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麼遠,這麼近(5)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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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盛夏
    幹燥的操場上空可以看見微微浮動的波形,地麵已被炙熱的陽光炙烤地裂出不規則的幾何龜裂圖形,綠色生物亦低頭期盼傾盆大雨來拯救他們可憐的生命。如此酷暑,進入高三學生必須在學校補課,與可憐的生物一樣接受這酷熱盛夏的洗禮。
    父親的病情亦日趨嚴重,家中可摔破的東西要不被摔破就是被藏匿,這樣才不會傷人。然而唯一餘留的最利的武器:菜刀。在盛夏那傍晚將我徹底打入地獄,在我高高舉起刀子印下皮膚時,手腕上突現深深刀痕,血液流淌不止,這無異於自殺。父親愣愣地看著我的傷口,然後走回房間,悶聲不語。
    口袋裏放著顏赫送的手機,他說他會隨叫隨到,隻是我沒有勇氣撥通號碼,疼痛鑽心,根本無法騎腳踏車,隻能乘公交車來到學校。
    周末放假回校,人人都在輕鬆地談論周末的一切,還有剛逛完街戀戀不舍回校的戀人,嘴角或多或少帶著微笑。手腕上血依舊在流,比之前要少的多,因為生活費已所剩不多,去醫院縫一趟針不知要花掉多少錢,隻能用手巾緊緊包紮住。
    安靜坐在教室裏的最角落,那是我的專屬座位,是與老師爭吵後的戰利品。雙眼閉著,這樣可以減輕些許痛苦。看著陸陸續續地來人都忙於抄襲作業,也不會顧到受傷的我,有些釋然。
    “安子,安子。”這是顏赫的專屬用名。
    睜開眼睛,看見顏赫手裏提著晚飯出現在我眼前。不免驚喜,肚子正餓著,正愁出去買飯而煩。
    走幾步到門口接過飯盒便轉身回教室,將受傷的手背在身後。
    “不願見本大帥哥啊?”
    “哪有,困著呢。”事實是不想被他發現我手腕上的傷。
    “哦,那我先回班裏去,有事找我。”每次走時都帶上一句。
    我放心地坐下,傷在左手還好可以進食。第一口食物剛送進嘴時,顏赫的身影突然遮住光線。
    “手上怎麼了?”受傷的手被高高抬起來。全班的目光在同一時刻聚焦在我臉上。
    “痛。”
    他扯開我緊包的傷口,難看的傷口曝於眾人眼中,唏噓四起。
    “你自殺啊?”顏赫拉住我沒受傷的手硬拽出教室,就與我們第一次相識一樣。
    將我拖至醫務室處理傷口,阿姨給我縫補包紮後還嘀咕著說年輕人不要想不開,又不是談婚論嫁,幹嗎輕生啊?幸虧沒傷到動脈,大出血就得送大醫院,多不值。
    被誤解也百口莫辯,在顏赫拽我進醫務室時應已被阿姨認定。
    包紮完說是為了防止後遺症,要打點滴消炎。兩大瓶藥水掛在杆子上,沒幾分鍾便已腦子昏昏沉沉,能感覺到顏赫一直在身邊坐著。
    “她怎麼會這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竟然聽到林順翼的聲音,氣喘籲籲的聲音。
    “我也不曉得,送晚飯的時候就這樣了。”
    “我們出去說吧。”
    “之前還好好的,昨晚還通過話,這次是意外,我從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對自己,不過直到現在才知道我已經陷進去,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安子現在對我很重要。”
    聲音斷了一會,繼而再次繼續:“我是真的喜歡她。”
    一直隻有顏赫一人的獨白,應該是神誌不清的我做夢吧,是對顏赫太依賴才會做這麼不切實際的夢,之後便昏昏睡去。
    自殘的景象在夢中上演,驚醒。
    身邊的男生是誰?顏赫之前穿的是白色T-shirt,而眼前這個背對的身影身著藍白襯衫,很幹淨的感覺。
    “顏赫?”因為不敢確定,隻能喊出送我進醫務室的人的名字。
    “醒了?”男生轉過身,這張不能再熟悉的麵孔竟然近在咫尺,他起身看吊瓶上的液體,“再過一會就好,忍忍。”
    我隻知道自己一直傻愣愣地看著他,那時,我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速度。原來剛才的對話都是真的,他確實在現場。
    “顏赫呢?”
