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無所有4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99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第二天一早,副教授就打電話叫我去辦公室一趟。我知道來者不善,但這是早晚的事,所以我直接拿了東西就去了實驗室。
    他的辦公室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書,除了一張桌子,四壁,角落,書櫥上全都是書。桌子上也七零八落的堆著一摞摞的書。顯得雜亂無章。
    他們還是老一套,他問我最近怎麼樣,問得不緊不慢,他打算一張一張慢慢的出他手裏的牌。
    “還可以。”我說。
    “還可以?”他看看我,指著他門上的我畫的人臉說,“那這是什麼?”我不說話,一臉不解的表情,我已經想好不能讓他拿到主動權。“還有紮水桶,堵鎖眼,放音樂,……”
    “我沒有。”我想先矢口否認。他們總不能承認他們偷拍我吧?但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他疲憊的指了指屋角。
    “別狡辯了。我們有錄像。”他們竟然明目張膽的承認了這一點!真是無恥!不過也對,好像這樣對他們也沒有什麼不利,我早該想到的。那他們還會承認些什麼呢?
    “好吧,那是我畫的。”我說,“可是你不覺得我畫的很好嗎?給你的辦公室添加了新色彩,不是嗎?”
    “好了,喬安,別耍小聰明了。”他不耐煩了,“告訴我最近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的?為什麼你不肯再好好的合作?”他虛偽的笑著,像一隻老狐狸,他明明什麼都知道。想要我好好合作,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我沒有什麼事情呀。”我想繼續裝傻試試看,但是他看起來勝券在握,步步緊逼。
    “好吧,”他歎了口氣,亮出了他的王牌。“如果你不想和我談,可以和精神病醫生談。今天下午你要去海牙的精神病診所。”精神病診所?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狠。
    “我拒絕。”我很生氣,他們不僅荒唐,而且侮辱到了我的人格!
    “我駁回。”他立即說,“你無權拒絕,今天下午,你必須去。我會陪著你。”
    “呃,”我猶豫了一下,緩兵之計最好還是先答應他,“我想我自己也可以去。”
    “不,不,”他看起來很不耐煩,“我陪你。如果你不去,我會通知你的父母。”哦!什麼?請家長嗎?我從來沒有讓老師請過家長!他原來還有更大王牌!我要怎麼向父母解釋這些惡作劇?他們會相信我嗎?他當然還會小題大做,添油加醋。
    “你無權把我父母扯進來!他們年紀已經大了!”他這招真毒!他怎麼敢忍心把老頭老太太扯進來?他們還以為我在這裏過的一切都好呢!他怎麼敢讓老人操心?他真沒人性!
    “不不不,我當然有。”他一臉的輕蔑和權威,好像從我手中奪下了一個玩具一樣輕而易舉,不容置疑。“我們有他們的電話。”這一次是他贏了。
    下午的時候,天陰的如同入夜一般,厚重的雲層緊貼著地麵,壓得人透不過氣來,海風夾著雨絲,撲在身上,寒冷而又潮濕。副教授輕蔑的說,“冒雨騎車,這是荷蘭人的習慣。”他堅持騎車前往精神病醫院。
    “那地方遠嗎?”我推著車在樓口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不遠,差不多兩個小時。”他笑道。他們打算給我些顏色看了,我的反抗一定讓他們很難堪。隨便吧,我早都做好了遭受他報複的心理準備了,他有什麼本事就盡管使出來吧。這八成也是遊戲的任務嗎?耍弄我以資懲戒?這是玩家的要求嗎。
