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最愛的地方
    突然降臨的狂風驟雨侵襲著整個妖魔的村子。屋頂被掀翻了許多，連柱子也倒塌了很多。
    阿柯站在雨中，大聲的指揮著族人進行修補。撒多赫坐在房簷下，一遍又一遍地替受傷的人包紮傷口。
    宇加入了阿柯他們的行列，幫忙修補屋子。塵借著絕佳的醫術，也成了撒多赫的幫手。
    整個村子裏除了我和依凡娜，沒有一個閑人。
    “翼，不要亂跑！”塵忙得連眨眼的工夫都沒有，卻還在擔心我。我不過是昨晚暈了過去，還不至於脆弱到需要別人的保護！
    不顧塵的喊叫，我奔到雨中。人未站定，身體就被宇拉了過去，頓時，巨大的柱子倒在了我剛才站立的地方。
    “回去！”
    “不要，別小看我！”
    宇愕然地看著我。仿佛我還是十年前的小孩。
    “聽話，明天就是你十七歲的生日，我和塵不希望看到你等不到這一天！”
    “如果那麼容易死的話，早在遇見你們之前，我就已經死了千次了！”
    “翼……”
    “如果你還當我是皇子，就不要阻攔我！”
    沉默著對視了許久。宇輕輕歎了口氣。
    “好吧，但是不要離開我太遠！”
    點了點頭，我抹去臉上的雨水，開始投入那緊張的修補工作中！
    又一座房子倒了下去。雨也越來越凶猛了！
    我拚命地抬起一根柱子，手臂被不明物體劃了一下，立刻，血水流了出來。
    “翼……”宇大叫！
    “沒事，小傷口！”我繼續搬那個柱子，太重了，以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笨蛋……”輕柔的罵聲，依凡娜抬起了另一邊。
    我笑了，早就知道她有一顆和赫司斐一樣善良的心。
    在我們合力之下，柱子被拋在了遠遠的地方。
    一塊幹淨的帕子遞到我麵前。我愣了一下！
    “謝謝！”不太習慣說這個詞，我的臉竟有些微微的紅。
    “不要感激我，我可沒有原諒你。”
    “是嗎？”我笑。原諒與否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因為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神的赦免，被恨是應該的，被愛卻是不應該的！
    “你好象不想和我爭哥哥！”
    “為什麼要爭？他是我的，這是事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確定過他對我的愛。胸口的鏈子給了我無窮的力量，它散發著溫熱的光，像赫司斐帶給我的陽光！
    “可是你並不是他的！”
    “為什麼你那麼認為？難道你以為我對哥哥沒有愛嗎？”我看著她，有沒有愛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她知道！
    “你當然對哥哥有愛，不然你也不會傷害自己，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的愛並不隻屬於哥哥，你愛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不管別人對你做了什麼，你依然愛他們，你的愛從來就不會隻屬於一個人！”
    我沒有說話。是這樣嗎？我愛所有的人？怎麼可能，我明明很恨那個拋棄我的父王，很恨那個毀滅了我族人的北斯雯迪，我也憎恨著那些將我當做物品玩弄的人們……我，並不博愛……
    “你不相信？”
    “我不信！”
    依凡娜冷冷笑著。繞過我的身去幫助那邊的村民。
    我搖頭甩去那份不快，卻看到不遠的地方，撒多赫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著我。
    被他的目光吸引住的時候，我聽到的轟鳴的聲音。轉過頭去，隻看到一間屋子在受到強烈撞擊後坍塌下來。而那間屋子正是塵他們所在的地方。很多的村民都在裏麵。
    我呆住，腦袋裏一片空白。當我明白該做什麼的時候，身體已經飛了出去。我緊緊抓住幾個生命，硬是將他們帶離了險境。
    轟——
    房屋倒下，隻留下漫天灰塵。
