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戰海浮沉 第三十四章 無憂山穀眾疑生,迷城古道天籟傳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3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蒼茫天地間,何曾是獨自一人。小時疼愛至深的父親,總是將自己放在秋千上,蕩漾在燦爛的天地蒼穹。長大了,雲舒伴她嬉戲,還有一屋子的詩詞歌賦,一屋子的兵書鐵卷。進宮出宮,幾次三番,有更多的人愛上她,恨了她,所以總在一個地方就不得安生。獨自,不,從來沒有過。可是,為什麼這麼多的愛給了,反而感受到更多的悲呢?
換了身男裝,頭靠在安達遠寬闊的脊背,他的身體總是熱血沸騰。赫連曉星不斷的吸收熱量,送出的卻是冰冷和劫傷。馬上的風光,是大漠在脈動的景象,感覺不到塵土的味道,卻期待著襲人的風沙。沙漠,你隻有飛起來,才足夠讓我心蕩。
“安大哥,我們要跑多遠?”
“不知道,我們必須全力往前跑,有沙漠的地方都不會安全。不過你放心,我一定能夠保護你!”安大哥從緊張皺眉到微笑著回頭看她,這個過程隻不過一秒即過。無法漠視他的微笑,隻能在狂風中展露出一種悲戚的笑容。好在早已吹亂的秀發,遮蓋了星兒的狼狽與難看。
保護我,你們都說要保護我。可是,安大哥,你們可曾問過我?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願孤獨葬身在這片荒漠之中。我活著,就是你們的負擔,也是你們手中的棋子。
“胸口不疼了嗎?”他的詢問總是溫柔的。
“不疼,好像離得越遠我越輕鬆起來,現在一點也不疼了。”怎麼會不疼,我的胸口不疼,心口卻怎麼也安靜不了。好像離得越遠,想得越深,痛的越沉。
“答應安大哥,現在不要想別的,好嗎?隻要靜靜的休息,再兩天就可以到邊境,那時候就安全了。”
望著無邊際的風沙,星兒蒼白的臉龐顯得更加突兀。隻要天劫令還在身邊,或許,這一輩子都注定流離戰亂。
此時,風向改變了,原本清晰的前路,也迷茫起來。馬兒不適應這樣的沙地,即使現在已是深秋退了熱,即使安大哥的馬是千裏良駒,自然約定了他的法則,中原馬怎麼跑得過沙漠的風呢?
兩人漸漸迷失在風沙的襲擊中,一陣狂風過境,被吹散在廣漠之中。無法睜開眼睛,隻能用雙手去搜尋。可是慢慢的,都喊不出來了,昏倒在黃沙地中,不省人事。
遠處傳來動人的歌聲,順著風沙的方向,飄向我們。昏迷中仿佛聽到有人說話,“苦樂師傅,把他們兩個帶回去吧。”那女子的聲音猶如天籟,至少我沒有感覺到危險。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可能由於最近都十分疲累,長時間在馬上飛奔,昏睡的特別沉。安大哥已經醒了,走在星兒的身邊。兩人在一間特別的屋子裏,明明是沙漠的古城土建築,但是卻有著一番中原的味道。
“星兒,還有沒有難受?剛才你一直神情緊張,是夢到什麼不好的嗎?”苦笑卻不知如何回答。想起手被放開的一刹那,心口總是辛苦萬分。
“已經沒事了。安大哥,現在我們在哪裏?”
“在一個沙漠土城之中,具體是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雖然我對異族有些了解,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從門外走進一個僧人,雙手合十,“迷城古道,是大漠中的境地,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的,我們不歡迎外人打擾我們的清淨,所以過著與世隔絕,與世無爭的生活。”
安大哥站了起來,向他作揖,“這位就是救了我們的苦樂大師。”
“星兒感謝大師救命之恩。隻是,大師為什麼願意帶我們進來,不怕我們打擾你們嗎?”