    “他出去有點事。”
    “孩子,好好照顧你女朋友,要是被學校裏知道就不好了。”阿姨又開始囉嗦。
    原以為他會竭力辯解,可他隻是默默點頭,細心地觀察我的傷口。
    “阿姨,我不認識他。”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少勇氣說出這麼一句實話。除了那次莫名其妙的事件之外,沒有任何交集。
    他亦未解釋,隻安靜地看著我。溫熱的手掌壓著我受傷的手不讓我亂動。
    “我的名字叫林順翼,現在認識了?”
    倔強地別開頭,如此狼狽的場麵,一次就足夠,為何兩次都被撞個正著,不,三次,自行車被偷時他也在場。
    “為什麼會受傷?”
    “與你無關。”習慣地拒絕。
    顏赫來時身邊還站著落落,落落看到林順翼壓著我的手,眼睛睜得極大,我立刻掙脫,露出尷尬的微笑。林順翼就跟沒事人似的。
    落落與我寒暄幾句便被林順翼至門外說話,顏赫坐在身邊替我梳理亂發:“你是不是要把握所有的眼淚都賺光了才高興啊。”
    “眼淚?”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紅腫的眼睛。
    “我以後老婆不得傷心死才怪,老公連眼淚都不給她留點。”
    我不得不被他那的詼諧打敗,笑出聲來。
    “晚上安瑾去我家住。“他進門便無厘頭的來了一句,是命令的預期。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說什麼啊?身邊一個是女友,一個是兄弟,一個是毫無關係的陌路人。
    “順?”落落更是無法理解,她緊咬住下唇,生硬地看著林順翼,眼前兮日的好友,竟被男友命令去家中。
    “不去。”
    “你想讓你媽擔心嗎?”
    這是我一直不願去想的事情,母親視我如珍寶,手上的傷口如此明顯,想要蒙混過關確實比較困難,確實不可以回家。
    “那可以住我家啊。”落落的聲音一直都那麼甜。她過來輕輕地抱著我的頭,心疼地安慰。
    林順翼並沒有回答,將手中的手機遞給我讓我給我媽打電話。
    看著他的動作許久,我毅然搖搖頭,如此恩賜,一次足夠。
    “姐,過來學校有事。”真不知他要幹嗎?我不喜歡被可憐的感覺,特別是眼前的他。從落落的懷中掙脫出,和善地對醫務室的所有人微笑,拔去手上的吊針。針孔處亦流出細細的血流。“顏赫,請你帶我回家。”這是第一次對顏赫說請字。顏赫被我剛才的一係列動作嚇得愣在那邊。
    林順翼家室鐵定不能去的,根本不知道該用何種姿態去麵對他,他那王子城堡還是留給他的公主,本小姐避開些好。落落家更不能去,她在她叔叔家住著哪好意思去打擾,嘿嘿,那就隻有顏赫可以幫忙了,委屈下他吧。
    “顏赫•••”我伸手拉拉顏赫。
    “你敢?”是林順翼的聲音,他並沒有權利來約束我的行為,我回頭剛想頂嘴時。轉頭才發現林順翼眼睛直麵的竟是顏赫。
    本愣在原地的顏赫被林順翼一語驚醒:“順,你帶落落回家,安子的事我會處理,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話說完將我拖到身邊,對他示意離開,毫不介意他剛才講的那句你敢,“照顧落落吧。”
    落落一直沒有講話,眼眶已濕了一片,嘴唇雖然蠕動著,可未從裏麵吐露出一個字。
    “落落,那我先回家了。”不顧林順翼的反對。走出醫務室,我不知道他為何要如此生氣,女友的感覺才應該是最重要的,我隻是你生命的一個小醜而已,在你的劇情中無稽地出現,然後灰頭土臉地退場,這並不是屬於我的劇情,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幻覺。所以,請不要這麼善良,
    我可以清楚地聽見落落充滿質疑的語氣:“順,你這是怎麼了?”
