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宮深似海  第十一章 愁雲慘霧鳳儀宮,驚心動魄明德殿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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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箜篌清妙語,琵琶談笑存。
    短笛奏明月,玉蕭伴玉魂。
    君心為蓮頌,霓裳羽衣動。
    翩翩月下舞,欲和管樂聲。
    但願子期相對飲,高山流水訴情真。
    空餘恨!
    君不聞,十年宮闈兩相望,長恨空閨濺玉痕;
    君不見,碧波兩岸風乍起,雅樂獨攬眾人憤;
    君不惜,童顏竟早秋霜起,霜華易老,滿月難尋;
    君不問,佳人何處能再得,風雲突變,奪命追魂。
    不如歸去也,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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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上官雅樂第一次在深宮中憶起她的本家,憶起她的姓氏。好像從十三歲成為太子妃,而後八年,日子便一天天過了。
    宮中的日子不比其他,皇後的身份,更是她的負累。隻是因為真心愛上了一個人,便必須拋開進宮前的夙願。提心吊膽地謹守後位。若不是皇後,她可以像赫貴妃那拉氏沐蘭一樣肆無忌憚,贏得皇上寵愛;可以如沁貴人慕蓮一樣總是依偎在皇上身旁,不聞後宮的慘烈;或許,也可以像宸妃一樣,因為病痛也得到皇上的關心。一切都是為了後位,卻每每有眾多的人在為了後位去爭。也罷,等到想得到的人得到了,才知道,得到不如失去的好。若是誰喜歡就可以交換,如今也不用跪在大殿內,讓眾妃嬪暗自取笑。
    殿內各宮妃嬪都聚集到了鳳儀宮,赫貴妃高坐在主位一邊,遠遠望見東方烈回宮,立刻起身迎駕,各妃嬪亦緊跟其後。一時間,大殿內鴉雀無聲。東方烈一腳踏進鳳儀宮,鏗鏘雄渾,身披的盤龍九天掛起伏隨風,登上尊位坐定,卻一言不發。
    “皇上把龍胎交給本宮,可是本宮卻沒能把他照顧好。”皇後滿麵的愁雲,突顯了她的疲憊,跪在冰冷的宮殿內已不是一時半刻了。
    這樣的寂靜,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下麵跪著的每一個人都幾乎穩不住了,各宮娘娘平日養尊處優,很少受此責罰,但又不敢妄動。上官雅樂麵色發青,臉上汗跡斑斑,指尖也開始抖動。
    東方烈大手一揮,“都起來吧。”
    眾宮妃聞聲竊喜,在赫貴妃起身後紛紛站起身來,唯獨上官雅樂未起。
    “朕的皇後怎麼了,來人,扶皇後起身。”
    “不必!”上官雅樂的淚珠奪眶而出,抬頭見君王。
    “是本宮的錯,請皇上責罰。”
    “人沒了,朕責罰你幹什麼?起來!”
    這一聲,皇後也不敢違背。東方烈清秀分明的臉,卻擁有一雙讓人不敢注視的眼睛。或許所有人怕的就是這雙通透世情的眼睛。鳳儀宮管事姑姑芳堇扶起皇後,走到最近的空位坐下。眼中無盡的擔憂,話到嘴邊卻仍讓咽下。
    “自從太後有恙,各宮妃每日都會自覺到鳳慶殿禮佛,參拜神明。沁貴人有孕在身,本宮已經吩咐了,不必前去。可沁貴人念太後病情,想帶著龍兒祈求上天,必定有求必應。因此瞞著宮人,獨自前去。豈料路過蘭亭時,宸妃宮裏的侍婢走得太急,衝撞了沁貴人,剛巧踩到碎石跌倒。皇上,是本宮沒有看好沁貴人,看好龍胎。”
    東方烈稍加思索,抬頭詢問,“怎麼不見宸妃?”
    “宸妃本就體弱,生辰熱鬧後剛好了一點兒。聽聞宮裏奴婢犯了如此大錯,片刻間病情反複,本宮已讓禦醫前去診斷。犯了錯的侍女幽藍,驚嚇過度,經太醫證實為癲狂症,如今關在內務府聽候發落。”
    東方烈看了上官雅樂一眼,不願再糾纏。
    “傳朕旨意,今日戌時賜白綾一副。宸妃管教不嚴,降一級,除‘宸’號。”
    “不準傳旨!”眾人聞聲,隻見太後風塵仆仆地趕來。赫貴妃立即起身,退下台階。太後由全海和可兒,攙扶著上殿,呼吸還沒有喘勻。
    全海暗自給了東方烈一個眼色,便退到太後身後。
    “母後身體欠安,先回宮歇息,這些事朕來處理就好。”
    “處理?殺了人,滅了口,這件事就算結了。哀家來心疼自己的孫兒,這都不行嗎?”
