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剛起床，君小爺就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喏，烈風，給你的。”
    “……”正在收拾床鋪的慕容烈風轉頭，一怔。
    “不必奇怪，不必疑惑。烈風，正如你想那樣，這是……住宿費。是不是覺得自己賺到了？有人暖床還有人交費，沒關係，偷偷樂就好。”
    “……”慕容烈風咬牙，二話不說上前。
    “哎呀，哎呀……不要打，我好好說，好好說還不成嗎？”
    “一次機會。”
    “這不是住宿費，真的不是，其實這是……過夜費——啊，好痛，好痛……”
    晚一頓，早一頓，君小爺又被收拾了一頓。
    “烈風，別走，我還沒說完呢？”
    連“過夜費”都出來了，還想說什麼？
    “這是給紫焰軍死傷士兵的。”
    慕容烈風撩開帳簾的手又收了回來，慢慢轉過身。
    “重傷者，五十兩。死者，一百兩。我昨天大概數了一下，好像有三千來人。這些銀兩應該足夠了。”
    “……”
    “怎麼樣烈風，現在是不是特別感動，特別後悔打我屁屁了，是不是在想，君辰夜怎麼這麼招人喜愛？”
    “……”
    “哎呀，屁屁好痛啊，沒辦法吃早飯去了。”
    慕容烈風二話不說，將君辰夜背起往外走。君辰夜趴在後背上呲著小牙，偷著樂，別提有多臭美了。
    調皮搗蛋、胡鬧添亂、捅婁子、惹禍樣樣在行，可是他的辰夜卻比任何人都要有一顆細膩的心。
    慕容烈風唇角上揚，但他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笑容。至少，不能被君辰夜看到。
    早飯後，君辰夜就來到了後山。高粱、玉米、大豆、穀子……都到了收貨的季節。在這片肥沃黑土中長出的莊稼，看著就喜人。
    別人在幹活，君小爺就拿顆蘋果坐在樹叉上啃，晃悠著小腿，悠閑地不得了，還不時指手畫腳，“言岩，你落了一棒玉米，你是熊嗎？
    “薛丁，你在哪兒，我怎麼看不到你，光看到玉米秧啊！你是不是把玉米都偷到洞裏去了？”
    “蕭戰，你站玉米地裏，這畫風真清奇啊！出手快、狠、
    準，要不要舞套劍法啊？就耍個”秋風落葉掃”什麼的。來來來，站好，待我為你描繪一幅。”
    “怎麼的沈牧，你羨慕啊，別急，你先繡你的花，我一會兒為你作詩一首。”
    “秋天到，秋天到，田裏莊稼長得好。高粱漲紅了臉，穀子笑彎了腰，大豆粒粒飽，玉米穗穗棒……”
    “啊，受不了了，幹脆一刀殺了俺吧！”言岩仰天大吼。
    “君小爺，你還讓不讓人活了？”薛丁努力踮腳，終於露出個腦袋。
    “殺人不用刀，夠狠。”蕭戰一手一個掰下倆玉米棒子。
    “不是說為我做詩嗎？我可沒聽到我的名字。”沈牧扒掉玉米皮不算，還在仔細摘著胡子。
    “別急呀，不是還沒說完嘛！言岩像隻熊，夾一棒，掉一棒；薛丁似田鼠，鑽來鑽去，顆粒歸倉；蕭戰畫風清奇，玉米地裏耍大刀；沈牧端莊無比，穿針引線，繡花打樣。”
    “嗖，嗖”，四個玉米棒子同時飛了過來。
    “拜拜。”君小爺身形一閃，已在幾丈開外。
    ……
    錦榮秀坊。
    “我要三萬套棉被，三萬套棉衣，上好的棉花，上好的細布，這是定錢。”君小爺掏出一張千兩麵額銀票放在了桌上。
    楚懷瞧了一眼，搖頭。
    君小爺再掏一張。
    楚懷仍搖頭。
    連續三次以後，君小爺不掏了，“楚懷，你要打劫是不是？
    ”
    楚懷端起一杯茶，“君小爺，你趕了那麼遠的路不口渴嗎？這是上好的龍井，嚐嚐吧。”
    君辰夜接過一飲而盡，“楚懷，說說吧，你到底什麼意思，是嫌銀兩少、人手不夠還是覺得沒有賺頭？”
    “楚懷願意為紫焰軍獻出三萬套棉被，三萬套棉衣，分文不收。這次西梁進攻我天祈，若是沒有慕容烈風將軍率領紫焰軍浴血奮戰，我等如何有這般安居樂業的快活日子？當然，君小爺你也功不可沒。”
    “完了？”
    “隻有一個條件。”
    “說說看。”
    “君小爺的溫泉山莊不是正在建造嗎，我想投入銀兩，到時我們三七分成。君小爺可能不缺銀兩，但我手裏有著廣泛的人脈資源，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保管有源源不斷的客人。”
    聞聽此言，君辰夜捏著小下巴，坐到了一旁，好像要好好思量一番，一時難以抉擇的樣子。其實，心中在偷偷樂。
    楚懷錯了，君小爺缺銀兩。在他預備給出那些撫慰紫焰軍死、傷者的銀兩後，他就打算縮小溫泉山莊原有規劃，將後期工程做的相對粗糙一些。
    現在楚懷提出這個要求等於正中下懷，人脈不人脈的，君小爺原來倒沒想那麼多，現在聽起來也是這麼回事。有充足的客源，又有足夠的銀兩按原計劃實施，何樂而不為呢？況且賺多賺少，君小爺根本不在乎，他隻想要紫焰軍吃得飽，穿得暖，豐衣足食，這就足夠了！
