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亭雲心裏不安，便隻能加快手上的速度，想要快點把季固的肖像畫完成。
    夜色越發濃厚，漸漸到了深夜，宮殿之外也能聽到和王府一樣的蛙鳴。
    室內的蠟燭燃完，太監們進來換了新的，還給兩人添了新的茶水點心。
    季固坐在那閉著眼休息，席亭雲卻一刻都不敢停下來。
    到了下半夜，席亭雲終於完成了季固的肖像畫。
    季固懶散的睜開眼，走到席亭雲身旁，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按在席亭雲的肩膀上，說道：“師兄心不在這，畫的東西便顯得有些敷衍。”
    席亭雲說道：“並非敷衍，隻是我水平有限。皇上若是不滿意，便尋來宮廷畫師，重新畫過。”
    季固聞言輕笑，拍著席亭雲的肩膀，說道：“師兄莫要妄自菲薄。”季固彎腰俯身，下巴支在席亭雲的肩膀上，從後麵曖昧的摟住席亭雲的腰部，說道：“如果師兄畫不好，我就不讓你回去了。”
    聞聲，席亭雲手裏的筆直接被他折斷，席亭雲咬牙道：“季固，你最好不是在耍什麼把戲，不然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師兄這是在威脅我嗎？”季固滿不在意的說著，然後伸手取下席亭雲手裏被折斷的筆，又換了新的放在席亭雲手中，“我隻是想讓師兄給我畫一張畫而已，師兄這是何必。”
    這裏是皇宮，是季固的地盤，席亭雲也不能和季固來硬著，隻能忍著脾氣，繼續畫下去。
    拂曉時分，席亭雲的畫終於讓季固滿意了。
    “很好，”季固笑眯眯的說著，然後便叫了太監送去裝裱。
    “師兄也一夜未眠，想必也困了，要不要在宮裏休息一下。”
    席亭雲起身，片刻都不想停留，“不必了。”
    季固被拒絕後也不生氣，依舊坐在那，喝著茶說道：“師兄的畫朕很滿意，謝禮我也準備好了，師兄出宮便能收到。”
    席亭雲隱約覺得這個所謂的謝禮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謝禮”。
    甚至沒有和季固行禮告退，席亭雲便焦急的出了書房，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宮門。
    晨曦之下，席管家不知何時便在宮門口焦急的等著席亭雲。
    見到席亭雲後，管家便說道：“二當家，千秋門且醉先生昨夜被殺，頭顱被人懸掛在千秋門門口……”
    聽聞此言，席亭雲腦子瞬間空白，隨後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倒過去。
    睡夢中，席亭雲想起八歲那年，且醉拉著他的手，走遍千秋府的每一處，柔聲對惶恐不安的他說：“莫要害怕，師父陪你。”
    十六歲那年，席亭雲成年，他生父養父皆已去世，無人為他舉行成年儀式，且醉不遠萬裏從漠北回來，帶著一身風塵，親手為他束發，笑著說道：“師父師父也算半個父。”
    二十八歲那年，他和方硯寒被人稱為儒門雙傑，甚至當上了千秋門那一屆新生的導學師兄，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可是卻因為大意，讓抄襲的文章成了文試第一名，丟盡了千秋門的顏麵。他自覺羞愧，躲起來不願見人，是且醉出麵代他道歉，處理後事。也是且醉找到藏起來的他，拿著鞭子將他痛打一頓，告訴他：“君子頂天立地，做錯了事坦然麵對，全力補救，躲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那是且醉打他最狠的一次，卻打掉了席亭雲身上的怯懦。
    一百二十一歲的時候，他遇到了李墨，情竇初開，失了理智。因李墨不喜他與且醉親密，為了安撫李墨，他隻好讓且醉不再和他見麵。
    且醉聞言隻是歎息，告訴他李墨並非良人。
    可是那時候的席亭雲根本聽不進去。拜別且醉，尋了李墨，便不再回千秋門，也不再見且醉。後來他和李墨合籍，且醉甚至沒有送禮祝賀。
    那時候席亭雲想，應該是他傷了且醉的心，這師門感情也算是因此斷絕了。
    一百二十四歲，席亭雲發現李墨在外麵養了妾室，一直沉浸在愛情中的席亭雲大受打擊，幾乎崩潰，歇斯底裏的和李墨爭吵，可是換來的卻是更多絕望，他逐漸看清李墨的本質，也明白了且醉那句並非良人。
    於是席亭雲生出了要和李墨解籍的想法，隻是這件事還沒實現，轉眼間，李墨便在外麵散布謠言，讓席亭雲從儒門雙傑變成了人盡可夫，不知廉恥的賤人。而他李墨隻是一個可憐的癡情人。
    席亭雲身敗名裂，被李墨逼入絕境。在全天下都站在李墨那一邊的時候，是向來和他生疏的席家大哥席亭玉帶著薛英武到了太華宮，拿刀架在李墨的脖子上，逼著李墨簽下了解籍書。隨後把席亭雲和席玄帶回了席家。
    席亭玉當時和他說：“席家人，沒有被欺負的道理。”
    後來席亭雲才知道，本來且醉是和席亭玉他們一起前往太華宮救他的，隻是上山前席亭玉攔住了且醉。
    李墨的汙蔑席亭雲的謠言中，便有且醉和席亭雲有一腿的說法，若是且醉此時去見席亭雲隻會證實這一說法。
    為了席亭雲的名聲，且醉最終停在了太華宮的山腳下，之後也不曾主動去見席亭雲。
    今年，席亭雲一百五十六歲，師徒二人終於再次見麵，席亭雲帶著目的，而且醉卻依舊把他當成當年被他拉著走遍千秋府的孩子。師徒二人冰釋前嫌，放下過往種種……
    可是昨日相見，今日便是陰陽兩隔。
    而季固說，這是送給他的謝禮。
    季固！
    殺意將起，恨意漸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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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閑話：

    且醉是季固的師父，但是相當於那種掛名的，且醉和他相處時間的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