    東方烈聞言坐下。太後穩住自己的鼻息,稍靜片刻,可兒從後堂端出一杯參茶。太後剛接過參茶,便在瞬間將其摔了個粉碎。瓷杯的粉末、細碎和著滾燙的水滴,濺起到階下最前方妃子的麵前,誰也不敢躲閃。
    “到福安寺休養還不到三天,你們就急著讓哀家回來看,看你們怎麼樣興風作浪!平日裏怎麼鬧,哀家都不管。你們一個個沒能給皇上添個阿哥,哀家也不吭聲。今天沁貴人的事,你們算是欺負到我老太婆的頭上了。哀家定要徹查此事,誰敢橫生枝節,哀家一定把她從碧宮攆出去!”
    東方烈看著太後如此痛心,亦不忍再辨,“也罷,此事就由母後做主。朕先去看望沁貴人。”說罷,向內殿走去。
    太後起身,眾妃嬪反而跪下。“你們且回去,不得哀家懿旨,誰也不準走出自己寢宮半步,隨意互傳信息者,死。”太後的死字說的堅決,各妃嬪的臉色越發難看。各自惶恐著如果此次的是非落在自己頭上,那就真是糟了。
    待太後步入內殿,赫貴妃含笑起身,輕輕拍拭兩袖上粘連的瓷土,示意華音遞上彩凰嵌玉繅金絲披風,包裹一身的素淨。等所有宮妃散了,行到皇後身邊。
    “皇後姐姐怎麼那麼不小心,這可不太好。瞧外麵風雨大作,這皇城恐怕要變天了。妹妹必定好好呆在宮裏,等著看姐姐導的這出好戲,到底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赫貴妃踏出鳳儀宮,抬頭看著那有鳳來儀的金漆大字,眼中的波瀾一逝而過。秋天的雨,一下就不會停息。籠罩在碧宮上的密布烏雲恐怕今次不會輕易消散。獨剩下皇後坐於殿中,耳邊的轟響鬧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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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慕蓮蒼白地躺在皇後明黃色的鳳塌上,憔悴的神色卻不掩蓋她的清雅奪目。對於任何人,她皆應得我見猶憐這四個字的。她的眼神舉動,皆是沁入人心的。因此才得了個“沁”的封號。
    滿床的鮮紅,仿佛在提醒她剛經曆的一切,雙手緊握的地方,指甲已經把床被刺破。身旁一個小巧伶俐的小宮女,輕聲說道,“主子,您想哭就哭出來吧!您這樣,碧娥會心疼。”
    東方烈不忍地看著床上的可人兒,坐上床頭,稍微用力將其抱起,攬入懷中。司徒慕蓮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看上去卻是更慘不忍睹的。
    “皇上來看沁兒了?”
    “是啊,沁兒怎麼樣了呢?會不會很痛?說出來在哪裏痛,朕都給你揉散了。”
    司徒慕蓮的眼角墜落零星的眼淚,輕輕用纖瘦的小手拭去,“沁兒好疼,您知道沁兒最怕疼?。”喘了口氣,接著說道:“為什麼龍兒走得時候,皇上不在我身邊。隻要你在,沁兒其他都不怕的。”
    “朕知道了,朕以後都陪著沁兒,陪你去看所有最喜歡的。”東方烈滿心的的疼惜,對於司徒慕蓮,他怕是憐惜多於愛的。隻是每每看著,就會想要珍惜。
    “皇上答應我,等我好了以後啊,準我去梨花宮學種各種各樣的花草。皇上也要學。”
    “好,朕都答應。”
    太後進來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發恨。這一次查出的無論是誰,都絕不留情。
    “沁兒先睡會兒,朕就在這宮裏,哪兒也不會去。”
    “恩。”司徒慕蓮轉身向裏,全身緊縮,心中的悔恨隻有自己而已。孩子沒了,要說怪別人,最終責任還是在母親。
    “這事兒,皇帝就交給哀家。省得你總要想著把她們和她們身後的家族照顧周全。哀家本來就想要殺殺這宮中的戾氣,隻是沒想到,牽連了我可憐的孫兒。”說著,太後的眼中泛起淚花,“皇上可知道,當禦醫告訴哀家確實是個男嬰的時候,哀家心中的追悔。”
    “不怪母後,都是朕的錯。朕又何嚐不知道,隻是顧慮得太多。”
    太後擦了擦眼眶,與皇帝走出內殿。“聽全海說,三天後你要把那丫頭接回來。哀家想,這樣也好,正好是時候給皇城添點生氣,也讓那些人清醒清醒。我先回宮,你且留下再看看沁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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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海,你跟哀家回宮。”
    “遵太後懿旨。”
    太後浩浩蕩蕩帶著全海回駕明德宮,接著便讓全海召集了各宮管事姑姑和管事太監,彙聚明德宮正殿。
    “各宮的管事都在了。趁太後還沒有來,全海給大家提個醒兒。太醫證實了,沒誕下的的卻是個阿哥,大家心裏都要有個底兒。今天誰說了假話,誰犯了忌諱。縱然你的家族有多大,還是你有十顆腦袋的,都不夠砍。”
    “太後駕到~”
    “奴婢,奴才們恭請太後萬福金安。”
    “起了吧。哀家安不安,你們心裏清楚。哀家能不能安,就看今天你們怎麼說了。”此話一出,所有人紛紛再次下跪,不敢抬頭回話。
    “事情出在宸妃宮外,宸宮的管事怎麼說?”
