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顏陌和三皇子都表演過了，五皇子君景賢又怎肯甘於寂寞，拉了孫禦史的女兒孫知香，一人鼓瑟，一人起舞。
    鴛鴦於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
    乘馬在廄，摧之秣之。君子萬年，福祿艾之。
    乘馬在廄，秣之摧之。君子萬年，福祿綏之。①
    通篇皆是祝福，希望祈順帝康健萬年，萬壽無疆，想當然，祈順帝龍顏大悅，厚賞。
    此舉可謂一石二鳥，既討了祈順帝的歡心，同時不著痕跡的，五皇子就向孫禦史示了好。看那孫小姐下去時一副嬌羞模樣，就知此事君景賢早就謀劃好了的。
    五皇子落座後，司徒榮華掃了君若北一眼，微微皺眉，麵上帶了一絲寒涼，
    君若北從柳千媚進來雙眼就直了，露出如癡如醉、如夢似幻的表情。此時仍沉醉其中，身旁的小太監在他耳邊低聲喚了數聲，他才回過神來。看了司徒榮華所在方向一眼，從桌下掏出一幅畫卷，緩緩站起身來，“啟稟父皇，兒臣才疏學淺，昨夜畫了兩幅牡丹吐蕊圖，分別贈於耶律王子，梁太子，還望二位不要嫌棄的好。”
    “嬌豔欲滴，富貴吉祥，好畫，好畫！”
    “富麗端莊、芳香濃鬱，下官在此好像聞到了花香。”
    “太子大義，堪稱表率。”
    “……”
    底下立刻有朝臣高聲讚賞。
    眾人皆知，祈順帝早年非常寵幸一位名為褒信的“花蕊”夫人。此人最是喜愛牡丹，祈順帝就命人在宮裏遍種牡丹，當
    是時，為討祈順帝歡心，無數文人學子歌詠牡丹、描摹牡丹。迄今，宮中仍有不少種類牡丹花。
    今日，若是君若北送了別的畫卷，不會引起祈順帝如何注意，即使無過也不會有功。可是一看到這幅活色生香的牡丹盛開全景圖，祈順帝的眼裏劃過一絲悵然，眼神不自覺地就柔和了幾分。即使知道這並非君若北所畫，即使知道這是出自名家大師之手，他還是對著一向不喜的君若北和顏悅色了幾分，“甚好，北兒有心了。”
    底下再次響起朝臣附和之聲。
    司徒榮華的嘴角噙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君若北走下坐榻，親自將畫卷遞與了耶律無邪和梁庸。一晚上都笑吟吟，樂嗬嗬，看似對什麼都滿意，又似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梁庸太子站起身來，走到階下，躬身施禮。
    “為感謝太子殿下贈畫，梁庸願吹笛一曲，以表謝意。”
    “如此甚好，庸太子自便。”祈順帝麵上帶著喜悅。
    梁庸走過去對樂師低聲交代了幾句，沒多久，就有數名身著梅花彩裙的舞姬來到大殿。
    梁庸抽出玉笛，樂起。舞姬旋轉身形，舞起。
    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撲鼻香。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②
    梅花樹下，一對璧人，軟語低喃，情定三生，卻奈何世事難料，蒼天弄人，轉眼間勞燕分飛，生離死別，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③……笛音婉轉低回，悅耳動聽，如泣如訴，欲語還休。
    一曲畢，在座女眷不少紅了眼圈，拿帕子輕拭眼角。祈順帝撫掌叫好，“早聞庸太子博學多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甚好。”
    “陛下過獎了。”梁庸退回到坐榻。
    “不知耶律王子，有沒有此等雅興……”祈順帝樂津津看向耶律無邪。
    “六國皆知，我們草原人最是愛馬，小王願吹奏胡笳一曲
    讚之。”字正腔圓的中原話，卻帶有一股草原的味道，聽著別有一番韻味。
    耶律無邪收回一直打量慕容烈風和君辰夜的眼神，興致缺缺的從坐榻上站起。
    雷亞快速在外麵取了胡笳回來，並帶來了草原樂師與舞姬。舞姬皆穿草原特色服飾，頭插翎羽。
    承雲嘈囋駭日靈，調露鏗鈜動天駟。④
    奔塵飛箭若麟螭，躡景追風忽見知。⑤
    咀銜拉鐵並權奇，被服雕章何陸離。⑥
    紫玉鳴珂臨寶鐙，青絲彩絡帶金羈。⑦
    婉轉盤跚殊未已，懸空步驟紅塵起。⑧
    驚鳧翔鷺不堪儔，矯鳳回鸞那足擬。⑨
    舞姿熱情奔放，熱力四射，笳曲空曠悠遠，意味深長。將人帶到了遼闊廣袤，無邊無際的大草原。
    一曲畢，四周響起鼓掌聲。
    “耶律王子好琴藝，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祈順帝似是頗為讚賞，忽而話鋒一轉，“自古英雄配美人，朕願將愛女三公主許配給王子，突厥天祈永結秦晉之好，不知王子意下如何？”
    一聽到要把她許給耶律無邪，三公主瞬間眼冒桃花，差點，沒從座位上跳下來。幸好司徒榮華早派了兩個粗壯嬤嬤過去，在背後把她按住了。
    一直明爭暗鬥，麵和心不合的司徒榮華和祈順帝在三公主這件事上，竟是意外地不謀而合。可想而知，三公主令人糟心的程度。
    對於祈順帝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耶律無邪無比佩服，人就在眼前，他竟然說成是美人，當他是瞎的嗎？
    草原的女人大膽直爽，熱辣豪放，喜歡一個男人可以主動去追求，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可是，耶律無邪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能讓人惡心到這種地步，今晚，他有好幾次都忍不住要向君辰夜借彈弓——把那所謂的三公主打成熊貓眼，讓她不能再看他。
    看來受苦受難的並非楚懷一個，三公主的“功力”確實到了一定的境界。
    “此等婚姻大事，小王作不得主，還需稟明父兄。”耶律無邪強壓下要拿馬刀砍人的衝動。
    “哦，既是如此，耶律王子還需快些，好事嘛，還需早日促成的好。”
    這算是哪門子的好事，中原的皇帝還真的是不要臉，當他是撿破爛的嗎？
    耶律無邪黑著臉退回到坐榻，一眼掃到君辰夜那壞壞的笑臉。哎呀，可是讓他撿了笑話，瞧瞧，那小壞樣兒！不自覺地，耶律無邪也笑了，心中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注釋：①選自《詩經。鴛鴦》。
    ②摘自《梅花三弄》。
    ③出自柳永《雨霖鈴》。
    ④至⑨出自薛曜《舞馬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