    荷蘭的冬天寒冷徹骨,雨絲迎麵撲來,一會兒就把眼鏡打濕了,上麵水珠一片,前麵的路也變的霧蒙蒙的看不清晰。我屏著氣,眯著眼,一副灰溜溜的狼狽相。副教授在我一旁沉默不語,看起來也很不開心。我忽然覺得有些可憐他,便找了各種各樣的話題來逗他開心。他也挺難的,這麼大歲數了卻毫無建樹。他本來就沒有做科研這方麵的才能。所以他們才安排他來做這種事情。可他幹嘛還非要騎車去呢?做班車不好嗎?看著他陪著我一起冒風冒雨的往前騎,凍的鼻子發紅,雨水滿臉,一臉的倒黴相。果然這不能怪他,這八成是玩家的主意,不然,誰會閑到願意花往返四個小時冒雨騎車呢?我真是有些可憐他了。可他卻一點都不領情,冷的象塊冰,始終不愛搭理我,於是我隻好緘默不語的跟隨他一直騎到了一所白色的小樓前麵。
    快到海牙的時候,天上竟然飄起了小雪花。
    “多美呀!”停好車,我仰著頭,接了幾片雪花在手心。
    “進去吧!”副教授卻好像怕我逃跑一樣喝令我進去。
    和印象中的精神病人集中營不同,這裏所謂的精神病院是一家小型診所。“請進吧。”他略帶嘲諷的伸出一隻手示意我進去。我低著頭,跟著他。“我們約好的,對對,史密斯女士。”一進門,他就象立即解了凍似的,雄赳赳的對門口的秘書熱乎起來,他總算是到了他們的地盤上了。他昂首挺胸走在前麵,像一隻走進了自己地盤的公雞。“過來!”他趾高氣揚的衝我叫到。走廊裏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雖然燈光柔和,把腳放著植物。我遲疑的跟在後麵,想著一會兒應該如何應對。我不想讓觀眾再看我什麼表演,也不敢冒險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於是我隻好低著頭默不作聲,象是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希望博取別人的同情,我不知道一會兒麵對我的是什麼。他帶我來到一扇門前,指著地板對我說,“在這等。”然後就推門進去了。我不知道那扇門後麵有什麼,但是顯然,他先去接頭彙報這一路的情況了。我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它讓我想起了《飛越瘋人院》,還有那些目光呆滯的病人們。這地方讓人緊張。我不得不裝得楚楚可憐,我不想莽撞行事。“過來。”門開了,副教授從裏麵點點頭。我挪著步子走進去。裏麵是一間寬敞的辦公室。白牆,白桌子,白窗子,白門,一切都顯得很幹淨。一個穿著白上衣的女人迎上來,臉上掛著親切極了的笑容,“你就是喬安咯?”我過去和她握了手,她的眉頭一跳一跳的,手顯得有些硬。之後她突然轉過頭去衝著副教授說起了荷蘭語,讓我吃驚的是,那笑容立即就消失了,我甚至覺得有點好笑,這麼大的一個疏漏,我不得不抓住。
    “抱歉,”我打斷他們的談話說。她似乎也吃了一驚,趕忙轉過臉衝著我,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親切極了的笑容,這看起來真是好笑極了。
    “也許,”我說,“也許我有權知道你們說的是否與我有關。”
    “呃……不。”她眯著眼睛,睫毛膏眯成了一條縫。微微的弓著身子,象是在應付一個小孩子。“我隻是在問你的副教授一些問題。”
    “但是,如果這些問題與我有關,我想,我有權知道。”結果我說的真象一個小孩子了。
    她收起那幅虛偽的表情,直起腰,看了看副教授。他輕蔑的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我在問他,你平時的反應也是這樣的嗎?”她又彎下腰,象變臉一樣攢起一臉的笑紋,衝著我。我真希望她沒這麼費事,這簡直就在侮辱她自己的智商,我都不忍心告訴她。
    我點點頭,“那麼,他是怎麼說的呢?如果我可以問的話。”和她對話,我的智商都降低了。
    “當然了。”她笑道,“他說他並不知情。”她皺了一下眉,“他說他不是你的直接教授。”
    “對。”我說,“我還有一個教授。”
    “哦。”她轉過頭問副教授,“我可以和他談談嗎?”
    他輕蔑的抬了抬眉毛,回了句荷蘭語。他們又在耍花招了,我不知道他們還打算密謀什麼。
    “如果你不介意。”我再次打斷他們,“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也許我們可以用英語談話,這樣我們都可以更好的交流。”
    他們倆相互看了一下,好像這個提議很幼稚,她又眯起眼睛,自以為是的衝我親熱到,“當然了!你不會說荷蘭語是嗎?”
