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國恨家仇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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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營教導員張吉英率領兩個連從黑石溝兩側的山上居高臨下,勢如瘋虎般的攻了下來,子彈、手榴彈一個勁兒的往溝裏招呼,打得“淺井中隊”的“二鬼子”們躲沒處躲,藏沒處藏。這幫“二鬼子”無不叫苦連天,大罵怎麼遇到了一群瘋子,打起仗來也不講究個戰術動作。我們這些人又沒抱你們家的孩子跳井,至於這麼不要命的和我們拚命嘛。
    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來一顆子彈,擊中了淺井一夫心愛的東洋馬,東洋馬悲鳴著,戀戀不舍的盯著淺井一夫,轟然癱倒在地。一個多月以來,淤積在淺井一夫胸中的恥辱、憋屈、憤怒一股腦的迸發出來。他圓瞪血紅的眼睛,猛然從石頭後麵蹦了起來,將那把朝香宮親王親賜的戰刀用力一揮,聲嘶力竭的大叫道:“他”媽啦個吧子”的,騎脖頸子屙屎,欺負人欺負到家了!……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他媽的和你們拚了!……”
    罵到這裏,淺井一夫猛然發現自己已經是“皇民”了,就算是罵人也不應該使用東北話呀。淺井一夫氣急敗壞,急忙改用小日本鬼子的話繼續嚎道:“天皇萬歳!……みんな突撃(天皇萬歲!……全體衝鋒)!……”
    “突撃!……”一些腦子慢的“二鬼子”紛紛從隱蔽處跳了出來,但隨即就被橫飛的子彈打倒了好幾個。沒死的“二鬼子”誰能和自己的命過不去呀,慌忙臥倒。絕大多數“二鬼子”卻是嘴裏震天動地的喊著,仍然趴在原地不動,打兩槍四處看看,看看什麼地方能逃命。
    執行官犬養寅五郎眼見淺井一夫危險,猛然撲過來把淺井一夫按倒在地。就在這時,一梭子“捷克式”子彈打在犬養寅五郎和淺井一夫前麵的石頭上,打得石屑橫飛。
    犬養寅五郎對淺井一夫大叫道:“隊長閣下,今は意地を張る時ではありません!……君は指揮官だから,指揮の位置にあるべきだ(隊長閣下,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是指揮官,應該在指揮的位置上)!……”
    剛滿十八周歲的“三姓家奴”樸英植嚇得魂飛魄散,他什麼時候見過這麼殘酷的戰鬥呀。什麼軍紀不軍紀的,全都是“扯犢子”,還是保命要緊!“三姓家奴”樸英植躲在橫七豎八的“二鬼子”屍體中間,不住“撒嘛”著。忽然,他發現一具“二鬼子”屍體後麵的蒿草中出現了一條石縫。顯然那個“二鬼子”發現了這條石縫,想躲進去,隻不過運氣不好,沒等躲進去就被流彈打死了。“三姓家奴”樸英植又四處“撒嘛”了一眼,見除了死人,沒有活著的人注意自己,急忙連滾帶爬的奔過去,不顧鋒利的石頭劃破了軍裝,拚命鑽進了石縫。
    二營教導員張吉英第一個衝到了溝底,他的身後緊跟著魯二牛。可惜的是,一直跟著他的四個通訊員,在向山下衝鋒的時候,已經犧牲了三個。張吉英虎目圓睜,右手拎著鬼頭大刀,左手持“駁殼槍”,嘴中大叫著衝進了“二鬼子”群中。本來就已經嚇破了膽的“二鬼子”眼見張吉英天神般殺到,更嚇得魂飛魄散,十幾個“二鬼子”爬起來就向來的方向,黑石溝溝口跑去。都說恐怖會像瘟疫一樣能夠迅速的傳染。這十幾個“二鬼子”一逃,立刻又有二三十個“二鬼子”跟著逃跑了。剩下的“二鬼子”就算沒逃,又能有多少戰鬥力了。
