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衣錦還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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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從此就可以回到往日的生活,結果第二天上班,哎呦喂!他倆那個殷勤勁喲!
早早的七點整,就聽見我爸就跟我門口來來去去的溜達,“還沒起?!”
“這都幾點了?給人家幹活不說積極主動!”
“我跟你說,這孩子就隨你!一點組織性紀律性都沒有!”嘩啦!一桶水衝進了馬桶裏,嚇了我一激靈。然後叮哐啷,兩個人不知道在廚房砸什麼呢。“她早上動作又慢!”我爸還是不罷休,嘴裏絮絮叨叨的接著罵,“光洗臉就得一個小時。”我至於嗎我?我動作再慢,上個月哪天遲到來著?用著他多管閑事了?哐啷!盆又給打翻了。他這是成心不讓我睡覺呀!拿我當牲口使喚!幹活的可是我!再說了,就是牲口也有打躉的時候呀!他越這樣,我越不想起。索性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把鬧鈴一按,愛幾點幾點吧。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估計可能不早了,我爸實在受不了了。衝著我媽,“她還想磨蹭到什麼時候呀?去!看看她起來沒有!”悲催呀!我當時門上沒安鎖(他們當時還不肯給我安)。我媽得令,哐的一推門就進來了。我當時那個小心髒呐,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曾幾何時,他們就這樣破門而入,對我指指點點……去精神病院的情景,再次浮現在我眼前。一瞬間,酸甜苦辣一個接一個的翻騰起來,攪和在一起,讓我膽戰心驚,百感交集。
“還沒起呐!?”我媽當頭喝棒。昨日的挎臂之交,她全然拋到腦後。
“還不快起來?你上班不遲到了?”她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把我的被子給掀開了!真是豈有此理!還當我是病人呐?任你推來搡去?我好歹這麼大人了!我還給你掙著外彙呐!我假裝沒聽見,拉回被子蒙腦袋上繼續睡。我媽一看,扯嗓子嚷開了,“叫你沒聽見呀?還睡?”我爸聽著聲,一步就衝進來了,他哪還顧得上什麼閨房?自打我生病那會,他就不拿我當女的看了。“這孩子!”聽見他悶雷似的吼喝,我一骨碌就爬起來了。我爸頭上青筋繃得跟牛板筋似的。我裹著被子瞠目結舌,“我知道啦知道啦。你們先出去吧,我一會就起來……出去吧,出去吧……”我爸一瞪眼睛,他憋了一早上的火,現在還沒地方撒呢。我蜷在被窩裏,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倆。等他們憤憤不平的關上門出去了,才鬆了一口氣。他媽的!我心裏罵罵咧咧的爬起來,老大不情願的穿好衣服,開了門刷牙洗臉。
我早上好久沒有這樣聽著軍令號角起床了,你知道我在荷蘭早上是怎麼起床的嗎?可是我爸聽說我還沒從廁所裏出來,他一下子就火了。“現在都幾點了?你知道嗎?”他恨不得把廁所門一腳踹開,猛的闖進來,把我光著屁股揪出去,我被連唬帶嚇的,一點上廁所的意思都沒有了,尿都尿不出來了。趕緊心煩意亂的爬起來,躥出去。“得了,別洗臉了。先跟那等人家去,等中午休息了再洗!”我真不知道他們幹嘛這麼積極。突然一下覺得這美國老板的任務變成他們神聖不容侵犯的天職了。
我媽小跑著端過早飯來放在我桌上,好象一夜之間,她成了禦膳房總管太監似的。“快著!趕緊吃兩口,早生的給人家坐那等著去!”他奶奶的!一邊呆著去!什麼時候用得著你跟著獻媚了?我一翻眼皮,瞅也不瞅,徑直走到電腦前。
“不想吃別吃了!”我爸心急火燎的看著。我哼的冷笑一聲,慢慢悠悠的擦了擦桌子,又整了整衣襟。
他眼睛瞪得跟牛鈴鐺似的,恨不得衝上來幫我把電腦開開。我反而更不著急了,拿抹布捋了一遍電源線,電源髒得跟什麼似的。“不吃哪行啊?趕快吃兩口!”還是我媽心疼我。我垂頭喪氣的看著這碗牛奶,可惜心裏早都窪涼窪涼的了。一點食欲都沒有,嘴裏幹巴巴的沒有味,心裏也是。“快吃,”她還催,“不吃怎麼給人家美國老板上班?”嗬!什麼時候她又認了個美國老板?這個狗奴才!隻可惜我現在被兩個守財奴逼得團團轉。我一揮手,“知道了。你們出去吧。我要上班了,別打擾我工作。”兩個人才終於消了火,老老實實的出去了。我一賭氣,幹脆早飯沒有吃。將就了一上午,餓得我肚子嘰裏咕嚕直叫。
我等了半天老板才上來,因為時差問題,他說了兩句就下去了。
好容易把美國老板應付走了,一回頭,嘿!什麼時候我媽貓在門口,弓著腰,沿著門縫,往裏瞄。
看她丟人顯眼這樣,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您有什麼事麼?”我使勁壓著火問。
我媽跟作賊的似的,掂著腳尖,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探了個腦袋進來,“噓——”她壓低聲音,緊張的看了看電腦,就好象美國老板能看見她似的,“安安,”她招了招手,指指手裏的水杯,用氣聲小聲招呼我說,“我怕你口渴,給你……”她又看看電腦,“你們說完了嗎?”我覺得她真是可笑至極!早上的時候她還推門就進,毫不客氣呢。“我們說完了啊!”我故意亮開嗓門嚷著說。我媽嚇了一哆嗦,連忙招手讓我小點聲,“你嚷什麼呀?”她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屋裏走,一邊偷偷的往電腦屏幕上瞄,“你下線啦?”
