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辰夜昨夜一直想著關於慕容烈風的事，快天亮時才睡著，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揉著惺忪的睡眼，在想起今日要做的事之後，君辰夜大叫一聲不好，立刻從床上躍起。簡單的洗漱過後，連早飯也來不及吃，飛身上馬直奔校軍場。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①
    一路狂奔，趕到校軍場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了。把馬交給營門守衛，正想著讓人去稟報時，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慕容烈風。
    “九殿下剛睡醒？”不是問句是肯定，說話時人已來到近前。
    “是。”君辰夜低著頭，心虛的看著地麵。完了，完了，第一天就遲到，他不會被趕走吧？
    “九殿下既然要到軍中曆練，就要遵守軍規，今天就罰站一炷香時間，下不為例。”慕容烈風說完率先走在前麵。
    君辰夜跟在後麵呼出一口氣，隻要不讓他離開，怎麼罰都行。瞅準一個樹蔭位置，斜穿了過去。
    “九殿下要去哪裏？”
    “那裏，罰站。”小手指向那片樹蔭。
    “九殿下弄錯了，等下末將站在哪裏，九殿下站在旁邊就好。”
    “好。”君辰夜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麵。
    慕容烈風站在校軍場中間的位置不動了——那也是正對著太陽，最曬的位置。君辰夜隨後站在左邊，中間隻有一個手臂的距離。
    不習慣任何人靠地太近，慕容烈風向右跨了一大步。君辰夜扁扁小嘴，自以為沒人看見的向右移動腳步。
    “九殿下，站好以後就不可以動。”
    “哦。”又向右移動最後一步，君辰夜果真聽話地不動了。
    汗水順著額角流了下來，熱，真的很熱呀！君辰夜閉了閉眼，用力感受慕容烈風的氣息，清風，冷月，山泉水……
    當今太子吃喝玩樂，沉迷於女色，難成大器；三殿下為人好大喜功，剛愎自用，江山若落到他的手裏，黎民百姓必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六殿下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看似溫和有禮，實則工於心計，不會是一個好君王；而身旁的這個小九殿下，真的給堅持住了一炷香時間，可見其心性堅韌，若心中存有黎民百姓，不失為一個好皇帝……
    “我也想……吃飯。”夥夫們抬著幾個大木桶放在了校軍場中央，一看就知道要吃午飯了，他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好餓呀。君辰夜抬起頭，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慕容烈風……
    好吧，他想多了。慕容烈風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沙漏，“好，吃飯吧。”
    君辰夜立即眉開眼笑了。
    一路小跑著奔向木桶，掀開桶蓋一看，君辰夜傻眼了，這黑黑的，黃黃的是米飯？
    不死心的又掀開一桶，一樣的。再掀開一桶，不是飯了，這是……清水煮白菜嗎？再仔細看了一下，上麵還是漂著一些油星的。
    是不是搞錯了，這些東西真的可以吃嗎？恐怕連皇宮的豬都不會吃吧？
    剩下的桶蓋不用君辰夜掀，已經有夥夫依次掀開了，不是飯就是菜，和他看這三個桶一樣的。
    紫焰軍排隊打飯，每個人從夥夫手裏接過一個粗瓷大碗，下麵飯上麵菜，然後在樹蔭處席地而坐，三個一群，五個一夥，聚在一起吃飯。
    君辰夜回頭看向慕容烈風，他吃的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卻看到他從夥夫手裏接過一個大碗後向自己走來。
    “九殿下請用飯。”慕容烈風雙手遞過大碗。
    猶豫了一下，君辰夜還是接了過來。小手抖呀抖，有點拿不動，隻好放在了旁邊一個空桶上麵。
    君辰夜的反應在慕容烈風預料之內，這種飯菜他們吃下去都很困難，更何況是金貴的九皇子，能給接過去已經不錯了。隨手招來一個夥夫，對他交代了幾句。
    慕容烈風站在那裏，等所有紫焰軍打完飯以後，這才走上前，從夥夫手裏接過一個同樣大小，但顏色不一樣的大碗，向一處樹蔭走去。
    君辰夜顫巍巍捧起那個比他頭還大的大碗，在後麵跟了過去。
    慕容烈風坐在那裏優雅的吃著飯菜，不知道的還以為吃的是什麼美味珍饈。
    君辰夜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一樣的，菜湯更多了一些。把大碗放在地上，君辰夜跪坐在了旁邊，拿勺子戳著碗裏的飯菜——他不會用筷子，這是慕容烈風特意讓人給他找的。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太近了，近到中間隻能再塞進去一個君辰夜，而慕容烈風卻沒有動。
    君辰夜身上有一種甜甜的暖暖的氣息，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讓慕容烈風感到很舒服，不像別人靠近時那樣難以忍受。
    君辰夜舀了一口飯放到嘴裏嚼著，幹巴巴的，還有點苦，實在吃不下，吐了回去。又舀了一口菜，清淡無味，但總算可以吃，勉強咽了下去。
    這幾天進宮以來，每頓都是一大桌子的飯菜，大多數都叫不上名來，也不知道用什麼做的，但色香味俱全，而老皇帝隻會比他吃的更好。那麼其他軍隊的，吃的也是這樣嗎？直覺告訴他不是。
    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紫焰軍就會被拖垮，戰鬥力將會大大減弱，這應該就是老皇帝的目的。
    就這樣還不放心，還派自己來監視。君辰夜覺得老皇帝簡直無恥到了極點，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戳著飯菜，發泄著對老皇帝的不滿。
    下一秒鍾君辰夜的麵前出現了一大碗麵條——玉米麵裏摻雜了白麵，還有幾根綠色的菜葉子。順著大碗，他看到了慕容烈風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再抬頭對上了那雙黑眸……
    “九殿下請用飯。”慕容烈風把麵條碗放下後，拿起那碗被君辰夜戳的慘不忍睹的飯倒進自己碗裏，交給一個看起來像大廚的人，“晚上熱一下，我吃。”
    君辰夜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咦！等一下，剛才慕容烈風說了什麼，好像要吃那碗飯，小臉一下子紅了。君辰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他剛才把第一口飯就吐回去了，他應該……沒看見吧。
    慕容烈風當然看見了，但說不上為什麼他就是不嫌髒。
    午飯過後，紫焰軍會有小半個時辰休息的時間，有人回了營帳，有人直接躺倒在樹蔭下。
    麵條雖然也很清淡，沒有多少油，鹽更少的可憐，但總算能吃的下去，這應該是紫焰軍最好的食物了。小手用力握著勺子，君辰夜半趴半跪的在那很努力的吃著，時不時轉頭看一下靠在樹上假寐的慕容烈風，發現越看越好看。
    麵條吃的裏一半，外一半，身上還沾了幾根，慕容烈風看見後薄唇動了幾下，想說什麼，但最後忍住了。
    注釋：①出自杜甫《絕句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