苦樂笑了一笑,“世上的人總是不斷的糾纏,所以就有了緣分一說。既然是緣分,就不必再問。還有,此地住著的人行為異常與世,所以請兩位不要到處亂走才是。”
苦樂作別了我們,安達遠帶著星兒說要出門走走。驚喜地看著這個土城,南方的絲絹,西北的葡萄,隻要是各地的成名特產,倒是應有盡有的。隻是很奇怪,大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叫賣,也沒有人停下來買。
路口有個攤販,擺的是字畫生意,卻掛著“心誠則靈”的算命牌子。看著攤販的老板發愣,一個看上去隻有十歲大小的孩子,手執白紙扇,瀟灑地坐著。
“老板,怎麼沒有人算命?”
他沒有抬頭,隻盯著兩人的鞋子。“迷城的人都看過了,沒有新鮮的,不好玩兒。”
看著他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星兒暗自發笑,“老板怎麼稱呼?不知道我們可不可以算呢?”
豈料他跳起來做到桌子的前麵,盤腿屈膝。“大家都叫我白老頭。你沒長眼睛啊?我都寫了心誠則靈,不相信我還要問。雖然閑著,我也不喜歡沒事兒找事兒的。”
安達遠或許是不習慣小孩的無禮,因此將手重重打在桌上。瞬間,整個土城安靜了。瞬間,又恢複了原來的動靜。小孩順力道躍起,合扇而立。
“等一下,你就會後悔剛才的決定,希望你們能喜歡我們送你們的第一件‘禮物’。還有,這位年輕的公子,凡事藏在心裏隻會越來越糟。如病痛也是一樣,會越拖越重。你認為我白老頭算的準不準,說的有沒有理呢?”
從安達遠的眼神中,星兒看到了不安,可原因卻無從知曉。小孩又對星兒說到,“有一種痛苦,比死更難受,就是想念的痛。但是,沒有死亡和新生的你是無法擺脫這種命運的。”
我聽的是一頭霧水,正想要詢問,卻被漫罵道,“凡夫俗子!空有一身的孽緣。”
安大哥拉著我遠離攤販,往城中唯一的小橋走去。忘憂河是這裏唯一的活水源頭,河對岸是一片絕美的景色。
誰知剛要過橋,一位白發蒼蒼的婆婆,神采飛揚地出現在我們眼前,攔住前行的道路。“此橋歸我管,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說完,泰然地走到橋口,盤腿坐下,繼續說著,“過橋可以,有兩種選擇。第一,我這裏有一碗水,有毒的,你夠膽子喝下去這是一種法子;第二,給我磕三個頭,說三次,‘我錯了!’我便讓你跳下河遊過去。”
被眼前的婆婆弄得苦笑不得,這麼大年紀說話卻像小孩,正愁著無法開口,隻見河對麵樹林中走出一人,“白老太婆,姑娘說,讓他們過橋。”
白婆婆無奈的撅嘴,有些不服氣但又不好發作。從橋口起身,想風一般掠過我們身邊,空氣中飄過一陣清香,暗道,“姑娘說讓你們過河,沒說一定要放過你們,嗬嗬!”
那人在對岸說,“兩位,姑娘請你們到忘憂穀做客。不過,姑娘不見男客,所以到時請安先生先在穀中四處走走。”
兩人點頭同意,畢竟在別人的地方,既然有規矩也不好執拗。心中想,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管住這些稀奇古怪的人。
穿過小瀑布,從瀑布後麵進入忘憂穀,這裏竟不似外麵的風塵大作,儼然是一派清秀江南。
“星兒姑娘嗎?”是那一副天籟般的嗓音,溫柔飄然,聽這個聲音,此人的年紀不輕,可是迷城古道的人卻稱她“姑娘”。
“晚輩星流,答謝‘姑娘’救命之恩。”
她在簾後發出莞爾一笑,“怎麼,星兒姑娘料定是我救了你們。”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沒有您的同意,這裏似乎不會接納外人。”我大膽的看著“姑娘”,問道,“恕星兒唐突,可否告訴前輩救我們的真正緣由。況且迷城裏倒是男多過女,‘姑娘’又怎麼會不見男客呢?”
