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三百零四章鳳凰何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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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們這座北山,又稱”昆山”,現在很多人都叫它”鳳凰山”了,聽著,好像更順口一些。因為來看的人太多,又為了不驚擾到鳳凰,我們把觀看位置分了幾個區域,不知陶公想要在哪一個?”沈牧仍然滿麵帶笑道。
“當然是最好的。”陶公想也未想道。
“那要收百兩銀子的費用。”
“……”聞言,陶公狠瞪向沈牧,一言不發。就像要在他身上戳出兩個窟窿來。見過無恥的,沒見過如此無恥的,什麼叫“我們這座北山”,這是少曲,你一個持搶舞劍的軍士又怎敢如此托大,而且,又替誰,憑什麼如此理直氣壯收的銀子?
一百兩銀子夠普通人家十幾年寬裕花銷,但在陶公眼裏這算得什麼!換做別人,哪怕一個本地的小官員或像裏長那般人物,他都可以接受。鳳凰並非俗鳥,想看就看;莫說那座山,整個少曲都成了靈地,踏上就沾了靈氣;來的人多了,總要排個前後……他自己都可以想出很多個理由,留下一百兩銀子也就隨手的事。
可人換成了沈牧,他就是覺得有意跟他找岔子,怎麼也不想掏銀子。莫說一百兩,一個銅板也不想留。
“老爺?”管家小心提醒。
“……”陶公冷哼一聲,一揮袖,別臉到一邊。好像再多看沈牧一眼都會玷汙了他的眼。不想,一眼看到了蕭戰那張冷若冰霜,沒有溫度的麵孔,瞬間一個激靈,隻覺更堵心了。
管家趁機上前,陪著笑臉,從袖中掏出張百兩銀票交上。
他也一樣不待見沈牧、蕭戰,但都黑著臉,事情怎麼辦,主子能隨心意,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可不能。
沈牧道:“鳳凰什麼時候來,並不確定,我勸管家,還是在山下百姓家裏買些幹糧帶上,免得到時腹中饑餓。另外,到了地點,切不可高聲喧嘩,隨時要保持安靜。”轉頭對坐邊不知是麻六、王五,葛皮、許二蛋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還要辛苦一趟了。”
二人似有若無“嗯”了一聲,頭前走去。步伐一致,手臂不擺,比木頭人強不多少,但照比原來總算有了些進步。
管家連聲稱是,去攙了黑臉的陶公,欲乘馬車在後跟隨。
身後,沈牧的聲音再次響起,“到這裏,騎馬的要下馬,乘車的要下車,全部要步行上去,否則恐令鳳凰受擾。”
這個無比充分的理由,出自沈牧口中,聽在陶公耳裏,又是他要找別扭。
陶公臉色更黑時,看見遠處,映著落日餘暉,塵土飛揚,一隊車馬直奔這廂而來。不消講,那十有八九亦是來看鳳凰的。
陶公再也顧不得氣憤不氣憤,急命管家快走。偏偏沈牧複道:“陶公的馬車就欲放在此處了嗎,恐怕不行,有礙正常通行,馬匹也無人看顧。”
陶公想,不是四個人嗎,那三個是死地,“冰塊臉”拋除在外,他說話,他也一樣不愛聽,另外兩個呢,聾子還是啞巴,怎麼何事都讓這個沈什麼的一個在管?
“那依公子說,馬車該放於何處?”管家趕緊回身陪笑道。
“寄存在附近百姓家裏吧,馬匹草料、清水,有人照看,刷洗、遛彎,說不得還要花些銀錢。”
“好,好,請沈公子代為安排。”管家從衣袖中掏出幾塊散碎銀子,大約三兩左右。
“交給他們吧。待會直接交到百姓手中。”沈牧示意。然後對麻六、王五,葛皮、許二蛋剩下兩個道,“尋戶適當人家。”
兩個接了銀子,過去趕車。
陶公見銀子沒有被沈牧收下,心裏總算好受了些,急衝衝大步走去。好像不是他們要待鳳凰出現,而是鳳凰就等在那裏一般。
山如黛,月如鉤。露草煙迷,春深春淺①。春天的夜不寒,卻也帶著絲絲涼氣。尤其在下了露水以後,更多了冷意。
眼看到了半夜,周遭寂靜、安靜、幽靜,隻聞風吹葉動之聲,沈牧說地很多人,陶公一個也沒看到,起初還害怕人多混亂,現在巴不得能混亂一些。
靠坐在石旁,雖然地下鋪了厚厚墊子,腿上蓋了絨絨毯子,他還是覺得冷,兼之筋骨酸痛,腹中空空。倦怠、體乏,整個人別提多難受。