    “是的。”我表現得很謹慎。
    副教授站在一旁不屑一顧的看著我笑。
    “那麼你想說什麼語呢?”她說。
    “英語。當然了。”
    “是的是的,當然了。這是世界通用的語言對吧?我們總不能說中文,是吧?”她看著副教授誇張的笑起來。他陪著她冷笑了兩下,而我都懶得搭理她。
    “好了。”她突然收斂起來,嚇了我一跳,她坐直身子,很認真似的問,“你能告訴我你的教授是誰嗎?”
    “xx。”我看了一眼副教授,他看起來又疲倦又無聊,好像在看一場無聊的鬼把戲一樣,帶著嘲諷的看著我。
    “那我能和他聊聊嗎?”她又裝出那副讓人作嘔的樣子。
    “不,我恐怕不能。”我不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把老教授拉下水?
    “為什麼?”她問。
    “因為他已經退休了,人不在荷蘭。”
    “但是我想我們可以安排。”副教授終於開口了,他就象是嗅到了什麼線索的獵狗一樣,突然變得靈敏起來。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我說,“他平時的工作很忙。我不想為了這麼一點小事給他添麻煩。”
    “不不不不。”副教授頭搖的象撥浪鼓一樣,“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好添麻煩的。我可以給你們安排。”
    “好的。我會和他聯係的。”那個女人立即拍了板。這個虛偽的女人。顯然,她不是站在中立的立場上的。
    於是我默不作聲,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他們商量好時間,那女人又轉向我,笑容可掬的問,“你覺得最近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你是指哪方麵?”
    “呃……任何方麵。”
    “任何方麵?”我說,“呃……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不能先把事情說穿,這是他們的圈套。他們會把我送到瘋人院去的。我不能讓他們抓到我的小辮子。
    “你有沒有聽到過一些奇怪的聲響?”
    “奇怪的聲響?”
    “比如像有人在和你說話?”
    “像你這樣?”
    “不,像不存在的聲響?”
    “不,沒有。”
    “不,你有!”副教授插進話來。“如果你沒有問題,你為什麼要在我門上畫哭臉?”
    “哭臉?!”那女人故意顯得很驚訝,“什麼樣的哭臉?”
    “哭泣的臉。”副教授說,他倆一唱一和的在我麵前演戲。
    “哭泣的臉?!”那女人驚訝萬分的望著我,好像誰辦了什麼非常嚴重的錯誤。“你為什麼要畫這個在門上?”
    “我沒有畫哭臉。”
    “不,你畫了!”副教授立馬就急了。“我們還得在這個問題上…”
    “不,我沒畫,我畫的是流著眼淚的臉。”他們可真會給我的畫起名字。
    “哭臉。”副教授堅持他的名字。
    “讓我們暫且叫他哭臉,好嗎?”那女人打圓場。“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不知道。”我聳聳肩。
    “你不能說不知道。”副教授顯得很累很生氣。那你要我怎麼說?我總不能說是因為你們用攝像頭拍我吧?你們這樣裝模作樣要到什麼時候?你們都快要把我逼瘋了,你們這群糊塗蟲!我說的已經夠多的了。你們還要我怎麼說?我真是有口難辯呀。
    “是的。”那女人打偏場,“你不能說你不知道。”
    “那我應該怎麼說?”我一臉清白無辜的樣子看著她。
    “你總得有個原因,為什麼你要在門上畫哭泣的臉呢?這很過分,這是不能容忍的,大家都非常討厭這樣,這非常不好!”
    “這非常不好?”我心想,我隻是在你們的門上畫了幾筆而已,可是你們在我的家裏都做了什麼?
    “非常非常的不好。”她努著嘴,搖著頭,開始訓起孩子來了,“今天早上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非常的震驚,這真的是太不好了。”
    “好吧,那我以後不再幹了。”我隻能服軟認輸,和他們爭執會被送到瘋人院的。
    “不,我不相信你!”副教授一副厭煩的樣子。
    “這沒有什麼好不相信的,我說不幹就不幹,我可以保證,拿我的名譽,我一向說到做到。”我確實不打算再這麼幹了。這種做法太魯莽,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毒辣。
    “不,我不相信你。”他把眼睛移開轉向那個女人。那女人一邊聽一邊低頭寫著什麼,然後她抬起頭,裝作認真的樣子津津有味的看著我倆說話,那副賣力的勁頭就好像有別人在看似的。也許這屋子裏也安裝了攝像頭。當然了,這一點我怎麼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對話,她需要這麼賣力嗎?
