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烈風，你我隻有國仇，沒有私怨。我父汗雖然敗在你的手中，因你而死，可我並不怪你。就算你不動手，我也會弄死他。你我年齡相仿，又同樣出色，應該在戰場上一決勝負，勝者王冠加冕，敗者俯首稱臣，那樣才有意思。我此次前來隻為尋找小壞蛋，我看，我們沒必要交手吧？”
    “擒賊先擒王，今日若是能拿下耶律王子，戰爭就此結束，不知有多少人可以因此而活命，當然有必要。”
    “拿下我？”耶律無邪嗤笑一聲，“慕容烈風，我承認，你的槍法不錯，劍法也不錯。可我的”雷鳴”……也不是吃素的，”耶律無邪一手握上腰間彎刀，“真打起來，我們誰勝誰負……還不一定！”
    聞聽兩人要打架，君辰夜著急起來，搖著小手正要說什麼時，耶律無邪拔地而起。看似奔慕容烈風而來，身形卻在半空
    陡然一個回轉來到君辰夜身旁，攔腰一把撈起他，縱身躍下房稽。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隻是轉瞬間，人已沒了蹤跡。
    君辰夜雖然沒多重，卻也不比一袋米輕，但耶律無邪夾抱著他，速度絲毫不減。在人們驚愕的眼神中，一路衝回到剛才過來那條大街上。他沒帶遮帽，異於中原人的長相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路過賣糖葫蘆的攤位時，耶律無邪丟過去一枚金幣，留下一句話。
    小販遲疑著彎腰撿起，先是放到眼前瞧了瞧——好像眼神
    不大好，金幣幾乎貼到鼻子上了。用牙齒使勁一咬後，眼中迸射出狂喜，險些沒驚叫出來。看看四外，趕緊揣進懷中藏好。接著，把所剩的將近百十來隻糖葫蘆都給之前被耶律無邪搶走糖葫蘆的男孩送去了。
    不知，男孩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時至中午，整條大街人流如梭，耶律無邪穿插借路，身影如飛。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邊望來。
    奔至街心處，他猛然身形一轉，停住腳步。此時，慕容烈風已在三丈之內。中間隔著十來個行人，兩旁夾著二三個攤位。
    好奇心人皆有之。一是耶律無邪的長相——少見卻也好看；二是慕容烈風的長相——好看到少見；三是兩人此舉——因何而跑，又因何追趕。
    如此出色，與眾不同的兩人幾乎吸引了整條街的注意力。見一人停下，人流開始向這方湧動。君辰夜背轉著被抱在耶律無邪身側，一動不動。
    耶律無邪手臂一抬，卻不是摸向彎刀，隨著他拋出的動作，有什麼東西漫天灑落。
    天上掉“餡餅”的事人們也隻是那麼一說，有誰真正遇到過了，可今日耶律無邪就要親自實施一回。
    “金幣，是金幣！”有人手疾眼快，搶先接到一枚。而後，人群如沸騰的水一般，徹底開了鍋，從四麵八方不要命似地衝湧過來，完全擋死了道路。
    耶律無邪一勾唇，衝慕容烈風露出一個輕鬆勝利的微笑，腳下一轉，再次向前疾馳。
    以慕容烈風的輕功，他完全可以踏著百姓的脊背借力而過，但耶律無邪算準了他不會這麼做，果真，慕容烈風繞路到一側。
    出了這條街，四外就是百姓的房屋。那樣一耽擱，慕容烈風追過來後，隻看到一個背影閃進了一所院落。
    他腳下不停，迅速追趕而至。院子很大，堆放著穀草、柴草之類，數十頭牛悠閑啃著玉米，一個婦人正蹲在那擠牛奶，正房、廂房的房間不少，牛檻也很大……哪裏都像藏了人的模樣，但慕容烈風卻並不入內，甚至沒多看一眼，身子一轉，直奔城門而來。
    城門外，四輛突厥的皮革馬車奔四個方向而去，外表完全一樣，連駕車馬匹的毛色都所差無多。
    慕容烈風至此一見之後，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他所看到的根本不是耶律無邪，而是一個背影和他極其相似之人，
    那人帶著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君辰夜，是一個和君辰夜穿著相同衣服，年齡相仿的孩子。仔細辨認了一下後，慕容烈風奔著東南方那輛而去。
    涼州郊外道路較為平坦，馬車駕駛地飛快，兩匹純種突厥“西極”馬四蹄騰空，奔跑如電。
    駛出約有一裏，在第一個岔道口，另外三輛憑空冒出，又變回四輛，慕容烈風腳下略停，瞧過一眼後，朝著其中一輛追趕上去。
    馬車快，慕容烈風更快，距離逐漸拉近，兩炷香之後，眼看就要追上之時，路過一個小樹林，又有三輛出現，仍然是外表相同，各奔東西。