    隻見一男一女倉皇地跪出人群,管事姑姑卿和說到:“奴才們實在是沒看見,隻知道當時並不是幽藍當值。至於她為什麼出現在蘭亭,奴才們也是不知道啊。”
    “不當值?不當值還在宮裏遊串,你這管事是怎麼做的!”太後用力在台上一拍,驚得下麵跪著的人惶恐難安。
    全海上前,宣“宸宮管事各杖五十,革去管事一職,立刻執行。”
    未等執行的侍衛上前,卿和已經聞言暈了過去。侍衛直接把兩人抬出殿外,開始杖刑。卿和竟被杖醒,慘叫和哀嚎聲響徹整個碧宮。
    “全海,你是宮裏的百事通,幽藍是什麼出身?”
    全海想了一想,即刻上前回稟,“幽藍本是七品知縣之女,祖上曾受過慕容家的恩惠,世代為奴。後慕容家舉薦其父為官,才擺脫賤籍。”
    下麵被嚇得沒了魂魄的人群中立刻爬出一人,“奴婢真不知情啊,玉嬪初入皇宮,一向謹言慎行,並無暗中交通過什麼人。”
    豈料另一旁跪出一名太監,“奴才請稟太後,玉嬪宮中的管事分明就是撒謊。誰都知道,慕容家依附於上官家,兩宮眾人也往從甚密。以上官家的本事,要收買一個宮女,豈是難事?隻是怕引火燒身,才讓玉嬪慕容氏動手。”
    “你這狗奴才,竟敢汙蔑皇後的本家!”
    “太後,奴才隻是據實以報!”
    太後聽得怒火中燒,“你們都給哀家住嘴!”殿中再次恢複平靜。
    太後望著殿下眾人,唯獨一人還端正跪禮,此人麵容俏麗卻不妖嬈,端莊少言且泰然若定。正是鳳儀宮管事姑姑芳堇。
    全海看出太後的意思,漫步向前宣,“鳳儀殿姑姑芳堇上前答話。”
    太後對芳堇素來欣賞,於是說道,“芳堇起來回話。”
    “謝太後。”芳堇從容地起身,以最端正的禮回了太後。這樣的禮數,向來是皇後殿中的人最為周全的。
    “對於剛才的辯駁,你可有疑慮或者反駁?”
    “回稟太後,芳堇十歲即為太子妃陪嫁進宮,整整八年。在宮中學到的隻四個字。唯盡本分。芳堇即不知道慕容氏,更不知道上官氏。從進宮開始,芳堇也忘了自己的本家在何方。這樣,方能實心用事。”
    太後滿意的點頭,全海也報以滿意的一笑。殿中各宮人皆有稱歎。
    “今日,太後問及沁貴人一事,奴婢無言以對。因為奴婢隻能聽到主子說的,想到主子需要的,卻不能評價主子所做的。”
    太後低下頭若有所思,這時可兒跪了下來。“太後,主子們的事,我們做奴才、奴婢的不敢過問。我們的衷心,雖說是向著主子,可是最終,我們都是向著皇上,向著太後您的。主子們的錯,也是奴才們的錯。芳堇姐姐絕不是會欺瞞太後的人,她的謙厚,您是知道的。”
    太後笑笑,連忙讓可兒起來,“哀家知道芳堇,更知道你們的情意。哀家要的是真相,並不是芳堇或者任何人的性命!可是這件事,哀家絕不會就這樣算了。”
    上官雅樂從正殿緩緩走來,穿著百鳥朝鳳的朝服,戴著初嫁時的鳳冠,仿佛進宮的日子就在昨天。那張臉,威儀、恬靜,卻透露著不留情的滄桑歲月。
    “太後不必再審,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宮指使的。玉嬪也好,幽藍也罷,隻不過是本宮的一枚棋子。所有的罪責不在旁人,就讓本宮一人承擔,更不涉及本宮的家人。”
    “皇後,哀家從沒有想過這個人是你。”
    “太後離宮的目的,不就是要還碧宮一個新氣象?現在,雅樂來給!不過太後可能要失望了,因為這絕不是結束,僅僅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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