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氣？魂怨？什麼意思？
    “來，每人一張護魂符貼在胸口，拿好家夥隨時備戰。”
    我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個腦袋看外麵的情況，手電的強光映出四個身影。三個人高馬大，另一個相對個頭稍矮也比較瘦，應該就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宛言了。他們每人拿一張長方形的紙，上麵畫滿奇怪的紅色圖案往胸口上貼。其中一個人的肩膀上好像還坐著個東西，雖然手電的光線很強比村子裏的手電筒不知亮了多少，但由於全部對準了棺材裏邊所以我也並未看清，隻知道一個大概的輪廓，縱然如此我還是看見了宛言的腿在哆嗦。
    “甭說，又白忙活了，那群孫子肯定一件兒也剩不下。”其中一個最壯的猛一拍棺材邊兒，隨後他嘶了一聲看向肩膀上坐著東西的那個人：“不對呀師叔，咱們探道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任何盜洞的痕跡說明這座墓絕不是近代被盜的，棺材裏這具女屍也不知暴露在空氣中多久了，就算防腐做的再好也不可能至今還是濕屍吧？更何況容貌還依稀可見。”他帶上手套把手伸進棺材，過了一會抽出手語氣有些遲疑：“骨骼柔軟皮膚很有彈性，但是……好像沒有人工防腐的痕跡，而且看這殮服的樣式不像是漢人。”
    “會不會是粽子？”一邊的宛言拿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一副極力強忍嘔吐的樣子。
    那個看起來隻比他大了幾歲的宛諾彈了一下他的腦袋：“扯淡，哪來那麼多粽子給你遇見，以後少看點電影。想吐就吐吧，我還能不知道你的斤兩。”
    “嘔！”可能是得到許可覺得沒那麼丟人了，他終於幹嘔起來。
    “幹千年濕萬年不幹不濕隻半年，三爸你說她有沒有可能入葬前就已經是濕屍了？”宛諾問。
    “不會，天然濕屍的形成條件比幹屍要苛刻得多，通常把死者放在聚陰之地都是為了養屍練屍，沒有人會把屍體放在聚陰池形成濕屍後再厚葬的。”他們三爸舉起手電作勢打量整間墓室，我嚇得趕忙縮回腦袋。“這裏山脈主南方呈朱雀衝天之勢極適合埋葬女子，而且屍體頭朝南腳朝北符合古人”生人朝南死人朝北”的說法，這樣一處吉地是不會養出濕屍的。”
    “咳咳咳棕熊師兄給我水。”宛言終於吐夠了。
    “給，好點沒有啊？”
    “嗯。”接著是漱口吐水的聲音。
    “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從靠近這座古墓開始我就察覺這裏有一股根深蒂固的執念，如今看來是這具女屍沒錯了。她的魂魄被這股執念束縛去不了任何地方，隻能飄蕩在屍身周圍成了地縛靈，既然魂體沒有離開那屍身自然不會腐爛，師父您覺得呢？”
    ”咯吱……咯吱……”
    我腦門青筋一跳，這兩聲細微的異響在寂靜恐怖的墓室中尤為詭異！我轉頭去找那副畫可什麼都沒看見，心下當即涼了半截，唯一的依賴沒有了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也許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即使再恐懼可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再次探出頭，深吸一口氣盡可能的隻爆露出兩隻眼睛。這次他們的那個三爸正好正對著我，完全暴露在手電筒的光線中，我終於清楚的看見他肩膀上坐著的竟然是一個木偶！
    那隻木偶有兩三歲孩子的大小，頭上戴了一頂圓圓的小草帽，還穿著衣服，五官精致逼真。此刻在手電筒蒼白光韻的映襯下它正在向棕熊點頭，還咧著嘴在笑，像極了被下了詛咒的恐怖娃娃。
    它……居然是活的？
    手腳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我想要逃，可身體就像被抽空了力氣一般綿軟無力。
