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宮深似海 第十三章 花箋轉露真情意,梨園花開忽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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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從定青門進雲嬅宮,她已經是正六品夫人。抬轎走得很快,想是趕著去複命吧。塵世間的情感,她是看不透的,就如母親,父親愛她至深,可她卻對父親恨入骨髓。人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隻道是,富貴唯有險中求。或許平凡簡單,才是人生最難得的追求。
剛過宮門,她撩起簾子,準備詢問侍衛將前去的宮殿。卻瞥見一女子正向出宮的方向前行。淡雅而脂粉不施,娉娉且遺世獨立。眼中的坦然與期許透著一絲不舍。她行得極慢,舉止實為大方,讓她正好看清她的麵容。她不敢相信,如此素雅的女子,竟是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後,她給自己的感覺向來是堅毅而不霸道,不似如今的平淡。
上官雅樂似乎也看見了她,揮手讓侍衛們暫且停轎。侍衛先是錯愕,後還是允了。落下宮轎,她微笑著迎接她,如同初生的朝陽般豔麗奪目。
“皇後娘娘,沒想到竟在這裏遇見您”兩人並排而行,笑得比以前輕慢。
“今非昔比,整個皇宮,怕是隻有你還敢尊她一聲皇後娘娘。聽聞你今天回宮,我想,有緣必能相見。”
她不解她的用意,隻見她伸手從素淨的青絲袖口中取出一枝花箋,先是碰在心口,又轉手遞向她。“請姑姑替我轉呈皇上吧。”
“娘娘這是?”
“你回宮第一個見到的定是皇上。昨夜她想了半宿,還是寫了,心想今天如果遇見你,便是緣分,沒遇見,也就算了。”
她看著手中的花箋,仿佛自己交托雲舒一般的情景,心中不免激蕩。上官雅樂說罷,轉身向原先的方向走去。赫連曉星按不住心中所想,開口追問,“娘娘,為何選擇離開?”
她沒有回頭,隻站定了看看天,“我想分薄的那一份,竟全給了別人。入宮十載,竟不如宮外一日。你看這宮門,你進去了,我卻要出去。到底我們之間,誰能獲得心中所愛。”
她收起花箋,踏上宮轎,不再回望。上官雅樂的瀟灑對於目前的她,是遙不可及的。向往的多了,才是負累。
“這是要去哪裏?”
“回姑姑,皇上說了,直接回梨花宮。”
再落轎,梨花宮已然在眼前。帶雨傻笑著揭開轎簾,與春潮一起相擁她入門,沏好的海棠春已經擺在了桌上。安平給了抬轎宮人和侍衛們一些賞賜,隨後入了前院。
“皇上剛派了人過來說姑姑片刻就到,讓大家給您拾掇拾掇,禦駕怕是要過來的。”春潮開心地笑著。
帶雨跳到她跟前,輕手輕腳地為她換上新鞋。她一看鑲了銀絲線,連忙褪掉。青隱上前撿起,“是吩咐過的,說是專門做大了些,軟了些,想是惦記姑姑腿傷的。”
“這可是普通妃子也沒有的寵愛呢!這下看誰還敢欺負咱們。”
她眉頭微蹙,嘴帶怒氣,“剛挨過板子就忘了疼,再敢招惹口舌,她先治了你們。”帶雨聞聲,不敢造次,嘟著嘴退到青隱身後。
門前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想是東方烈的侍衛們先到了。
“準備接駕!”
春潮、青隱連忙幫她整理好衣衫,德成則早早地候在了門外。隻見東方烈與全海一前一後進來,身後還帶了不少賞賜。
“都不必跪了,朕坐坐就走。”東方烈直接步入前堂坐定,手捧起桌上她尚未飲用的茶水,往嘴邊一送。“這是什麼玩意兒,比朕平日喝的尚好。”
她聞聲剛要起身,東方烈則示意她坐下。她隻得在位子上半作揖,“回皇上,這自然與皇上用的貢茶不能比。隻是奴婢們閑下來時自己弄著玩兒的,名為‘海棠春’”。
東方烈望向她,轉眼又移開視線,“還有這麼幹淨的名字。”帶雨聞言,大膽地上前,“這是姑姑自己起的呢,還又很多,像雲梅仙什麼的,很多呢!”
