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新事引舊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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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圓月空懸,天很黑,氤氳煙雲像一層黑紗悄悄遮上月盤。
風微微的吹著,林中的樹枝輕輕搖曳,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寧靜,寧靜中卻又帶著一絲詭異,令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個身穿棕色棉麻布衣,頭發有些許淩亂,眼神空洞迷惘的中年男子在樹林間的小道上遊走著。
他似乎有些著急,嘴裏不停重複著“我是誰?我是誰?小月……小月……小月還在等我……小月還在等我!是的!小月還在等我!可小月在哪?小月在哪!誰能告訴我,我是誰?我要找的小月又是誰?”
他的聲音漸漸有些哽咽。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遠處飛了過來,落在那人不遠處。
近看之下那人臉上帶著令人恐懼的麵具,麵色慘白,舌頭從嘴裏懸了出來拖得很長,他的頭發半紮著,一半長發披散在身後,身穿白袍,領紋銀色雲紋,手持一把白色紋祥雲的油紙傘,手指修長很好看,身形削瘦欣長,這樣看來便會覺得那臉上的麵具與他不甚匹配。
他走近那人,聲音清冷的開了口,那聲音有些空靈,從那恐怖的麵具下傳了出來:“你已經死了,跟我回地府吧。”
那人欲轉過身去,他不知道這人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是為什麼,自己明明還好好的活著,怎麼可能已經死了!他轉過身去欲與那人理論:“你是什麼——啊!”卻當他看到那人時,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鬼!鬼……”連滾帶爬的朝著前麵跑去。
白衣男子卻在一瞬之間到了他的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不要再跑了,你已經死了,你低頭看看,死人是沒有影子的。”
那人看著他,試著低下頭去看,果然自己是沒有影子的,而自己麵前的這個人也同他一般沒有影子。
他一下子癱坐到地上:“我怎麼會死了?怎麼會……小月……不,我還要去找小月,小月還在等我……”他抬頭看向那人“你是誰?你憑什麼帶我走!”
白衣男子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陰間使者白無常謝必安。快跟我走!”
那人卻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跪在他麵前:“你是神仙,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誰?還有小月是誰?還請您告訴我?我隻記得我要去找她,她還在等我回來,我不能就這樣死,我不能……”
謝必安拉他起來,聲音依舊清冷:“你已經死了,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會什麼都不記得,你的記憶會從你離開肉身的那一刻起一點一點的消散,等我帶你到了奈何橋,一碗孟婆湯下去,你生前的一切便都不再屬於你,從前的一切便再與你無關,你還是乖乖跟我去投胎吧!”
“小月還在等我……她還在等我……我知道她還在等我……我就回去看她一眼,看她一眼我跟你走……”那人再次跪下來哭訴。
謝必安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撐著傘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緊了,思緒飄向過去。
回憶。
那天的夜也像今夜一般,月光黯淡,謝必安也是穿一身白袍,手持白傘,隻是麵上並沒有帶著那個令人恐懼的麵具,他的臉在月光的灑射下看起來很柔和,他雖未笑,眼角眉梢卻像是帶著笑意,讓人看起來很溫暖,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會懼怕,而是會不由得與他親近幾分。
而此時他的身邊還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袍,衣領處紋有幾縷紅色彼岸花,頭上的紅纓像是將軍的冠飾,身材較之謝必安健碩,眉目之間盡顯英氣。
他二人雙雙低頭看著跪在樹下的一個名為阿秋的年輕男子。
阿秋一身衣服已有些破損,嘴角殘留著血跡,臉色蒼白,眼中溢滿淚水,哭著哀求:“我知道我已經死了,“他轉身看向躺在一旁的屍體,正是他自己,“可……我和蘭娘說好要一走的,她還沒來,能不能讓我見她最後一麵……我想當麵向她說聲對不起……”
謝必安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轉過頭對阿秋說:“你已經死了,便不必留戀這世上的任何東西,從你死的那一刻開始這世上的一切便與你無關了。毋須多言!快跟我們走吧,等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便會忘記這一切。”話畢,欲起身拉阿秋起來。
阿秋有些急切了,看向一旁沒有言語的黑袍男子,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連連磕頭:“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就讓我再見她最後一麵,就一麵,見一麵我就跟你們走!求求你們了……我答應她的,會在這裏等她來,她來了看不到我會著急的,她會……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你們就當救她一命好不好?”
