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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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啟星把冠玉抱在了桌子邊的凳子上,桌上已經擺了燒好的三個菜,簡簡單單的一盤青菜,一盤水煮豆腐,還有一盤煎小魚。
“餓了吧?快吃飯,今天去哪裏玩了?”
郭啟星邊問邊麻利地盛了碗米飯,放在冠玉的麵前,冠玉低頭扒拉了一口飯,他已吃過了並不餓,但他準備對此保持緘默,包括他今天跟方世坤的偶遇,他也沒打算要跟郭啟星分享。
他的下意識會自動檢索出哪些事情是適合說的。平時郭啟星對他交朋接友這一塊看護得比較緊,為了避免讓郭啟星刨根問底冠玉聰明地選擇了省略。
但是對於出去做事的這個想法冠玉還是覺得有必要跟郭啟星討論討論。他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道郭啟星能不能同意?但轉眼一想自己這也是一番好意,可以證明自己能夠自食其力。
於是他給自己打了氣,猛地臉一抬,睜著一雙霧蒙蒙的桃花大眼,眼裏含的溫柔像那滴進的露水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郭啟星挑了下眉毛抬眼隻微微掃了一下冠玉的臉,已經了然如心,他有些想笑,他的寶玉隻要有想法就會像這般溫情脈脈地看著他。
“寶玉,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實在忍不住了,郭啟星伸出了食指,抹過那如玫瑰花瓣的紅唇,似笑非笑地問。
“那個,星星,其實我今天是到英租界那裏,我是去找事做,星星我以後可以去找點事做嘛?”
說話間冠玉已經老老實實把兩隻手擱在雙腿上,臉上帶著諂笑,滿懷期待地看著郭啟星。
郭啟星的笑容在一瞬間收住,眼睛微眯了眯,透出一絲精光,但立刻就笑容可掬地說:“寶玉,你看你現在年齡還小,哥養著你不好嗎?這事等你以後大一點再說吧!”
冠玉的嘴巴翹起來了,他做著最後的努力,他撒嬌地搖搖郭啟星:“星-星呀,你就答應我吧。”
郭啟星伸出手指,在他的頭上彈了一個腦瓜崩,口氣卻很堅決:“快吃飯,這件事以後再說。”
冠玉的計劃宣告失敗,他把氣撒在飯碗上,動作很大地扒拉著飯,然後鼓著一邊腮幫狠狠地嚼著飯粒。
晚上熄了燈,躺在床上,冠玉很快的進入了香甜的夢鄉,郭啟星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他此時真正意識到冠玉長大了,並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天馬行空地想象著寶玉長大後在外麵工作,生活,會碰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會碰到一些不懷好意的人,也許會遇到哪個女人然後兩人暗生情愫,花前月下……
想到這裏,郭啟星心裏忽然哆嗦了一陣,他有些害怕,不敢再細想下去。
他翻過身抱緊冠玉,頭埋在他的脖子裏,深深地嗅著,好香的寶玉!真希望寶玉能像小時候那樣一直乖巧柔順的依偎在他身邊,依賴著自己。
次日,冠玉差不多一覺又睡到快正午才起床。他決定還是去看看方世坤,因他昨天傷成那樣,所以心裏還是有些掛念。從電車上下來,冠玉匆匆的來到了方世坤家門口,他拍拍門沒反應,輕輕推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他走進去屋裏空無一人。
難不成那些追債的人又來了嗎?方世坤不曉得又躲哪去了?他胡亂猜疑著以至於心裏有些憂傷起來,他悶悶不樂地走著。得,還是去逛逛吧,找點樂開心一些。
在延安東路附近的一家日升茶樓門口,正從裏麵走出來兩個人,一位是綢緞局的沈毅老板,另一位則是陳茗軒,他們是在這裏談合作生意的。
作為一名精明的生意人沈毅老板琢磨著想自己擴展經營珠寶首飾類,高級化妝品及洋貨雜品等百貨的業務。
陳茗軒開的永盛商貿公司不光自己經營百貨,而且他的商貿公司還經營著大宗的批發業務,現在他自己的公司在貨物的運輸、物流等環節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他開設了自己的航業部。
長江上跑運輸是英、法、美、日的輪船多,中國的輪船很少,而長江的運貨量又大,洋船的索價又往往極高,對於陳茗軒手上這些極好的商業資源無疑是塊能讓很多商家凱覦的大肥肉,這也使得陳茗軒成為了眾多商家極力想籠絡合作的對象。
他們二人經過細致的商椎,最終達成共識,談成了合作。他們在門口互相客氣地作揖告別,分別坐上各自的汽車,向前駛去。
汽車行駛到延安東路,街道異常的擁堵,不斷的有司機按著喇叭發出叭叭的聲音,非常的尖銳刺耳,吵得正微閉著眼睛的陳茗軒皺著眉頭朝窗外望去,突然他身形一頓,他看見前方大世界門口的旁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那白淨的臉蛋,那美麗的桃花眼,不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著的那小子嗎。
“停車。”
他猛地喊了一聲,司機被嚇得哆嗦了一下,緊急刹車,車都還沒停穩陳茗軒打開車門就衝了出去,司機有些晃神,他不明白平時神閑氣定的陳少爺怎忽地變得這麼的氣急敗壞。
下了車的陳茗軒快步流星地往前衝,快跑到冠玉麵前時,又忽的停下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他今天穿著一套剪裁合體的炭灰色西裝,配著一個淡藍色的領結,他的個子高高瘦瘦的,整個人看上去風度翩翩,氣度不凡。
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在冠玉的麵前站住,臉上露出重逢的喜悅。
冠玉正在大世界遊樂場門口轉悠徘徊,他老早就聽說過大世界遊樂場很有趣,也很有名,就是一直沒進去玩過。
正好奇地左顧右盼著,忽然在他麵前立了一個人,而那個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真是巧,我們又見麵了。”
冠玉抬頭仔細地看了看他,濃密的眉毛丹鳳眼,那眉開眼笑的樣子顯示此人心情很愉悅。此人眼熟,冠玉在腦子裏仔細搜索了一遍,記起來了:“哦,是你啊。”
陳茗軒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這如果被他家的仆人看見了,準保會受到驚嚇,因為他們基本都沒看過陳少爺的這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你在這裏是……?”