“啊,下線啦。”我吊著眼角也沒好氣。
“哦,”我媽長出了一口氣,恢複了常態,“我說給你倒杯水呢。你半天也不出去喝口水……哎?這早飯怎麼還沒吃呢?都放涼了它!算了,別吃了,又該吃午飯了。你們什麼時候吃午飯呀?”我拿眼睛白著她說,“我以前什麼時候吃,現在還什麼時候吃!”
“那咱們十二點開飯行嗎?”
“行。”我站起來往外走。
她一看急了,“別走哇,幹嘛去!”
“吃飯呀!”
“還沒做好呐。你跟這坐著別動。等好了我給你端進來。你就跟這吃。萬一人家有什麼事叫你,你好趕緊答應著。”這奴才當的!我哪還有胃口?可是她還沒完,接著絮叨說,“你看你多幸福呀!飯都吃現成的,家裏人都給你做好了,哪象我以前呀!一個人又得做飯又得看孩子,根本沒人管我,你姥姥你奶奶,她們……”我站起來往外走,耳朵都磨出耩子了。“哎,你幹嘛去?”我媽又拉我。
我一白眼,“上廁所!”
關上廁所門,我心裏這個悲哀。真想搬出去,離他們遠遠的,最好還跑國外去,他倆摸不著我。要這麼著,我早晚得給他倆折磨出病來。
之後的幾天,我媽一直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水,她端;飯,她送。除了上廁所,我一天八小時上班,無時不刻不被監管起來,跟坐牢的似的,望著電腦屏幕發呆。我這是圖的啥呢?樓下一群小孩子尖叫著跑來跑去,嬉笑著打鬧著,窗外陽光明媚,碧空白雲,一群無所事事的大媽在窗下閑聊著打撲克,一陣尖笑怒罵。我媽都快氣暈過去了,“跟下麵吵吵什麼!我孩子還跟家裏工作呢!”她搭著我爸的胳膊,非要衝下去跟人家評理,我一白眼睛,“無理取鬧!”她可能還期待著我會感動呢,看我不領情,自己委屈的直掉眼淚。我整天象關在籠子裏的小鳥一樣,茶不思飯不享,一切都了無生機,什麼都沒有滋味了。哪還感動得了?
我爸常教育我,“你看你多幸福呀?在家辦公,又不用擠公交,我們都讓著你,給你騰地方,等於自己有個辦公室!以前在那麼個小屋,不也過來了?”對,有著兒時的悲慘命運來憶苦思甜,長大了還有什麼不能忍受的?
可她的母愛卻得寸進尺,與日俱增。她抱著濃厚的興趣,在相親網站上給我注冊了n多個帳戶。我每天除了上滿八小時的班,還得完成她給我布置的家庭作業。我並非對相親完全排斥。可這根本談不上什麼感情,連基本的娛樂性質都沒有。見麵就像一場無利可圖的商業會晤,乏陳可數。
有時,我也會對一些相貌風趣的人感興趣,可我媽眉頭一鎖,危言正色的告誡我說,“你怎麼淨看上這種人呀?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她看中的人,一水的一本正經,刻板無聊,說白了,就倆字:虛偽。她最喜歡的是那種人,尊敬長輩,忠厚老實,兒時家境貧寒,後來在京勤奮打拚,現在有房有車,終於在北京紮下了腳跟,她認為這樣的人“挺強的”。仔細想想,她培養女兒也是照著這個路子走的。
每天吃完晚飯,我會有一到兩個小時的放風時間。他們會像遛狗一樣領著我出去轉一圈,時而碰到遛真狗的阿姨,就停下來攀談兩句。我隻能在一旁跟狗們麵麵相覷,我覺得我們境遇差不多,隻不過我脖子上沒有繩子,而它們不用坐班。
遛完回來以後,我就和一些不知真相,被我媽扇呼過來的孝子賢孫們回信聊天。這簡直成了每日的例行公務。
我媽倒有一種梅開二度,重返青春的熱忱。她張羅著,借著我的名義,在網上調查篩選,遍撒誘餌,勾三搭四,辱沒門風,裝著嫩寫下她心目中少女該有的羞澀與純情!可我能怎麼辦呐?我又不能明說。為了讓她高興,我隻能裝作她口中那個乖巧聽話以孝敬老人為首要條件的好女孩。被一個孝字逼著賣笑。我不能跟她一般見識!不就是聊個天嘛?可我還得時常檢討自己的措辭。她覺得我不會說話。不然這麼長時間了,就算我不成首頁熱門,也早該套上七個八個的了。
可我就是一個也沒釣來。即便見了麵也頂多吃頓飯就不聯係了。我媽很著急,“怎麼都見一麵就不聯係了呢,在網上聊的好好的?”她訓來訓去始終找不到根源。最後她終於急了,“連個男人都找不來!這種事,就算沒人教,自己看還不也都會了?你看那些野貓野狗都知道配個對,你瞧瞧你!”她慫著鼻子,眯著眼睛,咬牙切齒的說。沒想到她現在變這麼醜。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些拐著短腿,看見隨便一條狗就屁顛屁顛跟過去,啪的一聲趴在前者屁股上的北京哈巴狗。心中超級不快。她有點刺痛我的自尊心了。我知道她是在激將我,可她不該這麼說我,在這麼本能的問題上。她幾乎是在同時把我的性能力和智商一並否定了。他們應該把我當正常人看,至少應該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