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亭雲看著季淩的扮相，嘴角微微翹起，偷笑了一下，隨後便又做出一副冷漠的的樣子。
    席亭雲很清楚，眼前的陳青梅就是季淩假扮的，因為那嘶啞的嗓音，和他昨夜促膝長談的聲音一模一樣。
    陳青梅上前，看了眼書童手裏且醉留下的任命書，有看向席亭雲說道：“你就是席亭雲？”
    席亭雲微微低頭，恭敬的回答道：“正是晚輩。”
    “那你可認識我？知道我是誰？”
    席亭雲微笑道：“曾見過前輩年輕時候的畫像，陳青梅前輩。”
    陳青梅點頭，隨後說道：“我本雲遊在外，不想過問千秋府隻是，可是千秋府兩任首席接連去世，我實在不放心，這才快馬加鞭趕回來，隻希望千秋府不要因此陷入大亂。”他說著從書童手中接過任命書，又仔細的看了看，然後看向一旁的林鍥老先生，問道，“你可以確認這任命書的真假嗎？”
    林鍥老先生算是陳青梅的晚輩，所以待他也十分尊重，禮貌的回答道：“字跡和印章都核查過，確實是且醉首席留下的。”
    陳青梅皺眉，說道：“胡鬧。首席之位，怎能兒戲！”他看向席亭雲，“你的事我都聽說過。”
    席亭雲微微偏頭，說道：“難道老前輩也信那些流言蜚語？”
    陳青梅說道：“不論那些言論是真是假，你終究是有著汙點，有汙點的人便不能代表千秋府。”
    “那以前輩之言，隻有至純之人才能成為千秋府首席了？”
    “是！”
    “那這麼說，初代首席，安老先生，以及我師父且醉，他們三人，好像也都不符合陳青梅前輩你這個要求。”席亭雲不慌不忙的說道，“初代首席曾經因為幫助朋友隱藏身份，殺了告密者，後因此還身陷牢獄。安老前輩年少時，也應一時好勝，有人縱馬比賽，毀人良田百畝。至於我師父，他最大的汙點也就是有我這個離經叛道的徒弟，卻又偏偏寵愛至極，甚至到最後，還把千秋府托付給我。”
    陳青梅說道：“雖然三位都曾有過錯，可是不是事出有因，也有時候悔改。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對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前輩為什麼就不能給晚輩一個機會呢？”席亭雲看向眾人，滿臉坦蕩，說道，“我年少荒唐，確實做過很多錯事，可是如今我也悔悟。我如今隻想放下過往種種，從頭來過，以及不辜負師父對我的托付。”
    “你話說的好聽，可是你說改就真的改了嗎？”一個身穿千秋府弟子服飾的年輕男子站了出來，滿臉憤懣的說道，“你如今身為季淩王爺的王妃，師父被害當晚，卻留宿皇宮，恬不知恥，怎麼還有臉說出剛才那樣的話！”
    席亭雲看著那人，覺得麵熟，可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對方究竟是誰。
    此時站在他旁邊的林鍥老先生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是且醉的第十九個徒弟。方易。”
    原來是自己的師弟！被林鍥老先生這樣提醒，席亭雲這才想起，自己確實在師父身邊見過對方幾次。
    不過他這個師弟，似乎並不站在他這邊。
    席亭雲看了眼一旁在看戲的季固，然後對方易說道：“師弟你的意思是我不知羞恥，和皇上有私情了？”
    季固此時雖然很利益看到席亭雲被人刁難，可是他可不想自己被牽扯進去，敗壞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聲。
    方易滿臉厭棄的反問，“難道不是嗎？”
    席亭雲不屑的輕笑著，然後看向季固。
    季固為了自己的名聲，隻好站出來說道：“那日朕請師兄去皇宮，是給朕畫肖像，因為朕一直不滿意，所以才拖了一夜。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季固警告的看了那人一眼。
    在季固的威脅之下，方易也隻能閉了嘴，但是他這麼一提，眾人心裏還是覺得席亭雲這個人是不太行。
    此時大部分人的態度，都是不支持席亭雲來擔任千秋府的首席。
    “即便你有上一任首席留下的任命書，大家還是不認可你這個首席。”陳青梅對著席亭雲說道，“你真的覺得，你靠著任命書成為首席之後，能夠服眾嗎？”
    席亭雲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眾人。
    陳青梅走到眾人麵前，舉起右手，說道：“不讚同席亭雲成為首席的人，隨我舉手。”