    在二營的三麵夾擊下,“淺井中隊”被打得潰不成軍,豕突狼奔。沿著黑石溝逃向溝口的四十幾個“二鬼子”眼看著逃到溝口,就要逃離這該死的黑石溝了。正在慶幸,猛然,對麵又射來一陣密集的複仇子彈,十幾個“二鬼子”立刻中彈栽倒。剩下的被打得失魂落魄的“二鬼子”顧不得看一看來的是什麼人,有多少人,轉身就往回跑。堵住“二鬼子”逃路的正是膠東軍區公安局三科科長唐慈所率領的“膠東十八飛騎”。戰大鵬後背呈“十”字背著祖傳寶刀和“三八大蓋”,雙手輪著兩支德國原廠的二十四響M1932“盒子炮”衝在最前麵。
    “三姓家奴”樸英植躲在石縫中,眼見午飯還和自己一起吃的夥伴兒們轉眼間死的死,逃的逃,知道大勢已去,不由得萬念俱灰。如果不是這條石縫進出十分困難,“三姓家奴”樸英植真想取來石縫外麵夥伴兒屍體上的“三八大蓋”,給自己一槍,一了百了。
    陷入絕望的何止“三姓家奴”樸英植。執行官犬養寅五郎眼見突圍無望,身邊護衛自己的“二鬼子”紛紛中彈栽倒,越來越少,當真已經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長期接受法西斯教育的犬養寅五郎崇尚“武士道”精神,他不肯,也不敢想象當俘虜。
    犬養寅五郎望了一眼正趴在雪地上,麵色猙獰的正用“王八盒子”不斷擊倒衝上來的八路軍戰士的淺井一夫,長歎了一口氣,摘下鋼盔,把一條白毛巾紮在頭上。然後,解下武裝帶,解開皮大衣,以及裏麵的軍裝、襯衣,露出了肚皮。犬養寅五郎倒提著指揮刀麵向東南方向,那個令他終生向往,卻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緩緩跪下。
    “天皇萬歳!……”犬養寅五郎雙手倒握著指揮刀,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大叫了一聲,把指揮刀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腹部。犬養寅五郎隻感覺一陣難忍的痛苦之後,意識漸漸模糊。他忽然感覺自己飛到了天空,飛到了東京,見到了他崇拜而沒有見過的天皇。
    二營的三個連和“膠東十八飛騎”把“淺井中隊”殘部圍困在黑石溝最寬處不過百米,長也就一百米狹小地域內,“淺井中隊”已經插翅難飛了。二十多個“二鬼子”被二營三十多人圍在一個角落裏,幾個“二鬼子”見逃無可逃,抵抗下去隻有送命的份兒,急忙跪在地上。雙手舉起搶來,哀求道:“八爺饒命!……八爺饒命!……我們是被小日本鬼子那幫”癟犢子揍兒”的抓來的,我們也是中國人呀!……我們要是撒一句謊,就出門兒”嘎嘣兒”一下撞大樹上撞死!……八爺饒命!……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剩下的“二鬼子”見有人舉槍投降,不免氣為之沮,也隨著率先跪下的“二鬼子”跪地求饒:“八路爺爺饒了小人的狗命吧!……我們也是中國人呀!……”
    五連長滿身的征塵,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手中的大刀戟指這些無恥的“二鬼子”,厲聲大罵道:“你們這幫”王八孫子揍的”!……虧了你們還記得自己是中國人,你們在屠殺周村的老百姓”那前兒”,咋想不起來自己個兒是中國人?……”
    說到這裏,五連長手中的大刀一招,大吼道:“弟兄們,這幫”二鬼子”既然來到了咱膠東造孽,那就埋在這旮遝吧!嘿嘿……咱們管殺還管埋!殺光了這幫”二鬼子”給周村的父老鄉親們報仇雪恨!……給戰區長報仇雪恨!……”
    “對!……五連長說的對!……殺光了這幫”二鬼子”給周村的父老鄉親們報仇雪恨!……給戰區長報仇雪恨!……”二營的四連長和六連長齊聲怒喝道。
