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我要道歉的。那天是我逾越了，但是我知道李雪翎是什麼人，所以就演了那麼一場戲。還有後來，我沒有立場去指責你。”
    她閉上了眼睛，像是認命了一樣：“所有一切都是衝動，我也不知道原因，你大可不必每天都小心翼翼對我，你不欠我。”
    沈辭那邊好久才傳來一句話，單憑語氣聽不出喜怒：“你不是說生氣是因為家事嗎？”
    林錯搖頭：“說是家事你就沒立場過問了。”
    “林錯······”沈辭嘶啞地喊她，林錯卻不敢看他，睫毛劇烈顫抖，漆黑如鴉羽，在漸沉的日光中撲閃著翅膀欲飛。
    沈辭聲音十分清晰，一字一句傳入她耳：“你聽好了，你辭哥不缺朋友，但是你不用遷就我，你不放棄我，我就不放棄你。你要是信得過我你遇到什麼事就找我，就算是家事，隻要我沈辭幫得上忙的，肯定幫。我說話不知輕重，你別憋著，直接罵我，辭哥都聽著。”
    “但是，”他凝視林錯，“你別不理我。”
    “你這樣辭哥很慌知道嗎？”
    林錯吸了一下鼻子，點頭，呼吸已經聽得出來顫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股酸澀從心頭湧上喉嗓，從未有過人這樣對她，莫名的情緒化為實質，浸得她喉嚨發緊：“知道。”
    沈辭揉揉小姑娘的頭，手撫在上麵沒有拿開，林錯也沒有掙脫，他柔聲說：“以後別再這麼嚇辭哥了，聽到了沒？”
    林錯張嘴，已經帶了哭腔：“聽到了。”
    沈辭不明白她為什麼哭，但是大致也能猜出來，估計是小姑娘從來就沒有和被人這麼掏心掏肺過，說出這些話實在是臊得慌。
    但是他怎麼知道，這是她因為沈辭剛剛說的話這些話而哭，也是那個被自己屢次出格舉動激得懵懵懂懂的林錯，用這些話毫不留情地給兩個人的關係殘酷地上了一層鎖。
    沈辭不敢輕易打開，她也一樣。
    他把手裏的紙遞過去：“一會兒到終點咱倆就回去吧？”
    林錯點頭，鼻音濃重：“嗯。”
    她走在後麵，麵上滾燙，擦了眼淚就接到了沈辭遞給她的一杯水：“小口喝。”
    林錯聽著這一句叮囑，剛剛壓下去的複雜情緒就又被勾了起來，眼眶又有紅的趨勢，沈辭假裝沒看見，插科打諢：“哎，對了，我也得跟你說件事。”
    林錯抬頭，有些疑惑：“什麼？”
    沈辭摸摸鼻子，雙腿叉開坐在觀眾席上，一副吊兒郎當勁兒，不過臉上僵硬可是騙不了人：“就是吧，我本來打算在運動會那天給你檢討的。”
    林錯愣住了，一時沒有聽懂：“嗯？”
    沈辭”嘖”了一聲，簡直沒眼看林錯：“就是我找了班長，他到時候是讀稿子的，就跟他說到時候給我一個空出來的時間，我念份兒檢討。”
    這回換林錯睜大眼睛了。到時候運動會開場後會有兩個主持人在前麵交替著朗讀各班交上去的鼓勵選手的激勵語言，都是些加油鼓勁的話，誰能想到沈辭會藏了這麼個心思。
    堂堂辭哥肯在全校人麵前為她放下麵子，這可真是——
    沈辭見她久久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緊接著就用一種別扭死的嗓音說：“咳，你要是還是覺得難受的話辭哥就上去給你讀份兒檢討。”
    林錯把杯子放下，坐在了觀眾席上沈辭前麵一排，轉過頭去說：“不用了，謝謝。”
    沈辭皺起了眉，嘟囔：“我準備了挺久的。當時寫了十多張稿子才定稿。”
    林錯起了興趣：“能不能給我看看？”
    沈辭一臉怕什麼來什麼的表情，林錯也就不再逼，但是隨即沈辭收了那副表情，還讓人以為那隻是錯覺，痛快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林錯：“行吧，正好你看看。”
    林錯看下去，是沈辭寫的極為好看的字體，但是不像往常那樣龍飛鳳舞，現在反而顯得有些拘謹，規矩得很。洋洋灑灑寫了半頁A4紙，但是仔細看去，在檢討了四分之一後後麵寫的就全是”對不起”三個字，足足寫了十多行。
    沈辭看見林錯震驚的表情就知道她看到了什麼，頭疼的捂住了腦袋，虛弱地解釋：“當初想著你要是還生氣我幹脆就不管你會不會生氣了，直接纏著你道歉，能道多少次就道多少次。”
    林錯無情拆穿他：“是因為想不出來怎麼寫下去？”
    沈辭哀嚎一聲：“求林姐給小沈子留點兒麵子。”