    宇摟著塵，阿柯抓著撒多赫，依凡娜抱著魔西……沒有人受傷，因為大多數妖魔都選擇去救他們最愛的生命，而我呢？低頭，看到的是我懷中幾個尚未睜眼的孩子。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救他們。我應該去救魔西，或是去救塵的，可是我卻救了我根本不認識的生命。
    恍然間，我看見依凡娜唇角冷冷的笑。
    “是你幹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咆哮著！
    “翼，你在說什麼？”宇不解地看著我。隻有依凡娜笑得很開心。
    “沒有人受傷！”
    “但你害他們遭遇了危險！”心中有團火在燃燒，“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隻是討厭我，為什麼要連累他們？”
    “翼……”塵緩緩開口，目光在我與依凡娜之間穿梭。
    “為了讓你明白，你究竟愛著誰！”
    我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癱坐在地上。心亂如麻……
    “在你眼中根本沒有特別的生命，你愛所有的人，就像你憎恨所有的人那樣。看吧，關鍵的時候你救了誰？”
    “不要說了……”我抱著頭，那裏好痛。
    “是你愛慕的塵，還是你的夥伴撒多赫？”
    “不要說……求你，不要說……”
    “你連受傷的魔西都不救，因為你相信他有自救的能力，所以你救了無法自救的嬰孩……”
    “夠了，不要說了……”我是平常的生命，我有特殊的愛，我有……
    “你騙不了自己的，你這個……怪物……”
    “不——”心在撕裂，我不是怪物，我不是……
    混沌的世界裏，有絲絲的陽光透射進來。
    我覺得好冷，蜷縮著身體坐在無人的空氣中。
    “殺了他，殺了他……”人類野蠻的吼聲震著我的耳膜，右眼好痛，他似乎流出了血。我一手捂住他，可是仍有源源不斷的液體流出來。我看見……那是黑色的……
    我的身體裏流著的是黑色的血液。
    “殺了他，為同伴報仇……”
    “殺了他，用火燒去他撒旦的靈魂……”
    “將他分屍，挖去他金紅色的右眼……”
    “割下他的肉，讓他流盡最後一滴血……”
    我顫抖著，渾身冰涼。好冷，好冷，即使……即使我的的身體正被雪緊緊的摟住，也阻隔不了那份寒冷。
    我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手。我殺了人。為了保護雪，我殺了人……
    “不是你的錯，不是……”雪在我的耳邊喃喃著，卻無法讓我不去聽人類憤怒的吼聲。
    我殺了人，這是事實……
    我的靈魂已經墮落了，是這些駭人的血讓我墮落……
    “醒了？”塵擔憂地扶摸著我的額頭，“還是很燙，你要好好休息！”
    我不顧他的反對坐了起來。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可是空氣裏還飄著血的味道！
    “翼……”
    “我是不是……很醜陋？”當你愛著所有人的時候，你其實也在恨著所有的人！
    “怎麼會？”他溫柔地笑著，像從前那樣把我摟在懷裏，“我的翼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連我這個天界的美神都被他迷惑了！”
    我望著他，忽然覺得陌生。
    容貌嗎？我向來憎恨自己的容貌，如果沒有這張臉，就不會有那些羞辱了吧！
    “我愛你，翼！”他吻著我的鎖骨，進而吻上我冰冷的唇。
    “可是，我不愛你！”我低語，看到他眉宇間的冰霜。
    “傻瓜，不要聽依凡娜胡說。你會為了不傷人性命，而甘願自己受到委屈，這就說明你有愛啊！”
    “是嗎？”那恰恰證明我沒有愛，我連自己都放棄了，還會珍惜什麼？
    推開塵，我知道宇一定在某處看著他。不想因為自己再讓什麼人難過。
    我該去走屬於自己的路……
    “你去哪？”塵驚恐地看著我變得很淡的眼睛。
    “去找雪！”
    “你知道他在哪？”
    “他在我……第一次殺人的地方！”
    我冷笑著，甩開他的手，跌撞著向那血色的方向走去。
    夢裏，雪摟著我，執著著，但那份執著不是因為愛！
    我不愛任何人，所以也不會有人愛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