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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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怎麼沒人告訴我鄭薇薇這麼暈飛機?!我要吐了,胃裏一陣陣反酸。
“沒事吧?”我抬眼看去,一個陌生的男子擔憂的看著我。
四十來的年歲,有著成年男性的成熟。削瘦的臉上,一雙眸子深邃銳利,薄薄的雙唇讓我想到了爸爸。媽媽在世的時候總是會頗為感歎的看著我,說我唯一像爸爸的地方就是嘴唇,薄薄的,狀似無情。那時的我,麵無表情,心底卻是暗暗嘲諷。那個男人果真是無情的徹底。
男子興許算不上英俊,但很有魅力,看的出是處於上流社會的擁有優良教養的人。
“謝謝,沒事。”我說道,虛弱的聲音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男子從他的包裏拿出一顆藥片,又向空姐要了一杯橙汁,遞給我。“是暈機藥,吃了也許會好些。”
盯著男子手中的藥片,我心底暗暗戒備。
陌生人的東西千萬不能吃,作為殺手,也許不在意的一顆小藥丸就會要了你的命。從前的許多任務,我就是靠著深海藍所提煉出的毒素不知不覺的解決了目標。
“謝謝,不用了。我哥叮囑我少吃西藥,有副作用。”我盯著男子的眼睛,企圖從其找到蛛絲馬跡。
“是麼?”男子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還有幾分落寞,“那你有什麼需要的話跟我說。”
那樣的神情讓我想到了陸煦風,他也總是這樣擔憂的看著我,眉頭微鎖,心裏急的不得了。
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謝謝,我會的。”
說完,我靠著椅背合上眼小寐片刻。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坐飛機了。
陸煦風這次能休息十來天,就拉著我跑到美國的迪斯尼樂園,瘋狂地玩樂。情不自禁的笑起來,連心底的惡心感也減弱不少。
這是我第一次去遊樂場。曾經,那對我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想想,那樣的快樂還有如做夢一般。我知道這是陸煦風擠出來的時間,玩過之後,他就直接去美國的拍攝地點,安排好一切讓我自己回國。
這樣盛大的幸福,讓我心中有些隱隱的害怕。
飛機著落後,我拎著行李箱準備下飛機。男子卻先我一步拿起箱子,滿臉溫柔:“我幫你拎吧,你臉色不好。”看著他的笑臉一片真誠,使我沒法拒絕。
“謝謝。”
“嗬嗬,”他爽朗的笑著,“你不用一直跟我說謝謝。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你就覺得投緣。感覺你就向我女兒似的。”
“你的女兒跟我一樣大麼?”
“不。”男子看著我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似乎幾分傷痛幾分歉疚。“她要是活到現在的話,你該叫她姐姐吧……”
男子的話令我措手不及。
似乎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歉意,男子不在意的笑笑。“你不必覺得抱歉,至少我想,她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我所不能給她的東西,她在那裏已經擁有了吧。”
我笑了,“叔叔,我叫鄭微涼,你怎麼稱呼?”
聽了我的話,男子似乎很高興的樣子。“我姓郝,叫郝天。”
我撲哧一笑:“真是好名字。”
這個名叫郝天的男人給我一種舒服的感覺,無論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直覺告訴我他不會對我不利。與他在一起隻覺心情舒暢。
“要我開車送你麼?”快出機場的時候,郝叔叔麵容慈祥的看著我,宛如在看心愛的晚輩。
“啊?”我慌忙搖頭,“我坐出租車就好了。”
“好吧。”他也不強求,伸手給我招了輛出租車,幫我把行禮放到後備箱中,彎腰看著車中的我,眼中溢出濃濃的不舍。“微涼,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有什麼事的話就打我電話或者到盛世來找我。”
說著,郝叔叔遞給我一張名片和一串紫色水晶的手鏈。陽光下,一顆顆的紫水晶折射出惑人的光彩。
盛世集團,商界第一企業,猶如神話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郝叔叔在裏麵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這……”我猶豫了,畢竟我們才第一次見麵。
“別拒絕我好麼?”他懇切的看著我,眼底竟似有乞求隱隱流動。
心底說不清的觸動。我將想遞出去的手收回,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那就謝謝你了,郝叔叔。”
“謝謝。”郝叔叔欣慰的鬆了一口氣,“那麼,再見了。”
“再見。”
車子緩緩發動。我看著手中金色的名片,郝天二字龍飛鳳舞。總裁二字更是令我驚訝。這麼說,那個人向控製盛世集團的計劃失敗了?
