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廷卻會錯了意，他以為楚江為他的不信任感到難過了呢，頗有歉意，他說：“我這個吧，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這事兒除了老蕭，我也沒跟別人說過。孟白野是自己發現的，老蕭是當時我太窮了，想走他後門進劇組，為了那啥……你懂的。”
    楚江點頭。
    “我猜你也差不多知道了，你也沒問，我感覺又不重要，就沒說。”
    楚江又點頭。
    “所以我真的不是不想告訴你的，認識那麼多年，你知道沈五不是那種偏心的人！”
    說起來人類的心髒擺放位置問題，楚江笑了：“人心都是偏著長的，正了就有毛病了。是吧，五哥，這你自己說的。”
    這話朱廷以前說過，在他還是沈五的時候，經常說。那時候他跟趙瑜州還在一起，劇本也都是給趙瑜州量身定做，徐蕭特別生氣他不照顧他們的師弟楚江，他就這麼把徐蕭懟回去的。
    朱廷思及往事，對楚江頗有歉意，可是他想到的更多的是沈丹和和趙瑜州當年的糾纏。原來就連死都不能忘記的恨，也慢慢的消散了。現在提起來這些，遙遠的仿佛就是別人的故事。
    “唉，哥那個時候眼睛是真瞎啊，也虧得你還願意認我。什麼都不說了，下個電影的主角就是你了。”
    楚江心想，你那個拍紀錄片的風格你想拍，我也不是很想演呢，不愧是沈五，真是自信。
    朱廷一回憶過去，就有點兒停不下來，他不過二十多歲的臉，卻流露出來一股古稀之年才有的感慨：“我這也算是重生了吧，前前後後加起來，四十多了的人了，現在頂這著個嫩皮，是不是特別不要臉。有時候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都覺得假的厲害。”
    這一點楚江完全不能認同，沈五那是什麼人，鍾靈毓秀爾雅風流。那麼好看的人啊，朱廷這個殼子還挺配不上沈五的靈魂。
    “是五哥委屈了。”楚江鄭重的表示。
    朱廷：“……你演技又進步了，說的好真。”
    “真真的，你得信我，我其實是個不喜歡說謊的人。”
    “隻喜歡演戲，對吧。”
    楚江一笑：“還是五哥了解我。”
    朱廷難得有機會找個知情人士說說話，就有點兒管不住需求傾吐的情緒，顛顛跑去廚房榨了兩杯西瓜汁，手藝不太好，為了掩蓋事實，甚至還想倒牛奶，被及時發現的楚江阻止了。
    “加牛奶也挺好喝的，信我。”
    楚江抿了一口西瓜汁，當沒聽見。
    朱廷坐到楚江對麵的沙發上，靠著坐墊，表情有點兒糾結的問楚江：
    “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這個問題問住楚江了，楚江打來到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他自己也不知道。隻不過剛好在意過的人，是個男人。要說喜歡男人，也不太對，他對性別其實看的不重。
    “可能……隨便吧。”
    一聽就沒愛過，朱廷心裏嘲笑了他。又挺羨慕他的，沒有愛過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
    朱廷兩次人生，愛過兩次。第一次嘛，遇到了趙瑜州，不合適。第二次遇到的是孟白野，他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Emmmm，我真的不是在秀恩愛，我實話實說哈，我覺得，我可能又要掰了。”
    楚江：？？？
    似乎提到這個話題，朱廷的精神就眼見的萎靡了，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連眼神都倦倦的，他說：“自從我這次拍完片子回來，孟白野就很不對。也就半個月吧，他控製欲爆增，而且，有件事提了好幾次了。”
    “他說要結婚。”
    “……，你確定他不是因為跟你感情更好了？”楚江冷靜的指出。
    朱廷搖頭：“當然不是，我們倆都有事做，他要管ED幾百口人的死活，我要管我自己的死活，生活都那麼忙了怎麼還要讓對方再多付出呢？你不覺得這樣就夠了嗎？要是這個平衡打破了，我倆也就走不下去了吧。”
    楚江的人生經驗裏，對這些其實不太懂，隻能默默聽著。
    朱廷又說：“你說，我倆現在這樣跟結婚沒啥差別吧，結婚不也就這樣嗎？”
    “沒有結過，不知道。不然你問問林秀？”
    “林秀孩子落地就離了，隻有悲劇參考意義。”朱廷說：“我覺得吧作為一個獨立的成年人，每個人的活法肯定是不同的，而且我是個彎的，也不可能像世俗那種活著。但是孟白野就有點兒奇怪，仿佛必須我倆要分個男女戴個戒指才能繼續下去。”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的，你能嗎？”
    楚江：“我不是孟總，我體會不到。但是你呢，你覺得這樣很難受嗎？”
    朱廷搖頭：“說不上來，我可能真的看開了，他就是出軌了我可能也不會那麼難受。怎麼說呢，有點兒像日子過久了後與其說是愛人，不如說是親人的那種。親人做錯了事，肯定會原諒的，這不是正常的嘛。”
    “所以隻要他的行為沒上升到社會道德問題，我覺得都能接受。但是，這件事我實在理解不了他的行為，這些天他都別別扭扭的。唉，我是不是麻木了？”
    真心沒有這種戀愛後在一起經驗的楚江是一丁點體會不到的，但是，他知道作為好朋友該怎麼做，他說：
    “也許所有人都差不多的經曆吧，這個還是找過來人問問好。不過我覺得，你要是不想想的那麼明白，就先別想了，自己找點兒樂子，回頭再說吧。”
    朱廷悶悶的應了聲，黯然憂傷起來。
    楚江看著他這個臉，就想起來他第一次見朱廷的時候。大一，軍訓之前動員大會，沈丹和穿著白色圓領襯衫拿著個喇叭在操場邊路燈下喊人。北京的九月蚊子很多，他寧願熱死也要把能捂著的地方都捂上，熱的鼻頭上一層汗。
    那時候沈丹和沒有這樣的憂愁，整個人都熱死了還精神抖擻，打人群中看了一眼就把他從後排挑出來拉前麵去了。他們班就十五個人，沈丹和說，看你長得這麼帥，就是個做班長的材料，往後咱們班就你做班長了。
    那時候的沈丹和比現在的朱廷還要年輕，剛上研一，第一次做班導，每天都莫名其妙的熱情洋溢，誰也不知道他會走上這樣一條路，認識那麼個不該愛的人，然後把自己變成了現在的朱廷。
    楚江眯著眼睛心裏念出了那個名字，趙瑜州。心裏因為這一絲回憶，就像被揪了一下，有點兒痛，他說：“五哥，你能重活一回不容易，沒什麼比你開心更重要。”
    朱廷點點頭：“我知道，我沒不開心，可能就是有點兒GET不到孟白野的點吧。”
    “除了孟白野，你還有整個世界呢，你……你還有我跟徐蕭呢。”
    “我知道，”朱廷說：“謝謝你們。”
    後來，他倆把西瓜汁喝完了楚江就要告辭離開。朱廷雖然沒有如願解決問題，因為找到了合適的人說話，也輕鬆了很多。兩人約了明天拍攝再見，朱廷又給楚江包了他帶回來的新茶，楚江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