    “二八分成。”
    “我們一人退一步，二成五對七成五。”
    “看在這三萬套棉被和三萬套棉衣的份上，我答應了。”
    君小爺一副讓楚懷占了老大便宜的表情。
    “好，君小爺，果然爽快，今天中午我做東，想吃什麼盡管說。我現在讓人擬定合約，出去一下，君小爺自便。”
    楚懷出去後君辰夜樂開了花，一分錢沒花不說，還拉進來一個投資者，而且還有免費的大餐，這趟兒跑地真值！
    溫泉山莊建立在後山的東半山坡，有青石板鋪成的台階直通山腳下。內部分為東院和西院，東院專門為紫焰軍建立，有獨立的下山通道。西院分成男院、女院，裏麵有公浴和私浴兩種，私浴又分成藥浴和花瓣浴。三步一小湯，五部一大湯。
    青山綠水，亭台樓閣。紅磚灰瓦，廊簷環回。鵝卵石鋪成的甬路連綴期間，白紗輕輕舞動，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前期工程已經完畢，隻剩後期的細化、美化、雕琢。
    君辰夜看了都驚訝它的美。短短數月之間，拔地而起，堪稱鬼斧神工！雖暗暗佩服花雲離的辦事能力，但君小爺嘴上可不會說，因為他知道，花雲離聽到後一定會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君辰夜到的時候，高台上一位老者正在講解按摩推拿之法。下麵站著五百男侍、五百女侍，均是十四五歲地模樣，風姿秀美，儀質不凡。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①
    君辰夜敏銳感覺到這些人和大街上走著的少男、少女不一樣，可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君小爺塞給花雲離一張五千兩的銀票，“按原計劃建造。”
    “少主，你不會去搶錢莊了吧？”
    “我要真去搶錢莊了，就不會隻有這區區五千兩，是要多少，有多少。”
    “……”好吧，他接受。
    “少主，留下一同用飯吧？”
    “不了。”他還要回去和烈風一起吃飯呢。
    “新聘來的糕點師傅，今夜要做上百種糕點供大家試吃，以便七日後給客人享用。”
    君辰夜邁出的腳步收住，“可有桂花糕？”
    “自然是有的。”
    “哦。”君小爺擺擺手走了。
    花雲離立即搞不懂了，難道少主最討厭的是桂花糕？那不是還有其他點心嗎，可以吃別的呀，為何一定要走呢？
    他哪裏明白，君辰夜的想法是：來日方長，不差這一頓，改天帶烈風一起來吃。
    君辰夜回到大營後一看慕容烈風不在，立即猜到他可能上了後山，於是剛從東山坡下來，又上了西山坡。
    夕鳥已西渡，餘霞亦半消②。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③。
    遠遠地，君辰夜就看到了慕容烈風。夕陽下，他的身影被拉得老長，正在把扒好的玉米棒子裝進籮筐內。
    瞧瞧，他的烈風，連勞動都這麼好看！君辰夜小跑著來到近前，幫忙往筐內裝玉米。
    慕容烈風該幹嘛幹嘛，好像旁邊根本不存在這麼個人一樣。
    “烈風，一天沒見到君辰夜了，有沒有想？”君辰夜將小臉湊過去，露出小牙討好地給笑著。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完這句話，慕容烈風立即扭臉，過另一側撿玉米。
    傻瓜都得看出來慕容烈風在生氣，更何況是感知氣息能力如此強的君辰夜。
    “烈風，我以後出去之前一定和你說一聲！啊，不不，我以後盡量不出去了，不到處亂跑了。”
    “烈風，我錯了好不好，以後再也不敢這樣了。”君辰夜繞過去用小胳膊環住慕容烈風脖頸，小臉貼靠在肩窩處。
    “你還知道回來！”慕容烈風冷哼一聲。
    上午，慕容烈風處理了手頭的事情後，就來了後山。路上，他還在想，君辰夜能幹什麼，不搗蛋、添亂就不錯了，說不定現在就幹了壞事，惹了禍！
    不想，一來被告知，君辰夜不在，去哪了不知。當時，慕容烈風心內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失落。就算到要哪裏玩，也該和他說一聲吧，這樣一聲不響地走掉，算怎麼回事！
    原以為中午吃飯能回來，結果，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慕容烈風匆匆吃了一口飯，沒有休息，又來了後山。好像隻有幹點什麼才能緩解心裏的那份焦躁。
    注釋：
    ①韓愈《送李願歸盤古序》。
    ②出自何遜《夕望江橋示蕭諮議、楊建康、江主簿》。原句：殘霞亦半消。
    ③出自王績《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