    顏赫替我回教室拿書,晚上回去太早還不如多看點書。醫務室的門前是七棵高大的法國梧桐,七,最愛的數字,月光透著間隙紛雜地散落在手邊,劃出月痕累累,星空斑駁,織女星若隱若現。自從入了高二下班學期後便再無多餘時間與美景打交道呢。
    思緒忽被一陣女聲打斷,轉頭夜星裏走來的她像極一個人,一個我已經幾乎遺忘的關於記憶的人,待她走近,才敢確認,確實是她,載我回家的姐姐,還有她身後的寶馬,“小瑾,去我們家住幫順輔導輔導功課,就算幫幫姐姐,剛才已經聯係年級組組長和你母親,都同意這件事,隻要明天上交一張輔導聲明即可,乖啦,不要讓你媽擔心。”
    “順他明明就認識你,為什麼姐姐也認識你?”落落的聲音也傳入耳中,她已站在身後,“那為什麼還說不認識?”
    “我確實不認識。”很想解釋卻不知如何解釋,一直是自己的獨角戲,怎能自私地說他人也在參與自己的無聊編劇。無交集的校友關係拿出宣傳似乎沒有任何意義。現在的完全處於腦袋空白階段,毫無思考的動力。
    迎麵推車而至的顏赫,在林順嵐身邊停下,玩笑地打招呼,招呼我過去送我回家。卻被林順嵐攔下:“小赫,順不是托你照顧她嗎?現在出這麼大事,還是讓順自己處理吧。”
    看著這一幕幕發生,這一句句講完,竟然忘記思考,什麼跟什麼啊?什麼照顧不照顧,什麼補課,我隻知道我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住進林順翼家,絕對不能闖入那個王子的城堡,灰姑娘有水晶鞋的庇佑,而我,孤身一人。
    林順翼還未待我反應過來,已將我推入車中,他的力氣比我想象的要大,根本無法逃脫。留下落落與顏赫兩人麵麵相覷。
    他家確實要比顏赫家感覺有人情味,黑白主調的客廳,落地式玻璃窗,全自動數字防盜係統,灰色雪絨地毯就呈現在眼前,滿目柔亮的黃色燈光。本想趁著林順翼去停車那會說服姐姐讓我離開,可姐姐也堅持不讓我走,
    被搶錢那次我記得自己丟了串媽媽送的黑曜石,那是母親隨工作單位出行時狠下心專門為我買的,從未離身。事後再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將鏈子送還我時說了句:“那天你走的太急,這是在那拾到,應該是你的,本來斷了,現在修好還你。”
    “為什麼一定要帶我回來。”
    他並沒有答,將鏈子放下後就離開。
    在他家隻待了一天,第二日中午便被圍堵在學校周圍一處隱蔽處。消息的傳播速度也是在有夠快。正驗證了那句話:女生打架一般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男生
    “窮鬼,就你也攀地上林順翼和顏赫?做夢。”沒有任何還擊力量,隻記得當時蜷縮著身子,緊緊抱著自己,不出一聲。嘴唇裏已有微鹹的液體。
    這次他終於沒有出現,狼狽如此,卻是為了他,覺得諷刺。
    狼狽回到教室收拾好所有東西,書本,小說,零食,一整而空,在全班奇異的眼光下,班主任在講桌上一本正經地分析考試成績,看著我的表情竟然比之前要出奇地好,估計是昨晚順嵐姐姐的緣故吧。
    我顧不了那麼多,落荒而逃,那一刻,我瘋了吧?
    我瘋了嗎?我隻記得我蹬著腳踏車在大馬路上肆無忌憚地飆車,紅燈綠燈隻是裝飾,汽車隻是陪襯,餘下的隻有加速的心跳。
    在母親前麵,伸出手腕,扯掉紗布,露出長長的傷疤,醜陋地曝於陽光之下,眼淚與之俱下,白皙的皮膚上餘留的隻是猩紅的傷疤。
    “媽媽,我們離開這兒吧。”
    “離開你的父親嗎?”她心疼地捧起我的手,用熱氣嗬著我的傷口,沒有問傷口的來因,“走吧。”
    我們的行李簡單地就隻有兩個行李箱,母親剛穩定一年的工作也就在此時失去,我也無情地離開了不知道如何愛我的父親,我想,我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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