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南軟綿綿的躺在榻上，眼睛緊緊閉著，蒼白的麵龐因為劇烈的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來。
    薑楠踏入房間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夾雜著血腥味，和腐朽的味道，很難想象有人能夠住在這裏。
    花團景簇的錦被上露出蒼白的手腕，毫無血色。
    薑楠溫熱的手握住薑南的手，“我來了。”手心有些出汗，不久前在自己麵前活蹦亂跳的人，現如今卻是如此了無生氣的躺著。
    感受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薑南艱難的睜開眼睛，麵對著與自己尤為相似的麵龐，薑南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你來啦，不……不要難過。”
    “弟……弟弟。”薑楠這前沒有弟弟，這會兒總算有個弟弟了，可卻是馬上又要沒了，眼眶漸漸紅了，不過卻沒掉眼淚，自己怎麼能這麼沒出息的見著弟弟就掉眼淚了呢。
    薑南蒼白的笑容在疼痛中收攏，“皇兄。”他喚了一句，很輕，飄在空氣中很快就散了。
    “對不起，我搶了你那麼多東西……當年本該送出去的是我……”薑南斷斷續續的說著，說一會，喘口氣，才有力氣說下去，“你會不會怪我。”
    薑楠在這之前是怪他的，怪他搶走了母親和父親，而自己卻是師父撫養長大的，可現在他怎麼也怪不起來了，自己起碼擁有一個健壯的身體，自己的人生還很長。可他……沒有了。
    他不怪他了，薑楠搖搖頭道，“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薑楠帶著哭腔，“你現在是不是很疼？”怎麼能不疼呢，蒼白的嘴唇上都咬出了血痕，才給他添了幾分顏色。
    “不疼的，你不怪我，真好。”薑南笑了，很淺的一抹笑容，呼吸卻也越來越淺。
    薑楠伸手摸了摸薑南他的臉龐，比自己瘦削不少，“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沒說一句話，氣就散了一口，呼吸也便更淺了一分。
    “不。”我要說，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薑南冰涼的手緊握住薑楠溫熱的手，不過在薑楠看來，卻隻是稍稍收緊了手指。
    “以後就勞煩皇兄替我，替我為父皇和母後……和母後敬孝了。”薑南說話更加吃力了，扭過頭看向一下子子就老了好幾歲的皇帝和皇後，“都是，孩兒不好，惹母後和父皇傷心了。”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皇帝扶住幾乎要哭過去的皇後。
    薑南說了這般多，累的很，也困的很，可他不敢再閉眼了，現在睡過去，就真的要離開這裏了。
    可閻王讓人三更死，哪裏能留的到五更，不管薑南如何不舍得，如何留戀這世間。
    漸漸的薑南發覺自己越發的冷了，眼睛所看到的地方愈來愈模糊，這天地間像是蒙上了一層紅色的紗帳，薑南的艱難的嘴唇挪動了，在說些什麼，聲音很輕，很飄渺。
    薑楠將臉湊過去，耳朵貼在薑南的臉上，很涼。依稀聽著薑南說道，“這天怎麼這麼紅了……”
    細聽，便在也沒有聲音了。
    薑楠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將自己的臉撤開。
    伸手哆哆嗦嗦的探到鼻間。
    錦被中的薑南已經沒了氣息。
    薑楠想哭，心尖尖上疼的厲害。
    轉頭看向天空，天空很藍，還飄著數朵白雲，有的像山，有的像樹。
    還有一朵大的，像薑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