    “哦……你不相信我……”我說,既然大家都演戲嘛,我想,就讓觀眾看看你們是怎麼對待我的!我低下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是的。”副教授竟然還白癡似的轉過頭看著我,點了下頭,肯定了這一點。
    “好了,如果你不肯說的話,”那女人把笑容收起來,露出一副管家婆的摸樣,“我隻能把你送往另一家診所了。”哦,這個女人。她的話分量不重,可她的眼神已經在暗示我那將是一家怎樣的診所了。
    “另一家診所?”
    “是的。”哦,她的嘴角往上翹,笑的多得意。
    “可我不想去。”
    “那你就得告訴我們你到底為什麼畫那些臉?”
    “呃……為什麼……好吧。”我點頭同意。
    “是的,你必須盡快告訴我們,因為你們約的時間快到了,而我還有下一個病人。”
    我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好吧。”我說,“我不喜歡你們這樣聯合起來對付我。”我說。
    “聯合?”副教授笑笑,“我們沒有聯合。”我看了他一眼,又轉過去問那個女的,“你們之前認識嗎?”我問。
    “不,我們不認識。我們隻是剛剛才認識的。”
    “剛才進門的時候?”
    “是的,怎麼了?”沒怎麼,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可是如果你們是那個時候才認識的,你怎麼會事先就知道我的事情呢?”
    “不,我不知道。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她露出馬腳了,你們的節目要露出破綻了。
    “可是你剛剛說”你早上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那女人的眼珠轉了轉,勉強笑著說,“不,我沒有。”
    “不,你有。如果你們這裏有攝像的話……”我抬頭望了望牆角,快點承認吧!你們在偷拍我!“也許你可以向前倒一下看看……”這麼破綻百出的破節目還是趕快停播吧!我為自己的勝利感到自豪。看你還裝到什麼時候,是遊戲今天早上事先告訴你的,你看了遊戲的視頻!
    “呃……或許我是說錯了……”那女人遲疑了一下,開始耍賴,“你們約的時間快到了,不如我們再約時間?”
    “不不不不。我不想再來了。”副教授很不耐煩,“我想就這次把事情說清楚吧!喬安,你這樣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我非常頭疼,你怎麼不象以前那樣了?”因為心已經傷了。“直說吧,你對哪裏不滿意?你是對我有意見是嗎?”他似乎是在暗示我,難道副教授是在幫我?
    “……”我無言以對。
    “你是想自己再來一次嗎?”
    “如果可以,我當然不想再來。”
    “那就告訴我們,為什麼要畫那些畫?”
    “……可能是因為好玩吧?我很抱歉。”
    “不不,這不好玩。你畫的是哭臉。”
    “呃……那麼因為……我太生氣了。”
    副教授搖了搖頭,看起來很不耐煩,“你是說你太累了嗎?”
    “呃……是,是的,我太累的。……你們隻是一味的向我索求,沒人理解我……”
    “哦,這很有意思,你能再詳細說說嗎?”那女人又開始在筆記本上記筆記。
    “呃……我覺得有些迷茫……”可是我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真正的原因他們比誰都明白,大家跟這裝什麼蒜呢?
    “是不是因為老教授去了慕尼黑?”副教授又在幫我圓謊。
    “對,我是說老教授,我不太喜歡讓副教授來管我,老教授離開代爾夫特之後,我就覺得自己的工作變得無所適從,問題太複雜了,我感到很迷茫,覺得畢業遙遙無期……”我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信口雌黃,但奇怪的是他們聽得卻好像挺滿意。我總算是說中了他們的心思了,這些節目中的套話,全部都隻是說給玩家們聽的。真話、事實根本無人在乎。
    “我能理解。”那女人點點頭。副教授也點點頭。他對這個回答似乎也比較滿意。“好吧,如果老教授再來指導你,你能保證象以前那樣好好表現嗎?”
