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生
    血，源源不斷的自他白淨的手臂上流出，染紅了他腳下寸草不生的土地。人類的武器雖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但卻讓他兩百多年沒有受過傷的身體變得傷痕累累。
    不遠處的騷動迫使冥雪再次掩入亂石之中。
    “TMD，竟然讓那妖怪跑了！”手握弓箭的壯汗警覺地看了看四方。沒道理會讓他跑掉，那妖怪明明被他的箭射中，就算不死，也難以活過今天！
    “那家夥真是狡猾。”他的同伴睜著猩紅的眼，憤憤道。
    “隻差一點就可以活捉他了。”
    “可不是，差一點我們就發財了。”
    “算了，我們回去吧，他受了傷，活不了多久，晚些時候我們來收屍就行了。”
    “收屍？他死了他的血還有用嗎？”
    “這個……應該有用吧！”怎麼說他也是活了千年的妖怪！
    “……”
    那兩個人類不滿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怏怏地離開了。
    冥雪努力壓下心中的殺意。許久，仰天大笑起來。他何時變得這麼善良，若是兩百年前，不要說有人類可以傷了他的身，那些對他懷有敵意的人早在做出反映之前，就已經成了他刀下的亡魂。
    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人吧……
    不期然飄來的空氣裏夾雜了香甜的血腥味。冥雪拉回思緒，眉頭不禁緊緊鎖住。他熟悉血的味道，就像他熟悉殺戮一樣。
    “是皇族的味道！”莫非……
    容不得多想，順著血的氣息尋去。
    皇族？應該在天亮之前就被殺盡的，為何他們會出現在這裏？
    忽然闖入的白色身影在他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記。
    那還隻是個孩子，五、六歲的年紀，在神族幾億年的曆史裏，算是相當年輕的生命。
    冥雪隻覺心頭一緊，那群人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嗎？
    用食指探了探他的鼻翼，已經沒有了呼吸。
    死了？
    也難怪，在沒有任何力量保護的情況下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怎麼可能不死？
    “可惜啊……”
    冥雪搖了搖頭，起身正要離開。孩子無血色的麵孔納入了他的視線。
    好一個俊俏的孩子，雖然已經死去，卻安詳地像是睡著了一般。不知道為什麼，冥雪的心忽然有種停止跳動的感覺。
    晴空裏一陣霹靂，落在不遠處的地方。
    要救他嗎？還是……放他在這裏被野獸吞食？
    細細的雨落了下來。看來又有一場大雨了！
    天使般的笑容悄悄攀上了冥雪的唇。他想到了那顆雨中的流星。
    流星，代表著生命的逝去。然而那顆流星卻讓他有了重生的信念。
    他冥雪已不再是那個嗜血的妖魔，他獲得了重生。而帶給他生存希望的人正是眼前的孩子。
    他感覺的到，這孩子就是那顆雨中的流星。
    輕輕地抱起孩子輕到不能再輕的身體，他血紅色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溫柔。
    “就當是我欠你的吧！”
    這是哪裏？
    翼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卻覺得渾身冰冷……盡管火就在他身邊燃燒。尚未入秋，寒意就如此明顯得侵蝕著他的身體。那是否意味著……他已經死了？
    “你醒了？”柔美的聲音忽然響起，翼直覺地把身子貼到了山洞的石壁上。
    目光所及之處，隻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存在。他很漂亮，眉宇間有塵的清新，但氣質中卻比塵多了一份溫和，也多了一份滄桑。
    “要不要吃點什麼？”冥雪將手中的果子遞了過去，卻接觸到孩子瑟瑟發抖的身體。他的手僵在空中。
    那孩子在發抖，是因為害怕嗎？果然，除了族人和那個人，沒有人會不害怕他血紅色的眸子。連先知也說他是不祥的生命。不祥嗎？他的確是，有多少人因為他再也見不到清晨的陽光？是他毀滅了這個世界！
    “你受傷了？”感受到手臂被人碰觸。冥雪渾身一震。
    那孩子竟然在他可以感覺到的空間裏，悄無聲息地接近他的身體，而他卻沒有察覺。
    “你流了好多血！”孩子撕下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把他的手臂包地結結實實。
    “你……不怕我嗎？”冥雪愕然了，這孩子哪來的勇氣？
    “為什麼要怕？”淡金色的眸子閃爍著望向他。
    “我的眼睛……是紅色的！”
    “可是你好象我的老師。”孩子淡淡地笑了。
    “像你的老師？”他有那麼好嗎？
    “是啊，一樣的溫柔。”
    這*讓冥雪不知所措。如果這孩子知道他的雙手染滿了鮮血，他的腹中有無數生命的血液在流動，他還會那麼說嗎？
    “我吸盡了你的血，你都不害怕？”
    翼愣了一下，抬頭注視這張俊美的臉龐。
    “可是，我還活著啊？”
    “在你身體裏流的是我的血，你已經死過一次了！”
    “死？”翼呆呆地望著山洞外漸急的雨。連自己……也死了嗎？
    忍不住放聲痛苦起來。他從不輕易哭泣，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難過。他死了，那麼母後呢？老師呢？還有那個不要他的父王呢？是不是都死了？他的世界一片空白。
    冥雪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但心卻無由來的痛了起來。這孩子的喜怒哀樂竟然會牽扯到他的感覺！他將孩子抱在懷裏，任憑他弄濕自己的衣服。
    “從今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像是承諾，也像是對自己的安慰。然而心頭又再次滑過那個人的身影。
    他是真的……墮落了！
    “抓住他，要活的！”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憤怒的吼聲，在他們的身邊穿過。冥雪緊緊地摟著發抖的翼，自嘲地看了一眼自己多災多難的手臂。又一次，他們陷入了人類的追捕中。他曾經毫不在意這種事情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的生命又多了一個人的存在。他不可以自私地讓翼和他一起承受這份危險。
    “翼……”尚未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意，目光已經落在了翼滿是淚痕的臉蛋上。他不是個愛哭的孩子，可是為何現在又……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害你擔驚受怕，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摟著翼，心漏跳了半拍，想到要和他分開，他竟然會有些不舍。
    “我不要和你分開！”翼狠狠地摸去眼淚。他知道雪要說什麼！
    “可是……”
    “我哭，不是因為害怕。我隻是……隻是不了解為什麼人類要這樣對你，你明明是要救他們的，為什麼他們非但不感激，還要傷害你？”人界和天界一樣的渾濁嗎？那這個世界上還有淨土嗎？
    “那是因為……我是妖怪啊，人和妖是不一樣的。”
    “人類真的……好可恨！”
    “不要恨人類。”冥雪心疼地望著翼眼中燃起的火焰，也許有一天那把火也會燒到他自己身上，“人類隻是希望能借著我的血長生不老，他們是沒有惡意的！”
    “這樣就可以隨便傷害其他的生命嗎？”就像貴族踐踏貧民那樣？
    “他們的願望是美好的！”
    “不允許，我不允許！”翼怒吼著，好強的氣焰。
    “翼……”他真的擔心了。他不要翼純淨的心變得和當初的他一樣嗜血。
    “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的！”深沉地望進雪的眼中，這是他的承諾。他已經失去族人了，他不能再失去雪，“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那個人也這麼說過，可是結果呢？誰能保護得了妖魔一族的族長？但是，他願意期待……
    “好，我等著！”親了親翼的額頭，再一次緊緊摟住那瘦弱的身軀。
    翼，是他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