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隻吃人嗎？”驕鸞觀察了一下，突兀地問了一句。
    “不是，所有有血肉的生物。”果然，君辰夜的回答與他猜測的大致相同。
    “那，那些須子是……”驕鸞看去時，方才卷人的須子再次隱藏在了地底下，表麵上瞧不出任何端倪。
    “它們的手。”君辰夜如是答道。
    吃了那些甜甜、翠翠的白塊，眾兵卒們果然覺得肚腹中不再饑餓，有人貪戀它的味美，想削一些帶在身上，以防止再次
    挨餓，但礙於食人花，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即使離食人花還有很遠，也不敢走入當中。很明顯，為方才一幕大大驚駭住了。
    有了慕容烈風與君辰夜帶路，大軍行進的速度明顯快了，再也不用走彎路，待薄暮時分已經能依稀望見涼州城了，下得山下，隻再需小半個時辰。
    驕鸞百感交集，怪不得他們過不去天山，實在是能力有限，此次一行，親身試過，他心服矣，再無遺憾。
    “禦左，你……要幹什麼？”從思緒中被拉回來，眼見前方，慕容烈風與君辰夜被禦左帶領下的百十來名兵卒手持弓箭團團圍住，驕鸞著急大喝，大步奔上前。
    “都督，別過來。今日一事，與都督無關，殺掉他們後，
    禦左任憑都督懲罰。”
    “我問你這是在做什麼，誰允許你這麼做的？你敢未經我的同意擅自行動，還有沒有把我這個都督放在眼裏？”驕鸞厲聲問道，臉色已是青白一片。
    “都督，天祈全賴慕容烈風，他一死，天祈必亂。到時，我們攻入永安將不費吹灰之力。這樣的良機若是錯失，再不會有第二次。禦左也知此舉有悖仁義，可在這關鍵時刻，都督切不可婦人之仁，望以國家大事為重。準備，聽我命令！”禦左
    麵色一冷，就要下令放箭。
    “住手，都給我住手，禦左犯糊塗，你們也跟著犯糊塗嗎？你們若還當我是都督，就都給我放下弓箭！我命令你們放下
    ，放下！”驕鸞咬牙切齒，握劍的手都在顫抖了。
    周圍的幾個部將都被驚呆住，跟隨驕鸞多年，還從未見他用如此激切的語氣說過話，可見這次是真的急了。
    禦左挑這百十來人，真不是白挑的，明明懼於驕鸞的威懾，卻硬生生頂住了，誰都沒有退後一步。氣氛一時僵住。再看圈內的兩人，氣定神閑，不見半分緊張，就好想被圍住的根本不是他們一樣。
    “哦，我們好心來救你們，你們不說聲謝謝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向我們下手？喂，你們當我們是小雞仔嗎？非要逼我們發威是不是？”君辰夜揚著小下巴，大聲說道，在他的認知中，小雞仔就是最沒有反抗能力，最低等的生物。
    慕容烈風一聽就笑了，“辰夜，螞蟻比小雞仔還小，你怎麼不說螞蟻呢？”
    “螞蟻？長什麼樣子，我沒見過螞蟻呀！”君辰夜仰頭瞧著慕容烈風，認真答道。兩人的左、右手始終牽在一起。
    “慕容將軍，天山的螞蟻並不小，且比小雞仔更有攻擊力。”已經快氣得頭頂冒煙的驕鸞也不知怎麼的順嘴接了這麼一句，周圍人皆大眼瞪小眼，這是哪跟哪啊！
    驕鸞會有這麼一說，實在是深受其害，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反應，天山的紅蟻足有成人拳頭大小，被稱為“行軍蟻”。
    這個稱呼不是白得的，它們成群結隊，行動迅速，紀律嚴明。進攻時，千萬隻一起湧上，不懼水火，明知掉進水中被淹死，衝進火中被燒死，卻還是一往無前。這種大無畏的精神與軍隊有一拚，故而得名。
    “放！”也許認為二人太過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也許見二人神情鬆弛，覺得有機可乘。禦左一咬牙最終下了命令。如此近的距離，就算二人全神戒備又怎樣，一樣無法逃脫。
    “住手！”同一時間，驕鸞睚眥欲裂，再也顧不得其他，抽劍衝上前去。
    “都督，小心。”
    “保護都督！”幾名部將跟著失聲驚叫，場麵一時陷入混亂。
    然而，畫麵好像被定住了一般，那些拉弓放箭的士兵，擺好架勢，然後就那樣不動了。那位禦左，保持著揮手、張口的姿勢，口水都流出老長。
    若不是自己還能動，驕鸞真要以為時間靜止了。中間的二人從容走出包圍圈。
    “慕容將軍，九殿下，對不住，全賴驕鸞管教不嚴，害二位受驚了。”驕鸞施禮賠罪，身子一躬到底，語氣是滿滿的真誠。他雖然不知道這些步卒究竟是怎麼了，但他很確定，此事與這位古靈精怪的小小九殿下肯定是脫不了幹係。
