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鍾染好像看見了裴銘。
    “鍾染，醒醒鍾染……”
    “唔——”
    “鍾染，快醒醒。”
    “裴、裴銘？”
    “是我。”
    鍾染揉開雙眼，看清了那個站在角落裏笑著衝他招手的年輕軍官——
    裴銘。
    裴銘還是穿著那一身黑色筆挺的軍裝，脖子上的風紀扣束著披風，腳上蹬一雙及膝長靴，端正又瀟灑……
    鍾染想，這人肯定又是忘了換衣服，匆匆從基地趕過來給他捧場的。
    “鍾染，起床了。”裴銘言笑晏晏地望著鍾染。
    鍾染見裴銘站在角落不動，不由地皺起眉頭道：“你站那麼遠幹什麼？難不成還怕我吃了你？”
    裴銘笑：“不怕，我送上門給你吃。”
    嘴上這麼說著，裴銘卻還是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鍾染想，既然他喜歡站角落那就站吧，反正費得也不是自己的力氣，於是從床上坐起，問裴銘道：“幾點了？”
    “七點了。”
    “晚上？”
    “嗯。”
    “我怎麼睡這麼久……頭疼，你不早點叫醒我？”
    鍾染記得，今晚八點鍾有頒獎禮，雖然這獎杯他已經連續拿了三屆，可誰又會嫌獎杯多？反正都是去走個過場的，影帝的頭銜也非他莫屬……算了算了，晚一點就晚一點吧，重頭戲往往都在後頭，頒獎禮也不會一上來就把影帝獎項給頒了。
    揉了揉睡得亂糟糟的頭發，鍾染喊道：“小安，把我的衣服拿來。”
    小安是鍾染的助理，在鍾染身邊兩年盡心又盡力，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他都幫鍾染料理地井井有條，有小安在，鍾染什麼都不用操心，隻需要專心拍自己的戲就好。
    房間外並沒有傳來小安的聲音。
    鍾染又喊了一聲，以往在喊到第二聲的時候小安肯定會匆匆忙忙地拿著幹淨衣服進來，之後一邊拉開窗簾一邊給他報備接下來一整天的行程……可這次沒有。
    連續喊了幾聲後，小安依舊沒有出現。
    鍾染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又朝站在角落的裴銘看了一眼，裴銘還在，依舊溫柔地對他笑著。
    “裴銘，你一直站在那裏幹什麼？”鍾染試探性地開了口：“為什麼不過來？”
    裴銘溫聲笑道：“我在等你啊。”
    “等我需要離這麼遠？”
    “靠太近會被記者偷拍，你說過的，在沒確定關係之前不喜歡傳緋聞。”
    他有說過這種話？
    算了，就當他說過吧。
    鍾染又問：“你來的時候有在樓下見到小安？”
    裴銘搖頭。
    “奇怪，他跑哪兒去了？”
    “要喝水麼？”
    喝水？
    沒等鍾染反應過來，他的麵前突然出現一隻水杯，緊接著周遭的環境也一下子變了，他也不再是穿著睡衣坐在床上，而是穿著前幾天小安給他定好的西裝禮服站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染哥，喝口水吧。”
    ……小安？
    鍾染猛地抬頭，果然就見小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麵前，手裏還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
    喉結微動，鍾染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直都在啊，染哥，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一直……”
    在目光觸及到仍舊站在角落裏衝他笑著的裴銘時，鍾染突然停住了。
    小安笑：“是啊，我一直都在，沒離開過。”
    “你先別說話。”
    “染哥，你怎麼……”
    “我叫你別說話！”鍾染聲音一沉，朝小安瞪了一眼後又朝裴銘看去：“裴銘，我剛才做了個夢。”
    裴銘站在角落裏沒吭聲。
    鍾染眼神微眯：“我夢見自己殺了人，還被送進了塔爾塔洛斯監獄……裴銘，是塔爾塔洛斯，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知道，但你也說了，那隻是個夢。”裴銘說著放慢了語速，溫柔笑道：“鍾染，可能你最近拍戲太累了，精神不太好，所以才會做這種奇怪的夢……你臉色也不太好，等下我派人請個醫生來給你看看。”
    “你覺得我有病？”
    “鍾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而已，別多想。”
    “那你怎麼不問問我在夢裏殺了誰？”
    “鍾染……好吧，那你在夢裏殺了誰？”
    “你。”
    這次裴銘沒有回應鍾染。
    鍾染又看向站在邊上的小安：“小安，我也夢見你了。”
    小安剛剛還笑著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張了張嘴，也沒說話。