    “當然。”他們還想讓我替他們賺分,想的美!
    “我怎麼能相信?”
    “隨時把我送進瘋人院。”
    “不不,我們當然不會把你送進瘋人院。”那女人的笑容總算放鬆自然下來,好像她對這樣的結果還挺滿意,畢竟她今天總算是完成了他們的遊戲任務。他們就是想替我的違規行為圓個謊,再讓我以後好好表現。
    他們開始用荷蘭語交談起來,將我置之一邊。
    “我們可以說英語嗎?”我提醒他們。
    “不,我們在說一些別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副教授還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那女人反倒看著我微笑緘默不語了。
    “現在你們不趕時間了。”或許遊戲已經不在錄製了,可我的攻擊卻還不能停止。但他倆現在誰也不願意再搭我的茬了,隻是站在一旁,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時不時的瞥我一眼。我又變得孤立起來,百無聊賴的站在屋子中間,有些不知所措。窗外還在下著雪,在這麼正規正矩的屋子外麵,大片大片的雪花零零散散的飄落下來,在黃昏烏雲的映襯下,舞的那麼輕,那麼柔弱,象一根根羽毛一樣,鑲在牆上的玻璃後麵,活象一副會動的壁畫。它們那麼輕輕的落下去,一片接著一片,默默的,悄無聲息。我突然很想奔到外麵去,離開這股死板的消毒水味。我隻是不想和他們一起再做這個遊戲了。這遊戲太無聊了。“咱們走吧。”我對副教授說,“我還有工作要做。”那個女醫生留了我的聯係方式。我懷疑她幹嘛還要費這道手續,她剛剛從副教授那裏已經對我有了足夠的了解,但我還是給了她,我不想再跟他們糾纏廢話了,我隻想趕快回去。
    回去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她不再象是鑲在牆壁上唯美的壁畫了,而更象是要把人一口吞噬下去的白色野獸。鋪天蓋地的,要把一切掩埋起來似的。雪片乘著旋風,在空中紛紛擾擾,橫衝直闖,瘋了一樣,象受了驚的小鹿,直往臉上撲掃過來。我戴著眼鏡,眯縫著眼睛,卻依然看不清前麵的路。“荷蘭不經常下雪對嗎?”我想在沒有攝像頭跟蹤的情況下和他說上幾句話,可他卻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似的,根本不理睬我,隻顧著埋頭往前蹬。兩個小時的車程,我漸漸感到冷了。我的手套根本不夠暖和。我出門的時候準備太不充分,大衣也不夠搪風。我漸漸覺得自己的手指和腳趾都凍僵了。我眯起眼睛,雪花落在臉上,溶化了,變成一道道小溪往下流。副教授臉上睫毛上也粘滿了雪花。可誰要他非要堅持騎車來的呢?
    快到代爾夫特城區的時候,道路突然擁堵起來,一些路段竟然被封鎖了。副教授的表情變得更加嚴峻了,他不停的勒令我要跟緊他往前騎。有警察在路邊維持秩序,他們揮舞著警棒,把行人往路兩邊推,路兩側擠滿了行人,有人舉著牌子在寒風中大聲的叫嚷著,“讓她出去!”“讓她出去!”一個牌子上打著大大的紅叉,下麵寫著“愛”。“讓她走!”有人高聲喊喝著。我簡直驚呆了,感動得不知所措。
    “快點走!”副教授眯著眼衝我喊道。
    “可是……”我回頭看看兩旁遊行的群眾,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好。
    “快走!”他又命令道,看起來有些著急。
    “動起來!動起來!”兩個警察跑過來,張開手臂,把我從遊行隊伍中推了出去。
    到了辦公室,我已然全身濕透。頭發一縷縷貼在額頭上,兩隻手凍得象胡蘿卜一樣,幾乎沒有知覺。衣服上全是雪水,鞋子也濕了大半。“哦,真可憐。”有同事努著嘴看著我一個勁的搖頭。我隻是低著頭顫抖,別在這裏裝好人了,我現在誰也懶得搭理。
    還沒等我晾幹頭發,披薩先生就在MSN上跳了出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