    “殺光了這幫”二鬼子”給周村的父老鄉親們報仇雪恨!……給戰區長報仇雪恨!……”戰士們齊聲大叫著,蜂擁而上,刀槍並舉,砍瓜切菜般殺起慘叫連連的“二鬼子”來。
    看來自己手下的這三個連長都殺紅眼了!這些個“二鬼子”不管怎麼作惡多端,現在畢竟已經放下了武器,當了俘虜。殺俘虜那可是違反紀律的呀。站在外圍的仝鎮山剛想張嘴製止怒不可遏的戰士們,但是他的嘴張了張,又咬緊牙關,緊緊地閉上了。仝鎮山雙手持“二十響”駁殼槍,轉身走開,他要盡快找到仇人淺井一夫,給妻子報仇雪恨。
    黑石溝戰鬥之後,仝鎮山雖然是膠東軍區許世友許司令的愛將,但是軍紀就是軍紀,那是絲毫不能含糊的。仝鎮山因為縱容二營的戰士殺俘虜,處分是免不了的了。當然了,教導員張吉英也在這個問題上犯了嚴重錯誤,甚至甚於仝鎮山。仝鎮山與教導員張吉英哥兒倆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一起由正營職降為副營職。但是,膠東軍區政治部似乎法外開恩,並沒有給二營派來新的營長和教導員。
    也許,軍區的考慮是對的。黑石溝一戰,二營雖然全殲了“二鬼子”的“淺井中隊”,但是自己也付出了犧牲一百四十三名幹部戰士的慘重代價。再加上“反掃蕩”以來,二營的傷亡,已經超過了“反掃蕩”之前全營兵力的二分之一。所以,仝鎮山與張吉英仍然一個代理營長,一個代理教導員。軍區的目的,顯然是讓這對兒老搭檔盡快恢複二營的戰鬥力。
    這一切,都被躲在石頭縫中的“三姓家奴”樸英植看在眼裏,隻看得他肝膽欲裂。在這滴水成冰的十冬臘月天裏,“三姓家奴”樸英植竟然出了一身大汗。當二營的戰士們在三個連長帶領下,衝上前去講這些惡貫滿盈的“二鬼子”斬盡殺絕的時候,“三姓家奴”樸英植心中一痛,再加上恐懼至極,竟然被眼前的血腥場景嚇得昏了過去。
    張吉英手中的鬼頭大刀剁翻了兩個“二鬼子”之後,一眼看到了被十幾個“二鬼子”護衛在中間的淺井一夫,大叫道:“誰他娘的也別開槍!……別打死了這個”二鬼子”的頭兒,老子要親手剁了他,給周村的老少爺們兒報仇,給戰區長報仇!……”
    “教導員,這個”二鬼子”你別和俺爭!……大老爺們兒報仇,絕不能假手他人,俺要親自削掉他的腦袋,拿到周村的大西崗子上邊拉去祭奠周村的父老鄉親們和俺三姐!……”張吉英和戰士們轉身望去,隻見戰大鵬手拎著兩支二十四響“盒子炮”,分開眾人,走上前來。膠東軍區公安局唐慈科長緊跟在他身後。戰大鵬殺心已動,他毫不手軟,雙槍並舉,“啪啪啪”一陣清脆的槍聲,四五個“二鬼子”叫都來不及叫,紛紛栽倒。
    剩下的“二鬼子”不由得一陣騷動。戰士們生怕戰大鵬殺光了這幫禽獸不如的“二鬼子”,呼嘯一聲,一擁而上,“嘁哩喀喳”一頓槍刺刀剁。轉眼間,隻剩下兩個活著的“二鬼子”哆哆嗦嗦的擋在淺井一夫的身前,垂死前還沒有忘記保護自己的長官。
    張吉英知道戰大鵬的身手,知道隻要戰大鵬出手,淺井一夫沒便宜可占。再說了,戰大鵬的話也有道理,戰區長戰三妮畢竟是他的親姐姐呀,於情於理都應該讓戰大鵬親手報仇。
    淺井一夫,也就是玉珠鉉知道自己今天已經難以幸免,恐怕就是自殺也不會有機會了。他長歎了一聲,對在他身前護衛他的兩個“二鬼子”什麼什麼“斯密達”的溫言說了一通。似乎是說他玉珠鉉已無生路可言,讓這兩個“二鬼子”投降,以保性命。兩個“二鬼子”放下“三八大蓋”,痛哭流涕的與玉珠鉉又是一頓什麼什麼“斯密達”,搞得戰大鵬不勝其煩。
    就在這時,忽然又是“啪”、“啪”兩聲槍響,擊斃了兩個“二鬼子”。在場的二營指戰員們嚇了一跳,急忙轉身看去,原來是他們的營長仝鎮山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仝鎮山邊走邊說道:“我說大鵬呀,你還在這旮遝”墨跡”啥呀!……再”墨跡”一會兒,小日本鬼子的援兵就來了,必須盡快結束戰鬥!……這個”二鬼子”啥他媽的”淺井一夫”必須由我親手剁了這個”癟犢子”,你三姐在地下才能瞑目。……”