細細摩挲那串水晶鏈,戴在手腕上鬆緊剛好。紫水晶的棱角分明,光彩耀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串紫水晶恐怕就是莫氏家族族長的信物之一——紫域吧。這麼說他說不定還與我有相同的血緣呢,郝天,他究竟想幹什麼?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名為郝天的男子,在我生命中所占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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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計程車,我拖著行李箱疲憊的向學校走去。
校園裏好清淨啊,大多數人不是在上課就是出去玩了吧。
我暈暈乎乎的朝前走著,直到聽見打鬥聲才愕然發現自己走錯方向了。
看著前方的人,我一下就楞住了。一群不良少年模樣的青年圍住一個男生。男生身手矯捷的把其他人一個一個撂倒。
突然一陣暈眩。
他,果然,在這裏……
我的哥哥,前世的哥哥,莫隱秋。
那個初次見麵,會塞給我糖吃的小男孩。那個充斥了我整個童年,會對我微笑的男生。那個狠狠將我最後一分光明踐踏至盡的,會用冷厲目光看著我的少年。那個,我曾經,依戀過的,男子……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讓我連續遇上莫氏的人。
指甲深深嵌進肉裏,卻絲毫未覺得疼痛。
仔細打量那群“不良少年”,恐怕都是那人的手下吧。莫隱秋不一直是他的驕傲麼,現在是什麼情況?
“少爺,請您跟我們回去!”人群外,一個看上去是這群人中的老大的人說道。有點眼熟呢,好像曾經見過。
冷哼一聲,莫隱秋有撂倒了幾個打手。“如果我會回去的話,你認為我現在在幹嘛?”桀驁不馴的態度,像是叛逆期的孩子。
“少爺,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男子不卑不亢的繼續說道。
“現在微涼已經死了。翼,你認為他還有什麼籌碼能夠控製我?”
瞳孔驟然收縮,我不可置信的盯著前方的少年。莫隱秋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輕衫飛揚,眉眼跳脫,冷笑間飛腿橫掃,又是幾個人倒下。那樣的不羈,時間仿佛回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那時,那個人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他久未見麵的妻女。我和媽媽就被帶到本家。
華美的豪宅,成群的傭人,精致的花苑。幼小的我完全迷失在未知的國度。由於好奇,很快就在迷宮般的花園裏迷路了。
天逐漸黑下來,小小的我抱膝蜷在一顆大樹下,等待媽媽來找我。晚風吹過,寒冷和饑餓同時逼迫著我,我打了幾個寒戰將身體抱的更緊。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迷迷糊糊的想,晚餐會吃什麼呢?媽媽會不會已經忘了我呢?還是在焦急的尋找著我?
就在我的眼睛逐漸一片迷蒙的時候,一個穿著華麗、麵容精致的小男孩出現在我麵前。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稚嫩的童聲使我稍微清醒起來。
我怯怯的看著眼前的少年,比我約大一兩歲的樣子,卻已彰顯出良好的教養來。他低頭看著我,卻不顯倨傲,眼裏也沒有露出厭惡的神情。
看著他的模樣,我卻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少爺,這可能是小小姐。”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男孩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很高的男子,猶如影子一般隱在黑暗中。月光落下,他的麵容卻落在陰影裏,使我看不清他的樣貌。
“我迷路了。”我低聲說道,聲音由於寒冷而微微發顫。
聞言,男孩蹲下身來,目光與我平齊。我看見他的眼中飛速閃過一抹我所不能夠理解的神色,快的幾乎讓我以為是幻覺。直到很久以後,當我成為頂尖殺手的時候,那抹神色頻繁在我眼中閃現。那樣冷如利刃的殺氣。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罩在我身上。頓時,一股暖暖的陽光的味道撲麵而來。
男孩向我伸出手,笑容和煦:“來,我帶你進屋。”
我著魔一般的將手放到他的手中。瘦小的手冰涼的落在他雖小卻溫暖的掌中。那一刻,他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我就那麼乖乖的跟在他身後,溫度不斷從手上傳來,捂熱了我的心。
