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江 第十七章 變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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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給大人念吧。”戚遼主動請纓。
“如此甚好。”陳良策尷尬的笑了笑,把信交給了他。
毛文龍的字算不上好(當然比戚遼要好上很好),但有兩個特點,一是寫得大,二是寫得十分淺顯,基本就是大白話,所以戚遼毫不費力的就把百十來字的書信念完。毛文龍在信裏主要寫了四條:先是把陳良策好好吹捧了一番,什麼忠義守節之類的詞兒都用上了;接著直截了當說東江軍要打鎮江城,攻打鎮江城的主力是山東來的數千精兵和幾十條戰船;然後約定七月二十日拂曉攻城,舉火為號,希望陳良策在城中舉事,裏應外合;最後說會把戚遼留下保護他的安全,以防萬一。
戚遼念完後,把信交給陳良策,靜靜站在一邊。他覺得毛文龍的安排有問題:自己不回去,那這封信就不是在商量,而是直接下命令給陳良策,萬一陳良策有猶豫,或者對計劃有意見,誰回去複命呢?除非毛文龍的鎮江城裏還有別的內線。這個可能性很大,曆史上的毛文龍,最擅長的就是兩件事,其一是偷襲打遊擊,其二就是派遣特務搞破壞。陳良策的做法也有問題:自己是毛文龍派來的人,很有可能在念得時候添油加醋,既然他不識字,就應該讓府裏信得過的人來念。戚遼不相信陳良策是因為信得過自己才讓自己來念,而是覺得府裏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萬一走漏了風聲,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與其全家被殺,參雜一些水分也算不上什麼了,隻要毛文龍不是在忽悠自己。
七月二十日拂曉,那就是三天後——陳良策暗自盤算著,從時間上看,三天足夠了,但他擔心的是毛文龍。
“毛軍門怎麼沒有親自來?”片刻後,陳良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戚遼道:“毛軍門軍務繁忙,眼下龍川堡聚集了十萬軍民(戚遼把這個數字誇大了些),再加上山東來的數千人馬和幾十條戰船,還有糧草、軍械、戰馬,都要毛軍門親自打理……”
陳良策擺了擺手,打斷了戚遼,毛文龍沒來,問這些也是徒勞,他關心的東江軍的實力,於是道:“你剛才說,攻打鎮江城的是三千山東來的人馬?”
“正是。”戚遼知道,陳良策開始試探了。
“是你親眼所見?”陳良策追問道。
“正是標下親眼所見,三千大軍,數十條戰船,已經逆上鴨綠江,正在往鎮江城秘密集結。”戚遼撒了個謊,這也是他跟毛文龍偷襲計劃最重要的一環——如果不把王紹勳的三千人馬搬出來,但隻憑毛文龍手下的數百東江軍,肯定難以讓陳良策下定決心反水。他也料定陳良策會由此一問。
“山東的人馬,會聽毛軍門的指揮?”陳良策還是將信將疑。
這個問題也是戚遼和毛文龍事先合計過的,戚遼當即就把毛文龍如何前往旅順,如何與王紹勳見麵,王紹勳如何猶豫,毛文龍如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經過繪聲繪色的講了一遍,當然,故事的結果不是王紹勳拒絕出兵,而變成了王紹勳“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毅然決定率本部人馬渡海北上與東江軍並肩作戰。
陳良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喃喃道:“如此看來,這打下鎮江城的頭功,是要給王紹勳了……”
一聽到這話,戚遼心頭一塊大石頭便落了地——陳良策已然不懷疑三千山東軍的真實性,而在擔心戰後的論功行賞了。
“大人。”戚遼壓低的聲音,從懷裏取出一件事物放到桌上,輕輕推到陳良策麵前。
“這是……”陳良策拿起這塊似銅非銅,似鐵非鐵的長方形物件,仔細端詳一番,他識字不多,隻認得上麵那行刻字中的第一個,遂念道,“北——”
“——鎮撫司。”戚遼替他接了下半句。
“啊!”陳良策抬起頭,吃驚的望著他,一失手,刻著北鎮撫司的腰牌便跌落在桌上。
“原來是……上差,卑職不知上差到此……還請上差恕罪……”陳良策誠惶誠恐的拿起腰牌,唯恐摔壞了,又輕輕撣了幾下,這才恭恭敬敬的起身遞到戚遼麵前。
戚遼接過腰牌收回懷中,示意他坐下,道:“有我在,鎮江戰事便可直達天聽,大人還怕少了功勞?”
“是是是,上差說得是,是卑職愚鈍了,卑職愚鈍了。”戚遼一亮出錦衣衛的身份,陳良策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便煙消雲散——毛文龍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錦衣衛麵前說謊;朝廷連錦衣衛都派出來了,就是對鎮江城有足夠的重視;隻要把錦衣衛的人伺候好了,便少不了自己的那份功勞。想到這兒,陳良策又道:“毛軍門真是顧慮周全啊,這鎮江城中的局麵,也不是卑職一人就能把握得住的,有上差在此坐鎮調度,卑職也就安心了。上差有什麼吩咐,卑職定當竭力完成,不辜負朝廷和毛軍門的重托。”
“大人有這份心,就不怕拿不下小小的鎮江城了。”戚遼往後靠了靠。在當時,大部分邊關武將對錦衣衛是不大看得起的,覺得他們就是一群跟在皇帝後麵拍馬屁當走狗的小人;而錦衣衛也不敢像監視文官那樣對邊關武將指手畫腳,他們也知道自己的顯赫主要是沾了皇帝崇信的光,而邊關武將的功名都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所以在麵對邊關武將時,錦衣衛多少有些底氣不足,在錦衣衛看來,武將多少還算是自己人,那些看不起自己的文官,才需要不斷的“修理教育”。這也是為什麼曆史上的錦衣衛為何臭名昭著的主要原因——誰讓他們喜歡得罪士大夫和筆杆子呢?
陳良策見戚遼不說話,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上差對如何行事,哦不,起事,有何吩咐?”
戚遼看了他一眼,嚇得陳良策連忙低下頭,好似犯了什麼大錯。按照曆史的記載,毛文龍和陳良策的這次裏應外合進行得十分順利,幾乎沒有遇到太多抵抗就拿下了鎮江城,可現在,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柳慕玄。於公,戚遼不能讓他壞了鎮江城的大事;於私,他覺得柳慕玄也算得上是難得的“俠肝義膽”了,不想下陰著對付他。但小棒子功夫了得來去無蹤,怎樣才能既不讓他壞事,又不傷他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