    仝鎮山既是戰大鵬的姐夫,又是他的老營長。戰大鵬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怕過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唯獨害怕這個“三姐夫”。戰大鵬“嗆啷”一聲,將家傳寶刀收回鞘內,點了點頭說道:“中!……三姐夫,咱倆誰殺這個”王八孫子揍的”都一樣!……俺聽你的,你殺這個”二鬼子”的頭兒,俺在一旁給你觀敵瞭陣!……”
    仝鎮山這兩槍的槍聲,不僅擊斃了兩個“二鬼子”,也把昏迷中的“三姓家奴”樸英植嚇醒了。“三姓家奴”樸英植睜眼透過石縫外麵枯萎的蒿草看去,隻見護衛中隊長淺井一夫的“二鬼子”們已經全部斃命,隻剩下中隊長淺井一夫一個人,拄著他那把朝香宮親王親賜的戰刀,苦著臉站在一群荷槍實彈的八路中間。“三姓家奴”樸英植心中一涼,知道中隊長淺井一夫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不知不覺之間,他難免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忽然,隻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大約五六十歲的老八路,走上前去對中隊長淺井一夫說道:“我說”二鬼子”,知道中國”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這句老話嗎?……”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淺井中隊長他”啥前兒”抱著這個老八路的孫子、孫女跳井了咋的?……不對!不對!……淺井中隊長指定不認識這個老八路,”好木央兒”的咋殺了這個老八路的老爹,搶了他媳婦呢?……”“三姓家奴”樸英植有些疑惑不解。
    “在下淺井一夫,是大日本皇軍關東軍”淺井中隊”的中隊長。……我是個軍人,軍人必須執行命令。嘿嘿……我殺的”支那人”太多,不知道哪個是閣下的父親,哪個是閣下的夫人。我現在落在你們手中,你上來殺我吧!……”淺井一夫陰沉著臉用標準的國語說道。
    隻見一個八路怒喝道:“營長,這個鐵杆兒”二鬼子”頑固透頂,一刀砍了算了……”
    “哦?……這個老八路原來還是八路的營長。……看起來就是人長得”著急”,顯著老。要是真的有五六十歲了,早該回家抱孫子去了,哪能當八路的營長……”“三姓家奴”樸英植這才恍然。同時,他也為中隊長淺井一夫生命係於一發之間,仍這樣鎮定自若深感欽佩。
    那個老八路麵無表情的說道:“哼!……你個數祖忘典的”王八犢子”,也配稱自己是軍人!我讓你死個明白,我是膠東軍區十六團二營營長仝鎮山,在吉林”那前兒”有個”匪號”叫做”滅東洋”!……你在周村殘忍殺害的八路軍掖縣三區區長戰三妮,就是我老婆……”
    “你個不是人養的”二鬼子”!……你在周村殺害的人裏邊啦還有俺奶奶!……俺奶奶都七十多歲了,每天吃齋念佛,積德行善。你……你個”王八孫子揍的”咋能狠下心來把俺奶奶殺了?……”一個二營的戰士目眥欲裂,一抖手中的“梭鏢”就要衝上前來。
    “這幫八路原來是為了十幾天前在周村出的那件事兒來的!……”“三姓家奴”樸英植這才恍然大悟,暗自琢磨道:“他媽的!……老子那天也在周村,瞅這幫八路的架勢,被逮著了指定沒好!……老子得”薑維求計避禍,走為上!”可是……他媽的咋走呢?……《三國演義》裏邊啦也沒有這一出戲呀。……”
