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屋外有動靜，石頭在窗戶縫隙中偷偷的查看，隻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外邊的空地上。
    會是什麼人呢？能駕如此華麗的馬車，又停在如此破爛的城隍廟呢。
    不會是……不好的念頭從腦海裏麵冒出來，不過很快就被他給摁了下去。
    因為。
    他見著瞿唐從華麗的馬車中下來。
    石頭這才鬆了口氣。
    “瞿大哥，我以為你走了……”抹著眼淚從城隍廟裏出來，頭上頂著從窗戶上蹭上的蜘蛛網，灰頭土臉，滿臉的狼狽。
    石頭的嗓音還是昨夜那般沙啞，看來昨夜傷的不輕。
    瞿唐皺皺眉說道，“天色還不晚，等會載你去瞧瞧大夫。”
    回頭對何虎道，“何兄一會也載令弟回聚春堂，咱們就先在聚春堂落腳了。”
    何虎一笑，露出他的一排牙齒，“好嘞！”滿口答應，“不過屬下既然做了您的下屬，公子叫我虎子就成。”
    既然答應了瞿唐，何虎立馬轉變了自己的身份，對瞿唐親切又不失尊敬。
    “好，虎子。”瞿唐應道。
    石頭一愣，“公子？”怎麼出去一趟，瞿大哥就變成公子了，不過他倒是也沒有細究。
    就瞿大哥這相貌，這通身的氣派，怎麼看也不像是小門小戶人家出生。
    說來李貴確實是合格的宮裏的老人，心思縝密周到，一點也不馬虎，這一上馬車，裏麵都已經備好了各式糕點。
    “我帶了吃食，你餓了一天，快去吃罷。”對著石頭如薑楠一般濕漉漉的眼睛，瞿唐對他總是更溫和一些。
    何虎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拿著藥包。“公子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家弟。”
    石頭接過精致的食盒上麵花紋雕刻的十分精細都是些年年有魚等等的吉祥圖案，入手很沉，分量很足。
    拿穩了食盒，石頭對著虎子說道，“這位虎子哥快去瞧瞧你弟弟，從今兒早晨就沒起來過，還咳嗽的厲害。”
    昨夜就咳嗦的厲害，今日更甚，爬不起來怕是病又重了些。
    “瞿大哥，馬大哥他一早就去找吃的了，算算時間也快回來了。”石頭將糕餅一一拿出來，濃鬱的香氣勾的人唾液直流。“不若我們等等他，再吃罷。”
    “無妨，你若是餓了，就先吃著。”瞿唐伸手將石頭頭上的蜘蛛網扯下來的。盒中糕餅甚多，供他們吃飽足矣。
    “嗯？”我頭上有什麼嗎？石頭摸摸自己的頭頂，什麼也沒有。
    “沒什麼。”瞿唐說著將蜘蛛網撣掉。
    他不是阿楠，瞿唐告誡自己。
    “我回來了！”馬也手裏提著個毛茸茸的撲通掙紮的小動物，“瞧！我帶來了什麼？”像獻寶一樣捧到了石頭眼前。
    “兔子！好可愛的兔子！咱們吃烤兔子好不好！”石頭興奮的跳起來，手裏的精致的糕點頓時就不香了，魂都被兔子勾走了。
    石頭拉過馬也的手，抱著兔子。直勾勾的眼神，像是能將兔子立馬烤熟。
    這兩人何時這麼親近了？
    瞿唐默默拿過一個綠豆餡的糕餅，啃了一口，眉頭立馬緊皺起來，齁甜齁甜的，齁的慌，“……”
    “兔子還得處理，石頭先吃糕餅。”馬也將手在衣服上蹭幾下就抬手拿了一塊，咬一口，酥軟香甜。
    “這個好吃，你嚐嚐。”說罷就將那糕餅塞在裏石頭手上，“瞿兄弟哪裏弄來的這麼多吃的？”搞得自己手上這隻兔子都拿不出手。
    瞿唐說道，“城裏親戚給的。”
    “城裏！你去城裏啦？沒人查？”馬也震驚，這膽子也太大了些。
    “有人查。”但沒查著，若是查著了，現在也就不能這般全乎的站在這裏了。
    馬也餘光看見石頭嘴角的糕點屑屑，用手指將屑屑抹去，“慢些吃，小心噎著。”
    石頭鼓著腮幫子，像隻偷吃的小倉鼠。抬頭對著馬也一笑，“謝謝，馬大哥。”
    “……”這兩人的膩歪勁，活像當時的他和阿楠，瞿唐默默啃了口齁甜的糕餅，心中惆悵。
    何虎抱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孩，瘦的都脫相了，臉色蠟黃，眼睛無神的望著。
    “公子，這是家弟，何澤。”
    五官看著沒有絲毫與何虎相像的地方，瘦胳膊瘦腿，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架了。
    “見過公子。”何澤小聲的說著，耳朵不好使的還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不必多禮。”瞿唐見到何澤，莫名有一絲的好感和熟悉感。可瞿唐能夠確定，眼前這個人他從未見過。