陶公每次出門,乘船也好乘車也罷,都會帶很多精致吃用之物,這一次著急出門,來不及準備,隻帶了少許一部分,就算路上吃了一些,也還剩著不少,偏偏,馬車不在此地。
沈牧提議的“買些幹糧之類”,陶公當然拒絕,不是他說地還好,他說地,怎能采納。即便管家如何曉以厲害,陶公充耳不聞,一心隻想快點看上鳳凰。
從山下一步步走上來,已經夠要了陶公半條性命,他養尊處優,出入不是錦繡高車,就是五彩華舟,一日走不上百步,
這般大幅度消耗,還是頭一次。
如果鳳凰就那麼停在樹枝,彩羽放光,婉轉歌唱,陶公可能欣賞到天亮,也還支撐得住,如今,四野昏黑,山風陣陣,他先前的那股子熱情勁用盡,隻剩裏外一起涼了。時不時聽到或山雞或夜鳥叫聲,都要打個寒顫,擔心是不是有野獸出現。
管家與十來個侍從將他團團圍在中間,他還是覺得不安全,想要下山又無人引領,視野不明中害怕走到了岔路,,困倦又餓得睡不著,不睡又眼睛睜得難受,渾身酸痛,就這般哆嗦嗦硬生生熬了一夜。
天亮後,陶公徹底站不起身來,隻得讓人背著,循著原路下得山來,方至山腳下,就看見昨日引領他們過來的兩人又引著一隊人眾過來,二十餘人,手腳利落,大包小裹,肩扛手提,有備而來。
為首一人,四十上下,頭戴
一身莽綠綢服,足蹬軟底牛皮靴。身體硬朗,相貌堂堂,
有著非凡氣勢。
陶公一見,立馬精神了許多,他在這人身上聞到了熟悉氣味,那是天長日久,從外至裏,一點點滲透進去,怎麼洗也洗不去的銅錢味道。別的會錯,這個絕對錯不了。他日日聞,夜夜聞,都聞了不下十幾年,帶多少香料都遮掩不住。
幾乎立即地,陶公想到了與他並列的另外三公。這般大動作,這般相似目的,八九不離十就是其中一個了。
兩方人馬錯過,陶公沒有下地打招呼,那人也沒有對他多注意,腳步不停地至奔著山上而去。
陶公頗為費解,鳳凰不是夜間到來,白日間做什麼來了。
本打算休息一日或幹脆回去的陶公,回至存放馬車的百姓家吃了些食物,又讓人背著再次折轉回來。
他已經白受了一夜苦,又怎麼能讓別人搶先看到鳳凰。
來人正是喜好美玉的張公,鳳凰來不來的,他一點也不關心,他就想看看那顆樹下是不是埋藏了千年難得一見的“五色斑斕玉”。
日落月升,夜幕降臨。第二日晚間到來。
北山唯一的梧桐樹下,一夥人躺倒在地,哼哼唧唧。費了一日氣力,結果山石硬地很,一塊也挖不下來。䦆頭斷了柄,手也出了血泡,可看著與早晨他們來時半點也無差別。難道,真是寶玉在裏,不得窺視。
有人與張公說過什麼,他立即一展愁眉,表情激動,似飲了雞血般亢奮。
陶公在不遠處冷眼旁觀,暗自得意。甭管你挖的是什麼,挖不動就是了,否則,弄傷了梧桐樹根係,損了靈氣,鳳凰還怎麼降落。
他與管家等所在已經超出了規定範圍,但誰讓那人離樹更近呢,他如何能不靠前。反正也無人來看管。
星移鬥轉,玉蟾西下,漸覺東效向曉②,第二夜,陶公與張公一塊度過,又是未見鳳凰身影。
即便較前一晚有了準備,吃的不缺,穿的更多,山裏畢竟無法比得屋裏,又苦哈哈熬了一夜,陶公怨氣深重,如果他自己,他不會想太多,有了仇公這夥人,自然就認為白日他們弄地聲響驚了鳳凰,才不敢晚間降落,或者,他們離地太近,鳳凰怕生。
在第三日早,張公那幫人又要有所動作時,陶公令人下山送信,指名給沈牧,那個沈什麼的不是大包大欖,這也是他,那也是他嗎,看這閑事他管不管?
半個時辰後,送信的沒回來,沈牧、蕭戰倒來了,身後,還跟著三十五六個人,
一人,年約五旬,頭戴三山暖帽,身穿夕陽紅羅袍,腳下四季厚底寬靴,
麵皮鬆弛,兩鬢皆白,腰背不直,腿腳無力,在仆人的背上下來,還立刻就有人上前攙扶。扶至一旁鋪了軟墊的岩石上坐下,此人正是周公。
沈牧、蕭戰直奔張公一夥而去,張公向前幾步,一拱手,“不知沈軍士有何見教?”
“鳳凰降落,乃千百年難得一見神奇景象,而這顆梧桐樹,便成了至靈至聖之物,不知張公命人在樹下挖挖鑿鑿是何道理,莫非,張公不是來觀看鳳凰?”
“呃……是,當然是,隻因……”張公一時語塞,繼而立即道:“唉,隻因家中老母患病,有醫者說,需……需這顆落了鳳凰的梧桐樹,靈根一條入藥,即可痊愈,故而……如此這般,恕張某唐突了。”
張公連連歎息,麵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注釋:①出自詩詞8
②出自詩詞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