    “三姓家奴”樸英植邊胡思亂想著,邊把仝鎮山的容貌和名字牢牢的刻在腦海裏。
    淺井一夫苦笑了笑,對仝鎮山伸出了一根小手指頭,故作輕蔑的說道:“閣下徒呈口舌之快,不敢動手。嘿嘿……武士的不是!……你不敢動手,我可要出手了!……呀!……”
    “三姓家奴”樸英植聽自己的淺井中隊長說到這裏,不由得放過了心:“嘿嘿……這個叫啥”仝鎮山”的八路營長整了半天,是要和淺井中隊長單打獨鬥呀?……那你可是”關公麵前耍大刀,不知死活。”老子可聽說過,淺井中隊長在”奉天中央陸軍訓練處”上學”那前兒”,曾經得過”劍術”比賽第二呢。……聽說淺井中隊長隻是瞅在那個叫啥”善信”的是天皇皇族的份兒上,淺井中隊長這才故作不敵,把第一讓給了那個啥”善信”。……”
    淺井一夫的動作一點也不比“三姓家奴”樸英植的胡思亂想來的慢。在中國古代兵法中有一句術語,叫做“先機者製人”。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先發製人”,以快於對手的速度,搶先攻擊對手。這句術語,也成為日本“劍道”戰術中非常重要的概念。
    淺井一夫深諳“劍道”中的“先先之先”戰術,他要爭得和仝鎮山“格鬥”的主動權。他對仝鎮山的話還沒說完,說時遲,那時快,他“呀”的一聲怪叫,那把朝香宮親王親賜的戰刀已經疾風般“唰”的一下幹淨利落的劈向仝鎮山的腦袋。不得不說小日本的劍道十分的詭異,並且殺傷力很強,確實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但是,仝鎮山可不是第一次和手持軍刀的小日本鬼子麵對麵的“鬥刀”了,對小日本鬼子的“劍道”招數並不陌生。
    “三姓家奴”樸英植見淺井中隊長追風掣電般劈向仝鎮山,差一點失聲叫出“好”來。“三姓家奴”樸英植害怕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招來殺身之禍,慌忙掩住嘴,凝神看去。
    仝鎮山是什麼人呀?他十二歲就玩兒刀,十五歲就開始練槍,實戰經驗極為豐富,曾經經過無數的大風大浪,豈能被淺井一夫算計?別看他隻是右手拎著刀,雙腳不丁不八的站著,似乎正眼都沒看淺井一夫,滿臉看不起淺井一夫的樣子。但是,他已經做好了應對淺井一夫對他突然襲擊的準備。在旁觀戰士們的驚呼聲中,淺井一夫雖然刀勢如虹,快如閃電。但是,落在仝鎮山這個使刀的行家眼裏,已經看清楚了淺井一夫向自己劈來的刀勢來路。
    “”掉手橫揮使攔腰”!……”仝鎮山暴雷也似的大喝一聲,右手一提刀,左手趁勢握住刀柄後端,向前大步邁出左腳成左弓步,刀刃向上,刀尖向左,一記“上步斜上架刀”,“當”的一聲巨響,架開了淺井一夫的軍刀。接著,仝鎮山右手持刀走一個順時針小的極扁橢圓圈從右至左橫抹,刀抹到身體左邊時左手手心向下迎接刀柄,握於右手之後,完成了一記十分漂亮的“上步橫抹刀”。轉瞬之間,仝鎮山完成了“破鋒八刀”的一招兩式。
    在二營圍觀的幹部戰士們的喝彩聲中,淺井一夫軍刀一立,又是“當”的一聲巨響,和仝鎮山的大刀又互砸到了一起。不待仝鎮山使出“破鋒八刀”的“掉手橫揮使攔腰”第三式,二人已經分開,舉刀互相瞪視著。淺井一夫感覺自己的手腕已被震得針紮般酸痛,他沒想到仝鎮山貌似一個五六十歲的幹癟小老頭,人長得“瘦精嘎啦”的,手勁兒可真不小,剛才兩個人的刀兩次相撞,居然沒有打掉這個八路營長的刀,反而把自己的手腕子都震疼了。