一旁的黑袍男子拉過身邊的謝必安,小聲道:“不然我們就陪他等一會?”
謝必安看了他一眼:“無咎你……”原來這人便是那地府的另一個鬼差黑無常範無咎。
範無咎看向阿秋,轉身對謝必安說:“你還記得當年我們是怎麼成為這地府的黑白無常的嗎?我看到他就想起了當年我在橋下等你時的情景,後來你總說我為什麼那麼傻,就那樣一直在橋下等著——”
謝必安打斷他的話,眼神中充滿了愧疚與自責:“都怪我……”
範無咎拿過他手中的傘,望著他,一字一句道:“你看你手中這把傘,自從那天之後你便再未離過身,甚至成了你的法器,我知道你心中一直過不去,可我從未怪過你,你也不必再為那日之事自責。從前你總問我為什麼那麼傻,竟會那樣不顧一切的在橋下等著你,從前我沒對你說過,今日看到阿秋我索性便告訴你吧!因為我也怕你找不到我會著急……”範無咎把傘重新遞與謝必安。
謝必安接過傘,他一向謹慎,可他沒想到阿秋一事竟會聽到範無咎說出這樣一席話,他心中便再無甚比這一席話來的受用,既然是他想要做的,那便隨他去吧。
謝必安看了一眼範無咎,走向阿秋:“好,就允你再待上片刻,若你等的那人還未來到,我們便不會再容忍你,我會即刻帶你離開!”
阿秋連忙向他磕頭:“謝謝……”而後他很堅定地看向遠方,聲音堅定“她一定會來的!”
天邊漸漸泛起紅光,清晨的微光照進樹林,阿秋依舊眼巴巴地望著遠方,謝必安與範無咎坐在另一邊的樹旁,背靠著樹幹閉目養神。
謝必安慢慢睜開眼看向天際,再看了看阿秋一直望著的地方,並未看到任何人影,算算時間也快到了,開口:“時間到了,跟我們走吧!”
阿秋有些急切了,眼神灼熱的望著前方,前方遠遠的出現了一個鵝黃色衣服的女子踉踉蹌蹌地朝著這邊奔了過來,阿秋激動地大喊:“她來了!她來了!我就知道她一定會來的……”
範無咎、謝必安一同看向遠方,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一身鵝黃色裙衣,麵容白皙,一頭烏黑秀發隨風飄揚,頭上的蝴蝶步搖隨著她的奔跑搖搖欲墜,右肩上挎著一個藍色的包裹。
範無咎略一揮手,阿秋的魂魄便與身體重合了。
阿秋拖著身體慢慢爬向蘭娘,聲音有氣無力:“蘭娘……蘭娘……”
蘭娘看到地上的阿秋,眼淚瞬間便掉落了下來,奔到他麵前,把身上的包裹卸下來放在一邊,忙把阿秋抱在懷裏:“阿秋,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你不要嚇我……”
阿秋伸手覆上她的臉,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氣息微弱,哽咽著:“對不起……對不起,蘭娘,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了,我時間不多了,你聽好,等我走後,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千萬不要尋短見,不然我會死不瞑目的……知道嗎?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蘭娘打斷她的話,淚水不受控製的一直往外溢:“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不會有事的!你說過要帶我走的!這是你說過的!”
“蘭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這一次我要食言了……其實我昨天就該走了,隻是想最後再見你一麵,和你說聲對不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阿秋的手漸漸地落了下來,不再言語,亦沒了呼吸。
蘭娘依舊抱著他哭,說著一些話。
阿秋的魂魄站在一旁看著,想要去觸碰她,卻無能為力,謝必安覺得時間的確不能再拖了,再拖估計就真的會出事的,便開口:“你心願已了,跟我們走吧!”
謝必安同範無咎帶著阿秋一同消失不見。
鬼門關外。
謝必安、範無咎二人帶著阿秋來至鬼門關,範無咎卻突然停了下來:“你先帶他回去複命,我回去一趟。”
謝必安拉住他,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擔憂:“你去做什麼?”
範無咎看了謝必安一眼,一字一句是那樣的堅定:“我不想她死……”之後便消失不見了。
謝必安看著消失不見的範無咎,他知道這句話他是說給他聽的,可他卻從來都不後悔那日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