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正月的今天消散了冰雪。撇開眾人，穿上厚重的披風，偷偷從望月宮後門溜了出去。拖著微跛的步伐，獨自行走在空蕩的碧宮之內。清淨的空氣和清淨的心，讓我得到好久不見的舒暢心情。
    空閨出，繞南門，
    不怨秋雨落凡塵；
    頻頻顧，朝朝訴，
    鶯鶯燕燕苦遭妒。
    對此感懷傷妾心，侵擾歸途，
    且看風雨無度。
    梅花深處，清冷的寒風仍然刺骨。可如今看來，喜歡這清淨之氣的絕不僅僅我一個。眼前的芳堇正是一個，一個此時此刻比我更難以掙脫束縛的人。
    “星流給芳貴人請安，芳貴人吉祥。”
    芳堇連忙讓我起來，在可兒的攙扶下，與我一前一後行走著。
    “想不到如此清淨的時候能碰到如此清淨的星兒。”芳堇的笑，那麼自然，我看在眼中的波浪，除了柔情也有剛強。
    我思索著她的話，抬起眼眸，芳堇停了一步，可兒狐疑了一秒。
    “芳貴人有話？”
    ……
    “星兒的眼睛好美……，遠比星辰了。”
    話語一出，可兒接了，“是沒見過，美的讓人訝異呢。”
    接住可兒的坦誠，我卻不想提及，對於紫色的眸子連我自己都無法適應，何況旁人。
    “落了病根兒怕是，也罷，都過去了。”
    芳堇點點頭，再次停下了腳步。“可兒，我累了，到亭子裏歇歇。”說著轉頭向我，“星兒也來吧。”
    我不好推辭，何況在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之後，怕是有什麼要向我交代的吧。
    “貴人有孕本不便相擾，可是星兒也是腳上有些累了，就一起打擾了。”
    我有些蹣跚的步子，讓芳堇的臉緊了緊，又鬆了。她借口讓可兒拿些東西，便支開眾人。隻留近身侍婢在亭下等候。
    “謝謝星兒的花箋，芳堇收到最好的禮物便是這個了。也不知該如何謝你，隻好回贈以花箋。”
    我雙手接過花箋，放入袖口。“芳貴人有話問星兒都可直言，星兒必然回應。”
    “皇後……不，雅樂她好嗎？”
    “好。”我想也不想便回答。她不知道，竟然不知道。既然東方烈不告訴她，我更不能。如此對於她，是最好。
    “……是嗎，……那就好。星兒什麼時候見過她，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裏……，老爺再疼小姐也回不了家，她能去哪裏……”芳堇眼中的悲傷，讓我悵然。如果她懷有和雅樂一樣的心，那麼碧宮對於她又將是什麼結局。
    “進宮前在福安寺裏見過，她過得很好。家裏雖然不能留，可是銀兩是沒有少給的。她說要離開這裏，到有山有水的遠處去，如今她實現了。”謊言竟讓我不敢直視。
    “是嗎……”我可以看到她的猶豫，於是隻能給她確定。
    “臨行前皇上也見過，也是把芳貴人好好托付了的。”
    “怪不得……”
    可兒已經出現在遙遠處的回廊，我也該走了。
    “芳貴人現在無需想其他，我想，如果她知道貴人如今的情況，心中除了安慰便是囑咐您要萬分小心了。”
    “星兒，你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對嗎？”
    “我隻能向你保證，如果有一天要分成兩邊，星兒不會站在你的對麵。”
    我起身作揖，轉而向階下正走來的可兒示意要走。可兒沒有理我，從我的身邊擦身而過，“貴人，早上風寒，還是回去吧。”
    “恩。星兒，還是我先告辭了。”
    我望著她們遠離的背影，芳堇與可兒，就像我與雲舒嗎？兩人之外的都需要防線。可兒的敵意，讓我更有安全感了，芳堇也同樣能感覺到吧。
    拿出袖裏的花箋，望回路慢行。
    “相見歡，別亦難，自恃情長情更難。
    東君思，傷更遠，情關。
    何苦受盡何苦隱藏何苦戚戚何苦怯怯，又是何苦。
    無情更長，道不盡嬋娟意綿綿。
    看不清來路，怎可料歸途？
    問心。”
    問心，我的心早不知道成什麼樣兒了，如果可以問誰，我倒想知道了。
    前麵匆匆路過的一點身影，打斷了我的思緒。帶雨……，隻是這裏距紫薇閣有好一段距離，都是大宮大院，她不該是有這樣閑情逸致之人……
    我的腳不快，跟的也慢，不出三兩步，帶雨便拐入了一個又一個轉角，不見了蹤影。我拚命追趕地麵留下的痕跡，轉入了熟悉的境地。我心神一定，暗自責罵自己的粗心，不抬頭看近在眼前的宮門，卻用盡力氣快步離開。今天是怎麼了，多管閑事是宮中大忌！
    可是我還是沒能走得更快，在第一個轉彎，我便被從後麵趕到的宮婢截停。
    “星姑娘請留步，宸妃娘娘有請。”喚我的是宸妃的近身侍婢蓮心，如此迅速幹淨的身手，難怪宸妃帶著她從不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