    慕容烈風緩了緩氣息，毫不猶豫奔著向西那輛掠去。他的內傷未愈，這樣不遺餘力的飛馳，令他胸口間氣血翻湧，喉間不時充斥一股甜腥味。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停下，停在了洛水河畔，此去涼州城已六裏有餘。
    耶律無邪抱臂倚靠在車門處，左右十來個黑衣人分列兩旁。後麵一艘龍舟已等在那裏，上麵站著五六個身強力壯的突厥勇士。龍舟高有三丈，分為兩層，舟壁上雕有青雀、黃龍圖案。
    除卻城門外那一次，路上，馬車前後兩次出現都是恰到好處，不難猜測，一切都是有計劃的。慕容烈風對涼州城四外並不熟，但他已想到，前方可能會出現什麼。
    沒辦法，這就是精準的判斷能力與奇快的反應能力。慕容烈風的優秀可以體現在方方麵麵。所以，有接應的人，有接應的船隻，也真的完全在他意料之內。
    “你可以啊，慕容烈風，這麼多輛馬車竟然追不丟，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還有之前，你那麼快追到城門處，定然是沒在那所院落浪費時間，你怎麼知道藏在那的人不是我，不是君辰夜呢，千萬別說什麼心靈感應之類的，我不信。”
    “把辰夜還給我。”慕容烈風抬臂，青虹劍遙遙一指。孩子與君辰夜再怎麼像，那也不是君辰夜，
    “哼，真是好笑。慕容烈風，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小壞蛋就是小壞蛋，他不是任何人的——就算之前是，現在也不是。因為，他失憶了，誰都不記得了，一切嘛，都要重新洗牌！前一次讓你搶先一步認識小壞蛋，那算你走運，這回不見得嘍，誰能讓小壞蛋與之更親昵，就看他的本事了……”
    在慕容烈風身形一動之時，那十來個黑衣人悉數抽出彎刀
    圍將上來，擋住前路。
    內力精勁，刀法剛猛，十來人無一例外都是高手。青虹劍光芒大盛，有若龍吟虎嘯。
    耶律無邪一直都知道慕容烈風不但槍法好，劍法也好，可是親眼見了，還是為之一驚。自己與其較量，並無半點取勝的把握。
    同時，他也發現，慕容烈風內力不足，好似受了內傷。眼中殺機一閃而過，他旋即否定，高聲道：“慕容烈風，你在六國名聲甚大，竟至被稱為”戰神”，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在戰場上親手打敗你。”耶律無邪將“戰場”倆字咬重了音。隨後，從車中抱出君辰夜，輕鬆一躍上了龍舟。君辰夜不知是不是睡著了，眼睛是閉著的。
    即便慕容烈風內傷未愈，那十來人也擋他不住，但那需要時間，然他急於抽身追趕，急於知道君辰夜是否無恙，人向前來時，背後終是露出一絲空隙。
    在他追至岸邊時，一人刀鋒劃過淩厲一劈，慕容烈風躲過刀光，卻還是被刀氣所震，一絲殷紅溢出嘴角，襯著他蒼白的麵色，尤其顯眼。
    僅差一步，僅有一步之遙，他即可追上……
    “將軍——”隨著大聲的呼喊，馬蹄聲雷動，五百來人出現在視野之內。
    十來人互一對視，在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後，沿著河岸上遊飛奔而去。
    他們去了哪裏，慕容烈風並不關心，劍尖拄地，眼眸一直望著漸行漸遠的龍舟，冷風吹動戰袍，徒增一抹孤寂，落寞。
    “將軍，賊人逃跑，我們是否前去追趕？”一人翻身下馬，走上前來。
    龍舟已成了一個黑點，慕容烈風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了。”
    “將軍……你受傷了！”那人驚呼。
    “無礙。”慕容烈風抬臂，拇指一抹，擦掉血跡。
    洛水並不是什麼大的河川，過了這裏通向何處也一目了然，但耶律無邪一點也不擔心慕容烈風追過來。其一，他在河岸
    設置了伏兵，足有一千之眾；其二，他的別院很隱蔽，非在短時間內可找到；其三，即便能找到，進不進得來，還要兩說；
    其四，最重要的一點——鄴郡城外又有五萬兵馬圍困。
    他相信，慕容烈風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很大可能上，來的那五百人就是送信的。
    除卻驕鸞原來留下的兩萬，耶律無邪又調來三萬人馬，還是西梁兵。
    這就是人多的好處——源源不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