    瞿唐偏過身，讓何虎將他弟弟安置在馬車裏。
    “見過公子！”城隍廟裏繼而又出來幾個人跪拜在地，年紀大約比何虎要小一些，不過比瞿唐大，怯怯的，有些不好意思。
    何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公子可否將他們一並收下？”
    瞿唐掃過這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半大少年，眼神清正，都是可塑之才，便說道，“可以。”
    一眾少年皆欣喜說道，“多謝公子！”足足叩了三個響頭。
    “屬下狗子，見過公子。”
    “屬下老羊，見過公子。”
    “屬下猴子，見過公子。”
    這些少年人都是孤兒，無父無母，自然沒有姓氏，作為黑戶，每日隻能躲藏在暗地裏，不敢叫人發現。可又不能真沒名字，因此等道他們懂事了，就一拍即合，不如就用動物為自己命名。
    馬也吃著手裏的糕點，跟石頭頭碰頭，兩人在角落裏也嘰裏咕嚕說了什麼。
    緊接著，兩人一本正緊的徑直來到瞿唐麵前，撲通跪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還請瞿公子收下我倆。從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叩拜在地。
    瞿唐看著跪在麵前的兩人，說道，“我收下了，起吧。”
    這些人從此便是自己的羽翼，雖然現在難堪大任，但假以時日自然能夠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旦以後羽翼豐滿，母親的仇自然就能報了。
    眾人吃完帶來的糕點，歇息了一陣。
    “公子，天色漸晚，此時回城，正巧能趕上，再晚，城門該要關閉了。”虎子說道。
    達達的馬蹄聲漸遠，原本寬敞的馬車被瞿唐一行八個人塞的滿滿的，原本這些他剛收下的下屬不願與他同做一輛馬車，無論哪家都沒屬下和主子坐一輛馬車的，但是這批新收的下屬身體都太弱。
    大都好幾天都沒有沐浴，蒙在馬車裏，一股子的臭味。熏的瞿唐頭暈眼花，隻得靠在車窗門口才能稍稍緩解。
    麵上如同冰霜，冷的徹骨。其實是強忍著嘴裏的酸澀，若是一開口他怕忍不住就吐出來。
    眾人皆不敢言語。
    馬車從入城就直接往聚春堂去，徑直入了後院停下。
    趕車的馬夫說道，“公子，到了。”
    李貴滿是褶子的臉笑的和菊花一樣，“殿，嘖，孫兒來啦，洗浴，衣裳，膳食都準備妥當了。”
    “我先去沐浴，這些人你帶下去安排一下。”瞿唐道。
    李貴看著散發著陣陣惡臭的眾人，原本就蒼老滿是溝壑的麵龐上嘴角抽搐了好幾下，顯得更加猙獰。“你們隨我來。”
    都是半大的孩子，膽子小也謹慎的很，誰也不敢先蹋出第一步，跟隨李貴去。
    “怎麼？我說的話，不聽？”
    自然是聽的，何虎第一個抱起何澤跟上。其他人隨之跟上。跟個母雞後麵的小雞仔似的。
    自沐浴出來，瞿唐感覺一陣神清氣爽，果然還是泡澡舒服，一掃之前的陰霾。先前在馬車裏的惡心胸悶此時已經全然沒有。
    瞿唐穿著李貴準備的衣袍從裏麵走出來，果然是人靠衣裝，原本瞿唐就長的俊美，如此一穿，更顯得矜貴。衣衫是上好的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腰間一根玉帶，頭上簡簡單單一支脂玉發簪。
    一對桃花眼，因著剛完沐浴，眼尾帶點微紅。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
    好一個俊朗少年！
    “李貴？”瞿唐薄唇輕啟。
    “老奴在。”李貴處理完事務，早早就在門外等候，原本是想進去給殿下擦背，不過殿下年紀尚小，到底臉皮薄，沒讓他進去。
    有些遺憾，當年他在宮裏混，尤其是這一擦背功夫了得，當年就是連陛下他都給擦過，隻不過後來……哎！當年的事就過去了，莫提當年勇啊！
    “他們都好了？”
    “已經妥當，在廳裏等候殿下。”
    李貴猶豫一會說道，“有件事，老奴不知當講不當講。”如果那事是真的，還是真有些棘手。
    “說。”
    “殿下帶來的人裏麵有個人，老奴看著眼熟。”李貴說道這就停下了。
    “繼續。”瞿唐道。
    “就是何澤，老奴看著像是北疆國的五皇子，也就是您的弟弟。老奴先前有幸遠遠看到過五皇子，那何澤與五皇子長相及其相似。”
    “且，今年年初，陛下將五皇子送來南薑國做質子，沒成想，半路遭遇刺殺，五皇子生死不知。”
    “老奴鬥膽猜測，何澤就是五皇子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