    他此話一出，在場大半的人都舉起了手，隻有且醉門下的幾個弟子和林鍥老先生以及他的部分弟子，追隨師父的意願，認了席亭雲這個首席。
    見狀，席亭雲輕聲歎氣，說道：“看來我這個新首席聲望不是一般的低。”
    “你能明白就好。”陳青梅說道。
    席亭雲說道：“好，我可以不當，這份任命書我也可以當做不存在。那麼問題又回到最初的時候，誰來擔任新首席？”他看向林鍥老先生，“老先生願意嗎？”
    林鍥老先生苦笑，雖然沒有說話，卻也搖頭作為回應。
    席亭雲得到這個回答後，轉身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林鍥老先生不願意嗎？”
    眾人麵目麵麵相覷，知道點信息的都明白，這千秋府首席的位置，有著且醉這個例子在，那邊代表，下一個坐上這個位置的人，要不成為某一方勢力的走狗，要麼就和且醉一樣死於非命。
    “陳青梅前輩，你知道為什麼嗎？”
    陳青梅說道：“因為命不夠硬的人，坐不穩首席的位置。”
    席亭雲點頭，“前輩和在場的很多人，其實心裏都清楚我師父且醉為何被害，不過是有些人，想要把千秋府變成他的工具，因為我師父不願意，所以他殺了我師父這個礙眼的存在。”
    提到且醉，席亭雲的手不自覺的握緊，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提高幾分。
    此時一旁的林鍥老先生開口說道：“席亭雲是且醉首席一手帶大，二人情同父子。”所以對千秋府動手的，絕對不是席亭雲。
    “師父和安老先生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幹淨的，不被任何勢力影響的千秋府。我雖然是席家二當家，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擔任千秋府首席之後，絕對把千秋府歸入席家。席家是席家，千秋府依舊是千秋府。”
    陳青梅說道：“你如何保證，你日後不會違約？”
    “我若是違約，前輩大可代替千秋府各位先人，取我性命。”
    “好，你倒是爽快。你可以保證千秋府依舊是千秋府，也覺得自己的命夠硬，能坐穩千秋府首席的位置。那麼我問你，你這種人，如何服眾？”陳青梅仰頭，頗為不屑，“你今日若是能在這裏說服我，我便幫你說服千秋府眾人。”
    “各位覺得我不能勝任千秋府首席之位，不過是覺得我無君子之德。可是君子之德講的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我對父母孝順，和兄弟和睦。不曾賣國，不曾失信，不曾失禮，也不曾失義，也不取不義之財。說到底，就是一個恥字，各位覺得我不知恥罷了。”
    “難道不是嗎？”陳青梅冷著臉，說道。
    席亭雲無奈的苦笑著：“外麵說我是不忠於李墨，所以才鬧著和他解籍。可是若是真的這樣，為何我解籍之後，沒去找我那個不惜一切也要在一起的情郎呢？”
    席亭雲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從當初籍籍無名之人，變成席家二當家，可以說一手遮天，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可你們誰見過我有什麼枕邊人？那些流言蜚語，風流多情，也都是你們聽說的，可有看見？”
    如果席亭雲真的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他和李墨解籍之後，又怎會忍得住寂寞。
    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是大部分人都被那些流言引導者，不願意去思考。
    如今被席亭雲點名，眾人這才察覺其中有些蹊蹺。
    席亭雲繼續說道：“當初的事我不想多作評價，但是有一點我想提醒各位，事發之地是太華宮，而李墨是太華宮的顏麵。”
    所以即便真相是李墨有問題，那麼太華宮為了保護自己的門麵，也會顛倒是非，把黑的說成白的。
    在眾人漸漸被席亭雲說服的時候，方易突然開口反駁道：“席亭雲，你為了洗白自己，去抹黑太華宮和李掌門的做法，也太卑劣了吧。”
    方易說完之後，陳青梅突然轉身看向他，然後抬手生出一道掌風，隔空打了對方一巴掌，說道：“同門之間應該互相信任，而你這樣詆毀同門，倒是讓我看著就生氣。”
    方易沒想到陳青梅會打自己，頓時愣在那不知道如何反應。