“我就是閑逛,閑逛來著。那你呢?”冠玉有些好奇地問。
“我是來這邊玩的,正想去這個大世界裏麵看看,還沒來過呢,要不一起進去玩下吧,聽說很有趣的。”陳少爺眼都不眨地編著謊話。
冠玉正有此意,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
“這個,嗯,那就去看一下吧,我叫冠玉,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陳茗軒抿嘴一笑:“我叫陳茗軒。”說完去買了票,然後又在大世界旁邊的采芝齋買了些蘇式糕點擱在冠玉的手上,才一同走進了大世界。
大世界裏麵的建築皆可相通,有很多的演出和娛樂場所,東邊是露天舞台,經常會演一些雜技,緊挨雜技舞台的是電影院,廣場的南部是大世界裏最大的京劇場,黃浦京劇團長年在這裏演出。
正因為裏麵演出內容豐富多彩,故而遊客如雲,門庭若市。冠玉東張西望地非常興奮。
“你想看哪場演出?”陳茗軒側著頭,溫柔地問他。
“那就去看雜技吧。”
冠玉往嘴裏塞了一塊糕點鼓著腮幫說,嘴角沾了一粒小糕點,陳茗軒伸出手指輕輕幫他擦掉,手指下的觸感果然如自己想象般細嫩光滑。
冠玉有些無所適從,他對陳茗軒的自來熟心裏會湧上來一種古怪的感覺,但他亦沒多想,他一直遵循著“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這樣的與人交往信條。
以表演雜技、魔術為主的中央露天劇場是一個按同心弧度排列的建築,樓與樓之間通過環形天橋南北貫通,天橋四通八達,遊客可以在天橋俯看雜技演出,也可坐在低層場內觀看。
他倆坐在場內觀看著,整台節目精彩絕倫。冠玉卻感覺特別的驚險刺激,節目有空竹、雙人吊子、碎大石、大跳板等。
其中,冠玉對大跳板這個節目印象尤為深刻。
演員們踩著兩米多高的單蹺和雙蹺照樣能翻上好幾個跟頭,最後四名演員層層疊疊壘起一道人梯,他們一個個借助跳板的力量躍上了高空,連翻了好幾個跟鬥後穩穩地落在了十幾米的高椅上。冠玉不禁驚呼:“哇,那麼高。”
冠玉是看得津津有味,而陳茗軒卻是盯著冠玉目不轉睛,越看越喜歡,眼神裏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等看完了節目,冠玉連連感歎著雜技不愧是國家的寶藏!看完表演已經到中午了。
“餓了嗎?我請你去吃飯吧!”
陳茗軒溫柔地盯著冠玉的眼睛問道。此時此刻,冠玉被陳茗軒的過於周全的照顧弄得有些扭怩不安起來。
起先對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總覺得他陰冷冷的,現在大半天接觸下來,竟然對他的印象大有改觀,隻覺得陳茗軒竟是個如此體貼入微之人。
“不了,這怎麼好意思?我自己去吃就好了。”冠玉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
陳茗軒嘴角自然的上揚著:“好了好了,聽我的,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京味菜館,味道很純正的。”
然後他把冠玉半擁半推地拉進了自己的轎車裏。
“去三和味京菜館。”
陳茗軒吩咐了一句,司機便往西藏路北麵開去。車開到了一個臨街三開間的店麵前,他們下了車。
從黑漆大門走進院子,迎麵是一個磨磚影壁,轉過影壁是飯座,往東是雅座。他二人進入雅坐,陳茗軒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肴品:炒腰花、五柳魚、三不粘、清蒸幹貝、辣魚粉皮等等。
“我們就兩個人,太多了。”冠玉忍不住地提醒。
“沒事,隻要吃的高興就行。”陳茗軒對他笑笑。
等菜上了桌,陳茗軒像個仆人一樣,又是幫他夾菜,又是幫他倒水簡直像是樂在其中,而冠玉在他這種大獻殷勤的伺候中吃得是撐腸拄腹。
吃完了飯,陳茗軒一再堅持的用轎車送他到家門口,並對冠玉說:“這幾天我有一些事要忙,等忙完了,我再來接你去更好玩的地方可以嗎?”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冠玉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陳茗軒得到了肯定答複,滿麵春風地坐車走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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