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錯驚叫一聲狠狠踹開了他，不管不顧轉身就跑，但是穿著兔子裝，笨重的衣服讓她差點摔倒。人群在剛剛已經聚集起來，現在因為她的踉蹌發出了一聲驚呼。
    她趕緊脫下那身衣服，身後劉宇東已經快要追上來，嘴裏還罵罵咧咧：“林錯！你別他媽想逃！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林錯渾身都在發抖，一下把那身沉重的兔子裝向他狠狠扔過去，轉身擠過人群往自己家小區跑去，幾欲摔倒在地。
    身後是人群的竊竊私語。
    “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啊？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年紀輕輕怎麼還背上條人命？”
    “就是，你看那個男人身上多破，她身上倒是幹淨體麵。搞不好是被她弄死的那人的家裏人來算賬來了。”
    “真是，現在的年輕人，膽子都那麼大。不過都鬧出人命了，怎麼沒有被抓進去？”
    “那誰知道？搞不好是在逃的。你看她逃跑時候的樣兒，肯定是心虛了。”
    她顧不上那些話，拚命往前跑，擠過人群，狠狠把麵前擋住路的人推開。
    去哪？
    她能去哪？
    回去，回去！
    她聽見身後嘈雜，但是完全不敢回頭看。她連回頭看一眼劉宇東有沒有追上來的勇氣都沒。肺部因為快速奔跑像是要被空氣擠爆，在她腹部絞痛。她不敢停，隻是靠著自己的記憶往寧海路跑去。
    身後傳來暴喝：“站住！你他媽就是個殺人犯，你跑什麼跑？！！”
    “嗚嗚嗚······”
    誰？
    是個女孩的聲音，連大聲一點哭出來都不敢，隻是小聲啜泣，呼吸急促的像是喘不過來氣一樣。
    到底是誰？
    林錯麵前的路早就因為淚而模糊起來，她時不時就撞上不知道什麼東西，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傳來劇痛。
    ——是誰？到底是誰？
    她幾乎要倒在地上，踉蹌中一滴淚狠狠滴入地上，她麵前的場景清晰了一點。
    啊。
    是她啊。
    身後一隻手突然大力拽住了她。她嚇得狠狠抖了一下，沒有敢回頭，用盡全力狠狠掙開然後踉蹌著起身，忍著腿上因為剛剛的摔倒而出血的傷口往前跑去。
    不能被追到。
    不能被追到！
    她終於跑到了門口，進了樓道往上兩個樓梯並成一步地邁，撲在門前，從兜裏掏鑰匙，手抖的差點伸不進去兜。她顫抖著深呼出一口氣，穩穩心神趕緊找鑰匙。
    ······鑰匙呢？
    鑰匙呢？！
    她的眼淚一下就溢出來，不甘心地在兜子裏翻，結果在角落裏碰到了一個硬質的金屬質感的東西。她緊緊握住那枚鑰匙，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門，進了門之後馬上回身關上了門，關門聲在樓道裏發出了一聲巨響，她竟然被自己的關門聲嚇了一跳，狠狠一個激靈之後趕緊反鎖。
    房間裏很安靜，因為臨近中午，窗外的陽光順著窗沿鑽進來，照到床上那隻倉鼠身上。但是林錯第一反應就是貼著牆，在外麵人看不到自己的情況下把窗簾拉上，然後在離門最遠的角落裏緩緩坐下。
    與其說是坐下，不如說是癱倒在地上。
    她還是下意識的不發出一點聲音。屋子裏隻有鍾表滴答滴答的響聲，幾分鍾之後，她吸了吸鼻子，定了定心神，把床上的倉鼠抱下來陪自己。
    她對沈辭送她的倉鼠咬耳朵，細微的聲音在這一室靜謐中聽得清晰極了。
    “我······”才說了一個字她就要說不下去了，嗓子裏發緊。她急忙深呼吸一下繼續說，“我今天被哥哥追了。”
    “他說我是殺人犯。”
    “我是不是真的該回去？當初也不該選一所在南城的學校？”
    “我、我······”她終於壓不住那股酸澀，哽咽出聲，幾乎要說不下去，“他是因為我才死的······那我要怎麼還回去？”
    她閉著眼睛，目之所及一片黑暗，麵前是倉鼠軟軟乎乎的大腦袋，已經被自己的體溫焐熱了，毛絨絨的暖爐一樣貼著她，給予源源不斷的熱源。這是沈辭送她的。
    她不想走。
    在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的哭泣中，她昏昏沉沉的腦袋裏突然蹦出這樣一個不假思索就出現的想法。
    她隻是抱緊了倉鼠，蹭了蹭，又意識到上麵濕噠噠的都是自己的眼淚，又用手去抹，也許是太累了，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她蜷在牆角，頭抵著倉鼠的腦袋睡了過去。
    是一輛車裏。
    六歲的小林錯坐在後座。前方是男人的歎息：“唉，林錯啊，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是你也知道我們家現在是什麼狀況，當初本來是想收養個女孩，但是現在······”
    男人難以啟齒地頓了頓才自己接完了下半句：“現在真沒辦法再加重一個負擔啊。”
    “我們會常去看你的，你也可以到······到叔叔家來玩。我讓小宇陪你。”
    小小的林錯坐在後座，眼眶紅的像隻兔子，卻一聲不吭，直到男人說完才用平靜的語調回應：“沒事。”尾音收的極快，怕是再慢一點兒，那絲哽咽就泄出來了。
    男人聞言又歎了口氣。
    沉默。
    隻有沉默。
    小林錯想起了哥哥的淺藍襯衫和牛仔褲，媽媽穿的紅裙子，還有爸爸穿的棕色風衣。
    好漂亮好漂亮。
    在孤兒院門口的陽光底下。
    ——閃著光一樣。
    小林錯驀地咬了下舌頭，用疼痛鎖住那陣啜泣，不讓前座的男人聽見，然後轉頭看窗外風景。
    林錯猛然被咬住舌頭的那一下疼醒。
    在睜開眼睛之後，是倉鼠毛絨絨的大腦袋和劇痛的傷口。與此同時，門外猛然傳來了敲門聲。林錯一個激靈，剛剛睡醒的迷迷糊糊硬生生被這幾聲清脆的敲門聲敲沒了。
    懷裏那隻倉鼠被她緊緊抓住，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此刻卻沒有辦法讓她安心。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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