擺手，製止了我的動作。”
    說著，冰冷的啤酒下肚，時間仿佛回到了林千漠七歲那年的雨夜，水簾子般的暴雨淋得他渾身濕透，視野裏到處是模糊的紅色。
    “那男人身上有好幾處的傷，他奄奄一息地抓著我的手，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全部如實回答了，聽完我的話，他笑了，那種笑容我現在還記憶猶新，那是一種解脫。”
    林千漠現在就好像置身於那個楓樹林中，秋天的雨澆在身上是透心的涼，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寒意讓他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抖，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現在的他是滿臉痛苦，手指緊緊纏繞著頭發，額角有細密的汗珠滑落。
    陸雲哲抽了張紙替他輕輕擦了擦，搬著板凳做到了男人的身旁，安撫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千漠接著說：“經過談話，我知道了那個男人是職業殺手，排殺手榜第三十二，擅長暗器和犯罪心理學，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沒有跑，就留在了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身邊。”
    說到這裏，他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心跳也不受控製的開始加速，全身血液的加速流動讓他感受到一陣一陣的悶熱，可雖是熱，流的汗確實冷汗，冷冰冰的。
    “接著，那男人硬挺了兩個小時，把他的畢生所學都教給了我，也許是天賦異稟，當時我還是七歲多不到八歲的孩子，可居然就學了七七八八！”
    “他教的大都是一些殺-人-技，有明麵上的，有暗地裏的，就在那一天，我的世-界-觀被這個不知名的男人打碎了，碎的很徹底，連個渣都不剩了。”
    林千漠眼神遊離，聚焦時遠時近，整個人處於一種半空的狀態之中。
    “他把道上的各種暗語，諢號都告訴了我，還告訴了我一個網站，叫暗網，是全球各地的殺手聚集地，網站上麵不用真名，都用代號，還可以加入殺手組織尋求庇護，和現在玩遊戲有點像。”
    “那個男人代號叫浪仙，他的解釋是，一生放浪不羈即成仙，小時候感覺好高大上。”
    “就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我長大了，外表還是七歲的孩童，內心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浪仙他給我講了很多關於人性的事，我第一次知道這溫暖世界的背後居然那麼肮髒。”
    林千漠緩緩搖了搖頭，雙手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放在了麵前的餐桌上，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骨節微微泛紅，大指的指甲幾乎掐進了肉裏。
    “於是，我入道了，進入了一個沾滿罪惡的世界，想要活命就得往上爬，想要維持生活就得接單賺賞金，每一分錢都是用生命換回來的，每一分錢都是沾著鮮血的，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
    到了關鍵處，林千漠全身顫抖的厲害，他自己心裏清楚，有幾分坦白的舒暢，有幾分坦白的害怕，但更多的還是對童年時期烙下的心理陰影感到恐懼。
    餐廳燈很亮，兩人卻在最明亮的地方聊著最黑暗的話題，陸雲哲麵對著他，突然張開了雙臂，“哥，生日快樂，別那麼緊張，放鬆。”
    林千漠愣了一下，隨後身體前傾，抱住了衝他微笑的少年，那單薄的身體很暖和，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不想說就別勉強好不好？”陸雲哲輕輕拍著他有些顫抖的肩膀，“今天是你生日，別整這些不高興的。”
    “沒事。”林千漠的頭埋在少年的脖子後麵，心跳的飛快，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別的什麼，淡淡茶糜花香鑽進鼻孔，一絲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心跳的更快了，還好陸雲哲看不見他的臉。
    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林千漠心跳的咚咚聲格外明顯，藏都藏不住。
    好一會，他才鬆開陸雲哲，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你聽著不害怕嗎？”
    “為什麼要害怕？”陸雲哲反問道，“我非但不害怕，還有好多疑問想問呢！”
    “這大概就是我的曾經了。”林千漠和他碰了碰酒瓶，“有問題就問吧，反正我怎麼看都是黑的，已經說了這麼多，再說點更黑的也沒事。”
    說實話，陸雲哲的反應確乎是超出了他的預料，沒有震驚，沒有恐懼，就像在聽一個好玩的故事，聽完還給了講故事的人一個安慰的溫暖擁抱，好像毫不在乎這段故事背後的罪惡和鮮血。
    “你入道了怎麼上學呢？”他就像個好奇寶寶。
    “還上個屁的學，在暗網上有前輩直播給我們上課，比學校的進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林千漠解釋著，“而且我一向學東西很快，幾年時間學完了直到大學的知識，不過那些知識說白了就是在任務目標臨死前裝b用的，其他時間也用不上。”