    二營圍觀的幹部戰士以及藏在石縫中的“三姓家奴”樸英植看得目瞪口呆,屏住了呼吸,竟然忘記了喝彩。仝鎮山趁著和淺井一夫都調整呼吸的功夫,偷眼瞅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大刀。他媽的!隻見自己大刀的刀刃上平添了兩處不小的缺口,再有幾個照麵,自己這把心愛的大刀就得變成魯班的“鋸”了。看來,自己這把心愛的大刀的鋼口,比起淺井一夫這個“二鬼子”的日本刀來明顯不如了。也難怪,小日本鬼子的鋼確實不錯。
    仝鎮山感到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二鬼子”所使用的小日本鬼子的“刀法”如此精湛,自己碰到過很多使刀的正宗小日本鬼子,其中也不乏高手,可是比起眼前這個“二鬼子”來,小日本鬼子的劍道似乎是大大的不如。仝鎮山心中暗想:“他媽啦個吧子的!……沒想到一個假鬼子使的刀比真鬼子還”溜”,今兒個算是碰上”茬子”了!……”
    淺井一夫偷襲沒有得手,雙手持刀停了下來。一雙餓狼般的眼睛陰狠的盯著仝鎮山的眼神。淺井一夫已深得日本德川末年著名劍道家千葉周總結出的劍道進攻中“三殺法”的精髓,已將殺刀、殺技、殺氣所謂“三殺”瞬息如一的劍道奧義爛熟於胸。淺井一夫盡管偷襲受挫,呼吸變得急促,他仍然顯得十分霸氣,似乎有足夠的信心將仝鎮山一刀斬殺。
    常言道:“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兩個高手之間的過招,不僅讓圍觀的二營幹部戰士大飽眼福,歎為觀止,就連藏在石縫中的“三姓家奴”樸英植也看的氣都喘不過來了。
    淺井一夫麵龐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獰笑著轉動了一下脖子,發出了一陣“嘎嘣”“嘎嘣”的骨節摩擦聲。高手,他最喜歡了,殺那些沒用的蝦兵蟹將,怎麼能顯示出他的勇猛。日本劍道和中國武術分庭抗爭,各有所長。世間沒有最強的功夫,隻有最強的人。衝天的殺氣,讓空氣為之凝結,淺井一夫就像上足了勁的發條一樣蓄勢待發。還別說,就這一點,頗合“太極三味”。太極講究的是引而不發,正如孔子所雲:“引而不發躍如也。……”
    “啥他娘的日本劍道!哼!……也不過如此,給”破鋒八刀”提鞋都不配!……”仝鎮山雖心中讚賞,但卻冷冷的說道。突然,一道寒光,猶如霹雷,劃破空氣,淺井一夫聽仝鎮山辱及“劍道”,不由得惱羞成怒,狠狠的一刀劈向仝鎮山。武者,對敵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這個觀點,其實並不是中國練武者的觀點,而是日本“武士道”的座右銘。
    交手一招兩式,仝鎮山已經看出來,淺井一夫的確是高手。他的目的正是要淺井一夫心浮氣躁,這才會有機可乘。淺井一夫旋風般撲到,他刀刀相連,疾如閃電,那把朝香宮親王親賜的戰刀勢如瘋虎般向仝鎮山疾劈而來。仝鎮山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雙手握刀,倒踩著“七星步”,大刀左撩右撥,化解了淺井一夫的瘋狂進攻。淺井一夫的攻勢“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二十多刀砍過,隻剩下“哈哧”、“哈哧”像狗一樣喘氣兒的份兒了。
    藏在石縫中的“三姓家奴”樸英植和圍觀的二營幹部戰士看得不免心驚肉跳,可是,戰大鵬卻看出了門道。他高聲大叫道:“剛柔相濟,莫測稱最。……快慢自得,穩健為貴。……三姐夫,這個”二鬼子”刀法雖快,但是下盤不穩!……用”梁氏刀法”!……”