    而季淩打方易這巴掌，其實是有點不符合陳青梅這個身份，隻是他一時有些氣不過，見不得席亭雲被人這般三番五次的詆毀。
    方易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他有些委屈，可是因為對方是陳青梅，是千秋府德高望重的前輩，他也不敢放肆，於是隻能滿是委屈的說道：“晚輩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可是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李掌門德高望重，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偽裝成陳青梅的季淩反駁道，“你怎麼知道，你看到的善良不是偽善？”
    席亭雲怕季淩在這樣失控下去，會逐漸露出馬腳，便碰了一下身旁的茶杯。
    茶杯落地的聲音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也提醒了季淩。
    於是季淩轉過身，冷著臉說道：“我暫且信你，把那些都當成流言蜚語，可是你真的能勝任千秋府首席的位置嗎？”
    “前輩覺得，現在的千秋府需要一個什麼樣的首席？”
    陳青梅皺眉，沒有回話。
    席亭雲繼續說道：“不是才華橫溢，也不是坦蕩君子，而是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
    聞言，陳青梅愣了瞬間，隨後拍著手說道：“好，好，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
    眾人能明顯感覺到，席亭雲這句話讓陳青梅有著明顯的轉變。
    陳青梅隨後轉身看向眾人，說道：“我不在乎未來的首席是不是個聖人，我隻在乎，他能不能讓千秋府千秋萬載一如既往。現在，支持席亭雲成為千秋府首席的，舉手。”說完，陳青梅舉起了手。
    林鍥老先生也舉起手說道：“且醉先生是安老先生選的，而席亭雲是且醉先生選的，我相信兩位不會看錯人。”
    看見陳青梅和林鍥老先生都舉手讚同了，原本反對的人，猶豫一番後，也跟著舉手，剩下一些心理多少有些不情願，可是看著眼前的情況已經是大勢所趨，便不想被孤立，於是也跟著舉起了手。
    舉手的人越來越多，席亭雲也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他心裏鬆了口氣。
    見眾人都同意後，林鍥老先生便將且醉的那封任命書還給了席亭雲，然後在席亭雲林鍥一番眼神交流之後。
    席亭雲走上了首席所站的主位，林鍥這是帶著眾人站在下麵，隨後林鍥帶頭行了一個千秋府內對首席專用的禮。
    一旁的陳青梅見狀，也做出同樣的動作，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跟隨。
    “首席好！”在林鍥老先生的帶領下，眾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席亭雲聞言，微微點頭，隨後伸手虛空做了個拍肩的動作，作為回禮，“各位好。”
    如此一來，眾人便認了席亭雲這個千秋府首席了。
    席亭雲此時看向站在一旁，麵色不悅的皇帝季固，露出挑釁的微笑。
    季固見狀，氣急了，可臉上卻還是在笑。
    席亭雲走向季固，說道：“我還要謝謝師弟。”
    季固氣極反笑，問道：“謝我什麼？”
    席亭雲說道：“師弟這千秋府的整修藍圖不錯，我看門內眾人也頗為滿意，所以我打算之後由席家出資，就按照師弟這個藍圖來擴修千秋府。畢竟，席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季固準備的這些，最後都變成了為他人做嫁衣。
    季固的笑意更加明顯，幾乎都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的人還會覺得他此時很開心。
    可是了解他的都懂，他這真的是氣急了。
    “師兄高興就好。”季固笑著對席亭雲說道，“師兄成為千秋府首席，作為師弟的也應該給你準備一份賀禮。”
    而這份賀禮，也絕對不會是席亭雲看見會開心的東西。

    作者閑話：

    為了避免影響閱讀，這一段就沒分開了，是個大長章。順便求個三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