那一晚,我遇上了貫穿我童年的兩個人——莫隱秋,和他的影衛澶。正是莫隱秋的關心和澶不動神色的幫助才讓我支撐過那殘酷的非人訓練。
那一年,我才五歲,莫隱秋六歲,澶亦不過才十二歲。
時光荏苒,十四歲那年,是我童年的終點。
那一年,莫隱秋親手粉碎了我最後的一點人性。那一天,我親手將逆刃送進了澶的心口。鮮紅的血液從那裏汩汩流出,蔓延了我整個視野。那一次,澶第一次從陰暗中曝露在我麵前,我這才看清他陌生卻又熟悉的模樣。
他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我看到他清俊的臉龐被紅色的血液所染花,眼裏是滿滿的心疼與憐惜。
澶抬起手,視線一瞬葉不從我臉上移開。他似乎是想要撫摸我的頭發,卻在快要碰到的時候無力的落了下來,摔在地上。平日裏總是半垂的雙眼緊閉,明明是死了,卻唇角含笑。淡淡的笑意令他原本僵硬的臉都柔和下來。
心髒猛烈的絞痛起來,這個一直默默保護我的男子,就這麼離開了,死在我的手下。
回憶被渲染呈漫無止境的血紅,讓人癲狂。
“少爺,請恕屬下失禮了。”
我驀然回神,這才發現莫隱秋不知何時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後背抵著牆,深深喘息。形勢對他非常的不利。
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我束起頭發。
這還是我轉世之後,第一次動手,希望技術不要退步才好。
隨手掂量其一根滾落到腳邊的木棍,既然他們那群人都沒有在意到我,那麼我就出其不意,少耗費些體力了。
木棍打在人身上發出一聲悶響,似乎有骨頭裂掉了。這種聲音激起了我身體深處的某種觸動。我開始幻想著手中若是捏著一片刀刃,揮手間,那薄薄的刀刃劃破咽喉,仔細甚至能聽見血液汩汩流出的聲音。
不一會兒的工夫,在場站著的,就隻有我、莫隱秋和那個被稱作翼的男子。
莫隱秋和翼都是以一種驚異的眼光看著我。此時,莫隱秋似乎是支持不住了,緩緩滑坐在地。
漠然的扔掉手中沾血的木棒,我努力平複著身體中沸騰的血細胞。深吸一口氣,微涼的空氣使我的血液微微冷卻。
我冷冷的看向翼。他一觸到我的目光立刻擺出防備的姿勢。我也不做聲,隻是靜靜站在那裏。陽光下,我甚至看到他額角滴落的汗珠。
一些被我打趴下的打手互相支撐著站起來。
“走。”翼發出短促的命令。很快的,那群人就走清了。空蕩蕩的校園放眼望去就隻剩下我和莫隱秋兩個人。
微皺眉。記得不錯的話,翼似乎是那個人身邊的影衛。記憶中,每次見到那個人,翼都如影隨形,卻仿佛融進了空氣中一般。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莫隱秋竟然脫離了本家?
算了,甩甩頭,反正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莫隱秋坐在地上,與從前的我相同的薄唇抿的很緊,目光複雜的凝視著我。許是被打傷了什麼地方,他額頭上沁出涔涔冷汗,然而一雙眼睛仍是不變的明亮,直照到我深心處的明亮。
再次看了他一眼,無視那銳利的目光,我拎起行李箱繼續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莫隱秋,無論如何,我鄭微涼從今往後都不欠你了。
“同學……”一如記憶中清冷的聲線,已經沒有了少年時的青澀,變聲後,略帶了幾分低沉沙啞,卻柔柔的觸動人心。
我微微一僵,停下腳步來,固執的沒有回頭。我怕我一回頭,眼中的情感就會噴薄而出,無法抑製。
身後有些微的動靜,莫隱秋似乎在掙紮著站起身。
“可以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麼?”
咬咬下唇,深深地吸氣再呼出。我轉過身,看著他。“我叫微涼,鄭微涼。”
一瞬間,莫隱秋僵在那裏,連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我,許久說不出話來。
終於,他雙唇蠕動著,聲音裏帶著我所不能夠理解的顫抖。“你……是微涼?”
我凝視著他眼中星火般的希冀,淡漠道:“是,這曾經是我救命恩人的名字。”
那一瞬間,風過,樹葉喧囂。
他一怔,呆呆的看著我,眼中的希望如煙花般湮滅。
“我隻是代她還你一個人情。”
“你知道她?”莫隱秋似乎力竭一般,聲音頹然。“你知道她?”
我點點頭。
他看著我笑了,眼神似乎透過我,看到了遠處的誰。“你跟她很像,很像。”他搖搖晃晃的直起身,聲音渺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人情……涼,是我欠你的太多,太多……”
“涼,欠你的我該怎麼還你呢……”漸低的聲音逐漸消散在微風中,我再也聽不見。
視野裏,莫隱秋的身影漸漸變小、消失。他話中的深意,我不想再去追究。此刻,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透出一種濃濃的疲憊。我隻想回到那個蝸居中好好睡一覺,這些事,就當是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