    戰大鵬所說的“梁氏刀法”是他家傳的,由戰三妮傳給仝鎮山之後,曾經多次和戰大鵬切磋,可以說練得十分純熟。“梁氏刀法”有點類似武學中大放異彩的“滾龍刀”,武鬆在獅子樓鬥殺西門慶用的就是“滾龍刀”。太極拳所說的“四兩撥千斤”並不是用四兩去硬撥那千斤,而是用的螺旋撥法,就如你眼前平放著一個圓麵與地麵平行的車輪,如果輪子被鎖定不能轉動,你就可以輕易刺穿輪胎,如果可以旋轉,你稍微刺偏車輪就隨著你的力旋轉,將你的蠻力化解了。這就是太極拳中的“立如平準,腰如車軸”的拳理。此刻,刀的旋轉就是起了軸承的作用,也就是太極原理中的“粘連粘隨”是通過“軸承”而實現的。所以,太極一代宗師陳鑫曰:“太極拳,纏法也”。
    仝鎮山並非沒看出淺井一夫劍道的破綻,但是戰大鵬的話還是讓他茅塞頓開。是呀,要是用戰三妮傳給他的“梁氏刀法”殺了這個“二鬼子”什麼淺井一夫,這仇才算報的到了家。
    二十三年後,中國拍攝了一部家喻戶曉,描寫抗日戰爭時期,在華北平原上抗日軍民利用地道打擊日本侵略者故事的經典紅色電影《地道戰》。其中,男主人公高傳寶在反擊日本侵略者時曾說過的一句經典台詞,叫做:“鬼子的招數使完了,該輪到我們動手了!……”
    為了誘使淺井一夫的劍道招式露出破綻,他連使“收拾舊山河”和“踏破賀蘭山缺”二招,把戰三妮所傳的“梁氏刀法”使得忽快忽慢,充分發揮了“穩健”的要義。
    突然,仝鎮山猱身直上,欺到淺井一夫身前,右手大刀一招“三十功名塵與土”,引得淺井一夫向右側身躲避,緊接著,仝鎮山並起左手的食中兩根手指一招“雙龍搶珠”,戳向淺井一夫的雙目。這一招人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淺井一夫也不例外。但是他雖然大吃一驚,應變仍是奇速。隻見淺井一夫雙手握刀一橫,來削仝鎮山的手指,頭一偏,躲過這招“雙龍搶珠”。仝鎮山大刀又是一招“瀟瀟雨歇”,淺井一夫橫刀一格,接著,又是“當”、“當”、“當”三聲巨響,仝鎮山攻了三刀,淺井一夫還了三刀。
    仝鎮山和淺井一夫二人以快打快,什麼騰挪閃避,攻守變化,到後來全說不上了。仝鎮山和淺井一夫就像是閉了眼睛互砍,猶如街頭地痞互毆,隻聽“叮叮當當”雙刀碰撞,如冰雹亂落,繁音密點,快速難言。仝鎮山暗暗心驚,當下將戰三妮所傳盡數施展出來,刀法之得心應手實在是從所未有。這一輪互砍,時刻雖短,但是雙方都已經出盡了全力。淺井一夫已是額頭見汗,氣喘如牛。劇烈的格鬥時間雖不長,卻讓仝鎮山也是汗流浹背,兩個人都可以聽到對方粗重的呼吸。仝鎮山隻覺得右手酸麻,幾乎握不住刀柄,他急忙將大刀換到左手,正準備揮刀再戰,沒料想淺井一夫卻搶先揮刀向他的左頸劈來。
    這個淺井一夫終於給了仝鎮山機會,仝鎮山先是一招“待從頭收拾舊山河”,蕩開淺井一夫這一刀,趁著身軀下蹲之勢,一招“刀中夾腿”的“掃堂腿”,掃向淺井一夫雙腿。淺井一夫急忙向上一跳,但還是沒有避過仝鎮山這招“刀中夾腿”。淺井一夫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他深吸一口氣,手中朝香宮親王親賜的戰刀用力插向地麵,想穩住身形。
    “三妮子,我仝鎮山給你報仇了!……”仝鎮山大喝一聲,橫著掄起大刀,一招“踏破賀蘭山缺”,砍向再也無法躲閃的淺井一夫脖子。
    隨著淺井一夫人頭的落地,大老遠兒跑到膠東來作惡的“淺井中隊”一百八十人,除了“三姓家奴”樸英植僥幸逃脫,其餘一百七十九人全部被埋葬在膠東這塊噴射著憤怒的複仇火焰的大地上。淺井一夫一死,“三姓家奴”樸英植的腦子一陣眩暈,又暈了過去。
    楊道冕見“三姓家奴”樸英植雙眼凝視著膠東軍區十六團二營營長仝鎮山烈士的畫像久久不說話,心中不免疑惑起來。他笑著說道:“我說首長呀,你認識這位烈士嗎?……”
    楊道冕的問話讓“三姓家奴”樸英植猛然從失魂落魄的回憶中清醒。他尷尬的笑了笑,靈機一動,信口胡編道:“哦……這位……這位仝鎮山仝營長是我參加革命的領路人的老戰友,我也曾見過他幾次。唉……四十多年沒見過他了,一直沒有他的音信。原來仝營長……仝營長早就犧牲在戰場上了。……”