    瞥了眼小安手裏的水杯，鍾染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在夢裏，你給了裴銘一杯下過藥的水，裴銘喝了，之後……死了。”
    “怎、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小安，托你的福，裴銘死了，我也成了殺人凶手。”
    “染哥……”
    鍾染抬眼再次看向小安，眼底除了冷冽之外多了一絲恨意：“還被送進了塔爾塔洛斯。”
    ”轟——”
    就在鍾染說完最後一句話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片刺眼的亮光，鍾染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小安，可小安卻憑空消失了，緊接著鍾染感覺到頭皮上傳來的一陣劇痛，等他再次睜開雙眼時，他整個人被綁在了一張電椅上。
    “醒了？”
    “……萊恩？”
    鍾染這次是真的清醒了，睜眼見到的人不是裴銘，而是塔爾塔洛斯監獄的監獄長萊恩。
    淡藍色瞳眸瞥了眼被束縛在電椅上的鍾染，有一絲不屑，但很快又被笑意所取代，萊恩朝鍾染微微點頭，算是回答了鍾染剛才的那個問題。
    鍾染抬眼瞥了一記罩在他頭頂的電擊帽，之後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處境，四肢被金屬環扣在電椅上，脖子上也戴了個類似於狗圈的東西，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都覆滿了極細的金屬線，金屬線的一頭連接在機器上，另一頭則深深地紮進了鍾染的皮膚裏。
    顯然，這是萊恩用來審訊犯人的刑具。
    鍾染稍稍一動，埋在皮膚裏的上千個鉤刺就會同時往外拉車，鉤碎筋肉刺透表皮，而很快地，鍾染白皙的皮膚上就開始往外滲出血珠，從一粒兩粒，到最後的成百上千……密密麻麻。
    幾乎是一瞬間，鍾染脖子以下部分就被鮮血浸透。
    萊恩站在邊上看著，淡藍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眼神示意邊上的助手調大了電流量，幾乎是一瞬間，扣在鍾染脖子上的金屬環猛地一收，鍾染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扼住不停地往後扯，而與此同時深埋進他身體裏的成千上萬個鉤刺齊齊從皮膚裏穿透出來，滲出的血跡也是越來越多。
    片刻功夫，鍾染徹底成了個血人。
    這個過程是極其慘痛且難熬的，被審過的犯人無一例外都會屈服於酷刑之下，他們慘叫掙紮，痛哭流涕……萊恩很樂意瞧見鍾染的屈服，可鍾染沒有。
    他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哼過一聲。
    “機器壞了？”萊恩疑惑。
    “……不會的長官。”
    萊恩也覺得不會，他親眼看著鍾染的血從皮膚底下滲出來，最後將他徹底浸潤包裹，然後沿著電椅慢慢往下淌……電椅下，血跡斑駁，觸目驚心。
    在又一次加大電流量後，鍾染終於昏死了過去。
    “長官？”
    “他現在可不能死……送回牢房。。”
    “需要找人處理一下他的傷口麼？”
    “處理？”萊恩笑，用戴了手套的指尖挑起鍾染瘦削的下巴：“那就先把他扔去水牢泡一會兒，等把身上的血泡幹淨了再讓他回去。”
    助手點點頭，立即叫來兩個莫裏斯幫忙。
    很快的，鍾染就被拖出了審訊室。
    等鍾染被莫裏斯們拖走，萊恩盯著電椅上鍾染留下的大灘血跡出神。
    助手道：“長官，催眠似乎對他不起作用，他還是不承認自己殺害了裴銘少將。”
    “你說……他有沒有殺人？”
    “他是被當場抓獲的。”
    “被逮個正著也不一定就是凶手。”萊恩笑，表情愈發意味深長起來：“不過……進了塔爾塔洛斯五層的人是覺得沒有機會再出去的，更何況死的人還是裴銘少將……欸，真是可惜了他那張臉。”
    助手：“聽說裴銘少將正在追求他。”
    “哦？”萊恩淡藍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興味：“他長得確實很不賴，是我在塔爾塔洛斯這麼多年見過最好看的犯人，隻可惜他是個Alpha，我對Alpha不怎麼感興趣……你剛才說裴銘少將追求過他？”
    “沒錯，長官。”
    “一個Alpha少將公開追求另一個Alpha男性，有意思。”
    “是很奇怪，不過星際已經很久沒有Omega出生了，Alpha之間的內部消耗也總比找個完全沒有生育能力的Beta強。”
    “Omega……真是很久遠的事了呢。”
    萊恩沒往下多說，笑著按了按助手的肩膀，隨後走出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