隻見淡青色垂簾緩緩被她身旁的丫鬟挽起,“姑娘”從座位上起來,秀美婉婉,體態多姿,雖然早已過花期,但是風采依然,靈動照人。這樣的身形姿態,她絕不是大漠的女子,眉宇間的神情,倒讓星兒覺得十分熟悉。
“星兒你果然聰慧伶俐,不愧是天劫令選中的人。”她不顧赫連曉星的詫異,接著說,“迷城古道絕不會收留外人,所以我收留你們的原因是因為你們其中一個是我的親人。”
恍然大悟的察覺,她臉上的神采與安大哥頗為相似的。“我是商墨蘭,安達遠的母親,一個從小被詛咒長大後必須拋夫棄子的女人。”
難怪,安大哥看起來總是感傷於親情。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會說自己名叫商寄遠,是太思念母親的緣故吧。
是什麼讓安夫人必須離開家過上漂泊的生活呢?想問,卻問不出口。或許這種感覺已經早在心中。女人的離開,母親的心疼,都在乎於她關心的男人和珍愛的兒女。
“可惜,離開也不能完結這一切,上一輩沒有完成的命,成為下一代背負的債。原來老天已經算計好,我們從來沒有真正逃離。不過即使這樣,能讓他們安然無恙的過了二十年,我還是心甘情願的。”
聽得十分懵懂,腦子裏渾渾噩噩的,好像這一切都跟自己有關聯,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是依然順著自己的直覺詢問。
“這一切,都跟天劫令有關嗎?安夫人這樣的世外人怎麼會知道天劫令?”
“孩子,我救了你一命隻因為這一命是我欠你的。你的身世就是一切關鍵的鑰匙,我已經不想提及,不過如果你想知道,回家問赫連長河吧,告訴他是我讓你問的。”
“那為什麼這裏的人都叫你姑娘,還這般聽你差遣?”
“因為我能人所不能,救過這裏所有人的生命。他們都曾是十惡不赦的,隻要答應我不再害人留在迷城古道,我便救他。也正是這能人所不能,讓我苦了一生。星兒,這些你以後都會明白的。”
安夫人看起來有些倦了,或許是因為提及這些不輕易觸碰的往事才會這樣。她囑咐星兒不要告訴安大哥後,便叫丫鬟送我出了忘憂穀。即使住在忘憂穀,煩惱也還是不斷糾纏,究竟這世上還有何地可以無拘束於天地之間。
安大哥見星兒安然出現,放下了心中大石,“怎麼樣,沒什麼不妥吧?”
“沒有,安……‘姑娘’是個很好的人。”
還心念著剛才安夫人說的話,下定決心要向父親問明真相,如果父親知道這一切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星兒呢?
“安大哥,先陪星兒回一趟林州老家可以嗎?”
“恩,星兒也很久沒回,想家了吧。”
當他們回到住處,苦樂大師已經在門口等著,“兩位,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行裝,姑娘說你們馬上就得走,恕苦樂無禮要攆人了。這裏對於你們,多留一刻多一份危險,他們很討厭外人。”
點頭,了解安夫人的用意,多留一分,被安大哥察覺的機會也大些,畢竟他如此精明。
走出迷城古道,安達遠仍然不時的回頭,並告訴星兒,“這裏的一切都讓我感覺熟悉,還有那股味道,像我搜尋了好久的氣味。”
“或許吧,隻是這裏容不下我們。”
重新回到荒漠,迷城古道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出口就在心中”,這是苦樂大師說的。當我們迷失自己的時候,便要敞開自己的心。古道的出口不止一個,選擇的這條距離碧朝的邊境最近,出來已經可以看見邊關的哨口,再直走一天便可以到達。
安達遠走在前麵,星兒回頭片刻,晚了一些。忽然,從她的背後飄出一個人影,將我的咽喉勒住,安大哥警覺回頭,可是已經在她的掌控之中,“欺負我老頭子的人要死,見過我的人也不能活著離開迷城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