    “驕鸞將軍不必如此，各為其主，各為其國，無可厚非。辰夜，為他們解開吧，趕路要緊。我們要在天黑前下了山才好。”
    白天的天山再怎麼危險，那些隻在夜間活動的野物也不會出來。但是到了晚上，百獸盡出，那可真要熱鬧了。慕容烈風考慮的正是此點。
    “哦。”君辰夜乖乖答應，而後，小身子淩空一躍，飛到那些人上方，灑下一些粉末。
    那些人在能動的一瞬已經被一擁而上的的兵卒用繩索捆縛而住，禦左心有不甘地瞪著慕容烈風和君辰夜，方才怎麼回事，那些箭矢怎麼沒放出去呢？
    “別看我們，我們不會為你們求情的。”君辰夜探出小身子故意很氣人地說道。慕容烈風將人拉回來，並不多做言語。
    這些人或許會被殺，或許要受重罰，但終歸，他們違反了軍令。個人有個人治軍的原則，他不好多加幹涉。
    “都督，你現在不殺了慕容烈風，等到山下，他必將對付咱們，屆時悔之晚矣，都督！”禦左被拉下去的時候還在做最後的努力，驕鸞一揮手，不想看到他。
    一段小插曲過後，大軍繼續趕路，待終於出了林子，站在山坡上時，涼州城內已是萬家燈火。
    星子閃耀，弦月彎彎。天山樹木濃密，不見星月。此時一見，不覺哪裏都好看，即使夜風還很冷，眾人不由地暢快呼吸起來，終於出了這個鬼地方，終於回到了“人間”。
    隻是，還不等驕鸞有下一步指示，萬千箭矢如疾風驟雨一樣撲麵而來。數百名兵卒應聲倒地。
    “辰夜，小心！”慕容烈風拉過君辰夜，護在身旁。青虹劍劃出一道絢麗的光芒。
    “快，散開，掩藏！”變故突發，驕鸞一邊用劍撥打著箭矢，一邊大呼。大軍舉起盾牌，迅速後退，躲進林中。
    “都督，你看我說什麼來著，中了慕容烈風之計了吧，現在殺他也未為遲晚，都督，下令吧！來人，鬆開我，今日就算拚盡一死，我也要殺掉慕容烈風。”禦左在隊伍後麵扯嗓子大聲喊叫。
    張口閉口要殺慕容烈風，君辰夜不愛聽了，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頭上飄過了什麼，人已至了隊尾，禦左的聲音隨之戛然而止。
    “辰夜！”慕容烈風低喚，順著望過去。
    “讓他消停會。”眨眼間，君辰夜又回到慕容烈風身邊。
    驕鸞也覺得耳根子清淨了許多，他不信此舉出自慕容烈風之謀，還是那句話，想殺他們不去救就是了，何必浪費箭矢？
    他驕鸞還沒自戀到以為慕容烈風已將他當成了頭號宿敵，不親眼看他死不罷休的地步。
    “慕容烈風，你身為全軍統帥，裏通外敵，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何話說？還有什麼資格持有”玉麒麟”虎符，還不快快下山受縛！”
    山下人影幢幢，火把亮成一片，不用看人，光聽這鴨子叫的聲音，慕容烈風和君辰夜已猜到是誰——丁冒。
    君辰夜給他解了“胖胖丸”後，就將他暫時關進牢中。他是如何逃了出來，又是如何帶兵來了涼州，慕容烈風和君辰夜一時也搞不清楚。君辰夜倒是有些佩服他了，能做到這一步，別說，還真有兩下子，隻是，等著瞧吧！
    “丁冒，你已被我收押在牢，鄴郡事務我已全權交給張攀
    處理，你有什麼權利調動人馬至此？”慕容烈風走上前，高聲質問道。
    “我要是不帶人至此，又怎麼知道你慕容烈風與敵人串通一氣？哼，別問我是怎麼來的，先給大家夥解釋一下你和西梁人同列為伍是怎麼回事吧，慕容烈風。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說地清嗎？你現在就算跳進黃河，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慕容烈風，乖乖認了吧，我會考慮給你留個全屍。”丁冒死鴨子嘴硬，立刻轉移了重點。
    “我慕容烈風做事問心無愧，不需要解釋。黃正可在？”
    “黃正在。”本能地，黃正高聲回道。
    “我問你，丁冒是怎麼率人入了涼州城？”
    “他持有將軍手令。”
    “我沒有給他手令，他手裏那份是假的，現在我命你……”
    “黃正，不要聽慕容烈風的命令，他已投靠了西梁人，我們應該合力對付他。”丁冒立刻尖聲打斷慕容烈風。
    黃正眼睛瞪地老大，說任何人投靠西梁，他都覺得可能，唯獨慕容烈風，他死都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