赫連曉星真是要被她氣死,臉上一片嫣紅,“帶雨退下。”
“噢。”瞧她那不甘願的樣子,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朕瞧她說得不錯,長得也好。梨花宮的人總是與眾不同。”
她暗自白了一眼,敗給他了。嘲笑也說得這麼不懂聲色,不解的人還以為是誇讚呢。
“全海,去梨花宮後園安排一下,朕等下和星兒過去。”她更加無語,明明自己賜了星奴,偏偏不叫,倒是讓別人來諷刺她。
梨花宮後園滿滿的都是梨樹,現在,正是南方梨花開放的好時節,漫天的梨花迎風飛散,美不勝收。她的腿腳還是不宜行動,青隱和春潮把她攙扶著進了後園。
“你們都退下。”東方烈向全海吩咐了什麼,全海便帶著宮人都退到前院等候。
“怎麼,好像不太滿意?朕的氣還沒順,不要這麼快鬆懈了,這可不像你。”
她沒有理會他,從腰間拿出花箋,放在石桌上。“這是皇後娘娘臨出宮時讓她交給你的。”
東方烈接過,眼角有一絲不忍,“她還是那麼明白朕。”隻見他拿著花箋,在後園踱步,又突然停了下來,花箋隨著梨花碎瓣掉落在她的身邊。她俯身拾起,隻見花箋上寫著:“
思君不見君,便淚流滿麵。
不是說不愛,隻歎望眼欲穿。
憶得小時,初見則喜獲君顏,
奈何今日,對麵唯有寒暄。
願君再得佳人,還望惜取眼前。”
下麵還附了一句:“烈,原本她並沒想到會傷了龍兒,那也是她準備好要迎接的孩子啊。”
她頓時想起了上官雅樂臨走是的話,看見東方烈的神傷,實在是苦不堪言。明明那麼深愛,卻選擇了離開。東方烈,你的情到底分薄成幾份,讓這麼多女人有苦難言。
“你知道嗎?我突然想起迎娶雅樂時的情景。好像那場麵還在她眼前。”
“皇上愛她嗎?”她抬起頭,望著他的眼。
“我隻是不想傷害她,隻是不希望她被卷入這場爭鬥。這麼多年,她並沒有苛求過什麼,她是朕不可多得的皇後。”
她心中氣憤,為了離去的上官雅樂。“一國之母,高高在上的皇後怎麼可能置身其外。麵對險惡的宮闈鬥爭,她奢望的隻是一份分薄的情意。可是,你給了宸妃,給了沁妃,給了更多的別人,卻不曾給她!皇上,你太自私了!”
“不要隻說別人,你呢?你要什麼?為了來你口中險惡的深宮探險?還是來試驗朕能對你有多少耐性!”
她看見他心中的懊悔,也能看清他眼中的忿恨。
“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
“朕不知道!雅樂走了,你卻要留下來,這便是結果。好自為之是朕送給你唯一的答案。”
“我猜,你真正想要說的是,皇後做錯了,可以貶為庶民逐出皇宮。若我做錯了,便隻有死路一條。”
東方烈狠狠地看著她,無奈地說,“朕不想和你爭辯。你腿沒好之前,哪裏也不準去,好好給朕呆著。過些日子沁妃要到你這裏來學種花草。她會再安排一些人來照看。還有,朕不想每次來梨花宮都掃興而歸。”說罷,拂袖而去。行至中門,停了一會兒,“安達遠將於近日回朝,這個消息,相信很快就會傳到你耳中,朕就先告訴你。”
她靜靜地躺在園中的睡椅上,歎了口氣。這個東方烈,有時想想還挺可愛的。特別是在她麵前說道別的男人,總是醋意滔天的。她搔頭暗想,到底她做了什麼,讓他如此對她呢?想了很久也沒有頭緒。下次再見他,一定要套出口風來。不過,今天如此與他對峙也沒有罰她,往後的日子總能好過些。
皇後被廢,沁妃小產,各宮妃嬪皆被禁足半月。好在還有半個月爽心的日子可以過,也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想清楚對策。現在的她倒是有些興起,到底哪些妃嬪有心去爭奪後位?又會有多少新人會趁勢而起?後宮的雙麵人總是數之不盡的,她便要敞開宮門,笑看這場後位爭奪戰究竟是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