    “那個，我師父也是……”他欲言又止，眼裏盡是好奇。
    “韓姐？”林千漠笑著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講著故事，陸雲哲扯到其他人就莫名的不爽。“怎麼說呢，同行，但她特地叮囑過，不要給你說太多。”
    “還怕我被嚇著啊？”陸雲哲咬著叉子在嘴裏晃，“那來說說你，排行榜第幾？”
    “你關心這個幹什麼？”他總是感覺這人的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正常人不都是應該問有沒有那啥過無辜人嗎，要不然就是幹這行良心不會痛嗎。
    “排行榜這東西其實不是特別準的，全球我排行第19，表麵上看著挺高的，實際上好多高手特別低調，指不定哪天就被一個排行榜幾百的甚至幾千的給滅掉了。”
    “這麼厲害？”陸雲哲眼睛裏閃著光，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給我教兩招保命唄？”
    “韓姐沒教過？”林千漠有點意外。
    “咦～”他拉長了聲音，鄙夷不屑地說：“她就告訴我，能用錢解決的事就別動手，非要動手就踢襠扣眼珠，最後如果打不過還跑不過那就純熟活該了！”
    林千漠差點把嘴裏的酒噴出來，這麼牛逼一個大佬就會教徒弟耍流氓，不過想想也是，就陸雲哲這種身體素質，也教不了什麼東西。
    “笑啥？”他不滿的白了一眼對麵的男人，用左手費力的擼著串，“有問必答時間還沒結束呢，沒猜錯的話，上次去神殿，遇水就著的那玩意是保險粉吧？”
    “猜對了。”林千漠默默轉身拿起那塊小蛋糕，小心翼翼分成兩半，“連二亞硫酸鈉，性質活潑，遇水能夠自燃，不過你怎麼猜到的？”
    陸雲哲接過小蛋糕，咽下嘴裏的蘑菇，擦了擦手拿起叉子又發起了進攻，“我特麼也是半黑不白的好不好？身上保命手段同樣不少，不過現在看起來，道上的好多東西都是相通的，尤其是保命的各種手段，和製造混亂的各種手段。”
    “你那棒棒糖也是保命的？”林千漠想起來，這少年動不動就變出一根騷粉色的棒棒糖，藏糖的手法堪比他藏暗器的手法，有的時候甚至連他都看不出來，那堆小玩意被陸雲哲藏在了哪裏，又是從哪掏出來的。
    “你說這個？”他手腕一抖，掌心裏出現一根棒棒糖，與林千漠印象裏不同的是，這個是橙色橘子味的，“當然是保命用的咯，我貧血，有時候還低血糖，遇到突發性低血糖時候，這棒棒糖就當藥，平時沒事幹就當零嘴。”
    陸雲哲笑嘻嘻地說著，神情十分輕鬆，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林千漠的心卻輕輕抽了一下，心跳好像也突然漏了半拍，雖然他不知道低血糖到底是怎麼樣，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不過少年身上備了那麼多糖，估計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說的那麼輕鬆，看來等有時間了要好好查一查低血糖的危險。
    “喂！想什麼呢？”陸雲哲拿著叉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叉子的尖上還插著一塊蛋糕，林千漠下意識的張開嘴咬住了那一小塊蛋糕，甜甜的奶油在嘴裏化開，整個口腔裏都是淡淡的巧克力味道，似乎要比往日的香。
    直到他細嚼慢地咽吞下那塊蛋糕後才回過神，陸·藍毛白眼狂·雲哲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一臉心疼的又叉起一塊蛋糕送進嘴裏。
    林千漠哭笑不得，“行行行，我跑神了，有問題趕緊問。”
    “你說遇見浪仙的那天，就是11月14號？能確定嗎？”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天，正巧你生日也是那天，那就等於我這輩子也忘不了你的生日了，榮幸吧？”他半開玩笑的說著。
    “你後來為你父母報仇了嗎？”陸雲哲問著，聲音很低，問的有些沒底氣，仿佛是在不確定什麼。
    “什麼？”林千漠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事，那個，猜錯了，我就瞎猜的，別當真啊！”他舔著嘴角的奶油，笑的格外燦爛。
    “哦。”林千漠像是反應過來了，“你沒猜錯，他們走了，和殺浪仙的是一撥人，可惜我能力不夠，想報仇也無能為力啊！”
    “那個，對不起啊。”陸雲哲不笑了，“給我講講你當初是怎麼到遇見他的那個軍訓夏令營裏的吧？”
    “我想想。”他閉上眼睛，腦海中的畫麵異常清晰，當年發生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他說的想想其實不是想想當年的事，而是想想怎麼開口。
    “我十五歲那年，也就是是初一的年紀吧，因為閑得無聊，在當年的七月底報名了一個軍訓夏令營，按照宣傳上說，是半個月的封閉式訓練，本來想著我這樣的身體素質去了也就是玩玩，結果一玩就出事了。”
    “一直到八月中旬都很正常，結束的前一天剛好有人過十五歲生日，夏令營的教官買了好多食材刷火鍋，刷完火鍋就接著分蛋糕，然後……就那樣了。”
    林千漠睜開眼睛，臉上有一絲琢磨不透的迷茫，“我……以後再和你說吧。”

    作者閑話：

    喜歡的可以加Q群（784265027）進行討論哦!看看誰會是進群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