    聽了“三姓家奴”樸英植的話,楊道冕煞有介事的連連點頭,說道:“是呀!是呀!……咱們今天的幸福生活的確是來之不易呀!……它是千千萬萬個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呀。所以……咱們這個……這個要特別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和改革開放大好局麵才對呀!……”
    “三姓家奴”樸英植也不得不迎合著楊道冕,沒笑硬擠笑的說道:“嗬嗬……你這位小同誌階級覺悟倒是蠻高的嘛。就衝這一點,我說啥也得把你”特招”到部隊裏來。……”
    “唉呀媽呀……我說首長呀,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牢牢地記在心裏!……”楊道冕立刻裝的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雙手抱拳連連作揖的說道。接著,楊道冕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雙腳腳後跟一磕,敬了一個相當不標準的軍禮,說道:“哦……對了!……敬禮!……”
    “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不由得一陣“哈哈”大笑。笑過之後,“三姓家奴”樸英植忽然就像吃錯了藥,或是臨來時沒吃藥一樣,起了故地重遊,去“淺井中隊”覆滅的戰場看一眼的念頭。他到背著雙手,官氣十足的對楊道冕說道:“我說小同誌呀,這附近有一個黑石溝離這裏有多遠呀?……我當年有一個兄弟在膠東軍區的十六團二營,四二年末”反掃蕩”的時候,在”黑石溝戰鬥”中犧牲了。我去瞅一瞅,也算是祭奠吧。……”
    “黑石溝?……”楊道冕不由得愣了愣,他的腦子一轉,隨即說道:“報告首長,黑石溝這個地方我還真的聽說過,就是沒去過。……聽說黑石溝離這裏也就二十多裏地,就是沒有公路,我的車走不了。要不這麼著吧,我拉著二位首長回公社,跟公社領導反映一下,派一輛驢車送兩位首長去黑石溝。隻不過,到哪兒天就擦黑了,飯倒好辦,可以吃”派飯”,就是住的問題,得委屈二位首長住到老鄉家了。……”
    “好……”“三姓家奴”樸英植正想答應,猛然想起按規定,下午三點十五要和阮黃維武少校聯絡,通報“釜底抽薪”計劃的執行情況。這要是去了黑石溝,就和阮黃維武少校失聯了。“三姓家奴”樸英植暗罵自己糊塗,差點耽誤了大事。他急忙改口說道:“好是好,就是太麻煩老百姓了不好意思。……這樣吧,我今天還真的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兒一大早再麻煩你讓公社給我們派一輛驢車,送我們去黑石溝。……”
    “中!中!中!……”楊道冕連聲答應著,他一轉身,發現賀智民賀副司令帶著警衛員小李子正在聚精會神的觀看烈士的英雄事跡。
    在經過賀智民賀副司令的身邊時,楊道冕故作殷勤的對“三姓家奴”樸英植和洪勇男中尉說道:“二位首長要去黑石溝呀,真去對了!……聽說黑石溝裏邊啦五六裏地的地方有一座烈士紀念碑,埋葬的是四二年末”反掃蕩”的時候,在”黑石溝戰鬥”中犧牲的一百四十三位八路軍的烈士。……保不準首長您的兄弟也埋在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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