    林錯沒有想到沈辭會這麼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輕笑出聲。沈辭看過去，不由自主出聲：“林錯，今天是你第二次這麼明顯地笑了，還是笑出聲的。”
    林錯一下就止住了笑，轉為不可思議地注視沈辭：“你······”
    沈辭愣了一下，隨即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嚇了一跳：“啊，就是平常見你不怎麼笑，今天這麼反常，所以就記得清楚。”
    林錯凝視著他，過了幾秒之後才點了點頭，沈辭當即鬆了一口氣，心都快被嚇出來了，卻沒有看到林錯捏住那張A4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林錯把那份檢討還給了沈辭：“謝謝，不用讀了。”
    沈辭點點頭。
    兩人現在的氣氛又回到了很正常的程度，南城A中的觀眾席是階梯狀的，林錯坐的位置緊挨著沈辭的腿，她的肩膀和他的腿相距不足三厘米，隻要稍微一動就能挨上。
    她坐在那裏，當注意到這個問題之後是連動都不敢動了。
    沈辭也順著林錯僵住的目光看過去，默默把自己大敞著的腿收了收，輕咳一聲。但是這樣一來情況更糟了，小姑娘纖細，他這樣算是完全用兩腿虛虛夾著林錯，隻要林錯倚在後麵，就可以說是——
    沈辭顫顫巍巍地想：倚在他腿間。
    他看著小姑娘露出的光潔的一截脖頸，心裏撩起了千層火疊著不可言說的東西從心底噴湧而出，讓他在經曆了劇烈運動之後還沒有完全靜下來的身體現在血液循環又加了速，眸子都暗了幾分。
    林錯沒有察覺出他的不對勁，看了一會兒操場，眯起眼睛，像隻慵懶的小貓一樣，感受著秋風輕蹭自己的臉頰，身後是沈辭。這種感覺很奇妙，讓她心裏下意識就覺得很踏實。
    她不由自主往後靠去。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靠他還是靠兩個階梯間的距離。
    沈辭幾乎是聲嘶力竭的聲音當即響起：“林錯！”
    “怎麼了？”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心虛陡然騰升而起，轉頭就看見抱著自己膝蓋蜷成一團一臉難以言喻看著自己的辭哥，臉上可以說是又驚又俱。
    林錯：······？？
    沈辭默默揮了揮手，扯了個理由：“轉過身去，不要沒事往後靠，這都是被人踩過的，髒。”
    林錯懵懵懂懂點了點頭，但是仍舊沒有回過頭去的意思，在與沈辭相對無言默默互瞪了幾秒之後，她到底是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你剛剛怎麼了？你為什麼不把腿放下？”
    沈辭一臉悲痛，搖了搖頭：“沒事，真的，你回頭吧。”
    林錯皺著眉頭回過頭去，但是心底裏的好奇還在，就想要回頭，結果頭上傳來了溫熱又粗糙的觸感——是沈辭的手。
    林錯愣在了原地。
    沈辭輕呼出一口氣，壓下翻滾不休的欲望，用自己最輕柔的口氣說話：“乖點。”
    林錯臉上瞬間滾燙：“我、我說了不許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行行行，辭哥都聽你的。你別回頭。”沈辭語氣遷就地哄著。
    操了，她往後倚的時候正好輕輕蹭過自己，結果就······
    就是死了都不能讓林錯回頭。
    在長久的、難言的尷尬過後，下課鈴打了，沈辭也堪堪按捺住了自己，輕呼一口氣之後站起了身，竟然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對著林錯是又歎又無奈。
    歎的林錯一臉疑惑：“怎麼了？”
    她迎接來的是沈辭又一聲長長的歎息，以及充滿滄桑看起來背負了很多的，先走一步的背影。
    林錯：······？？
    沈辭苦不堪言，還有苦說不出。
    太他媽能撩了。
    天才的腦子剛不過會撩的林錯啊。
    真剛不過啊！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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