    “地縛靈？我好像聽老爸說過師祖年輕的時候下鬥遇到過一次，執念極深連嶗山玄玉真人都沒能渡化，二爸三爸，我爸到底讓咱們找什麼東西？不會就是她吧？”宛言指指古屍又在包裏翻找什麼。
    “不能吧？爸要一具古屍幹什麼？再說了現在查的這麼嚴咱們運回去都困難。而且剛才三爸也說了這裏魂氣魂怨都很重，既然執念如此深那怨念也小不了，老爺子這不是找晦氣嘛。”宛言趴在棺材邊手指順著石棺摸索，看樣子是在研究棺材。
    他們三爸此時已經蹲在棺材蓋子前說：“你爸天天神叨叨跟個半仙兒似的說話還得夾一半，我們要知道也不至於在這兒兜了幾天的圈子。”
    “師伯隻說這是師祖的囑托，師叔，師祖可是您親爹，這事兒您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啊？”棕熊的手還在棺材裏摸索，看樣子不摸出點東西他是不會罷休的。
    “還親爹，他就是我活爹我也不知道啊！老頭子和我猜了半輩子謎，臨了駕鶴西遊了還得給我留個下回分解。”
    ”咯咯咯咯咯咯……”
    一陣陰森怪異的低笑瞬間激起我一層雞皮疙瘩，寒毛根根倒豎！我驚恐的扭頭卻見骷髏鬼依舊安靜的散在地上沒有任何起屍兆頭，不是它？那是……
    “老二你笑個屁呀，老頭子也沒少坑你。”他們三爸拍了一下肩膀上的木偶……
    是它在笑？！！
    捂住嘴的手稍稍鬆了一些，我已經不抱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
    “這裏除了地上這些破罐子就是她了，難不成爸要的是這堆破爛啊？找到了，滅魂符、鎮魂符、鎮屍符，一人一張都拿好，一會地縛靈要是敢來咱就好好招待她。三爸要不要先給古屍貼上鎮屍符啊？”宛言掏出一遝長方形的黃紙。
    “不急，剛才你們二爸說在這具古屍身上沒有感覺到怨念，這裏的魂怨另有來源，先搞清楚狀況避免妄開殺戒。老兒子你這一堆符哪兒來的？”他們三爸蹲在棺材蓋子前不知道在研究什麼，抬頭看了一眼宛言手裏的東西。
    “你教給我以後我自己畫的，耗了好大精力，差不多一個星期才緩過來。”聽得出他很得意。
    “好小子！拿過來三爸看看。”
    “三爸您這可就偏心了啊，教小言不教我們。”
    “誰說不是呢，要我說啊咱們平時就得多抱師叔大腿，和小言一樣做條小尾巴，也就是您老沒閨女要不然這女婿是跑不了了。”棕熊靠在棺材上摸著宛言的頭。
    “誰說沒有，師叔我才三十出頭說不定哪天想不開就造個閨女出來，反正小言是絕不能便宜別家閨女。”幾人一齊笑起來。
    “你們就羨慕嫉妒恨吧，”宛言甩開棕熊的手一臉傲嬌：“爸和二爸的絕活兒就交由二位兄長好生繼承啦，我呢就跟著三爸學符咒法陣這多酷啊，三爸您放心您要是哪天真變個妹妹出來我就用您教我的保護她一輩子。”
    “哈哈哈好小子，三爸沒白疼你。”
    “嘖嘖嘖，小尾巴這下薅都薅不掉了，我爸這兒子是白養了。”
    “討厭！”
    “哈哈哈。”
    真羨慕啊，躲在黑暗角落裏的我從心底湧出的悲涼酸楚毫無征兆的衝出了眼眶。我羨慕他們，更羨慕那個此時雖不存在卻已經被賦予了幸福的小孩。
    “我剛才看了一下，這應該是一個古中山國的墓葬，你們看這個。”他們三爸指著落在地上的棺材蓋子說：“這個花紋，它的上半部分是一個山字，下部兩側還分別向內回轉成鏤空回字紋，這是古中山國的國徽山字紋，中山王室才能用的東西絕對的王權徽章，但是現在有一點卻很奇怪，你們看這整間墓室。”
    幾條手電筒的光同時掃向墓室的每一個角落，我緊緊蜷縮身體，盡最大努力不被他們發現。
    他們三爸接著說：“古中山國起源於白狄鮮虞族部落，葬俗和中原有所不同，墓穴一般會修成有南北兩條墓道的中字形，停放墓主石槨的主墓室則成亞字形，墓室牆壁會塗抹草泥或者漿泥，表麵粉刷成白灰麵類似地上居室的牆壁，再順著四壁砌兩層石牆，石牆頂部有積石機關。但你們看這間主墓室，除了形狀之外沒有一點符合中山葬製，四周牆壁隻是凹凸不平的石牆連泥漿都沒有粉刷，更沒有另砌的兩層石牆和積石機關了。”
    棕熊接口：“的確，這裏貌似建造的非常倉促，甚至連甬道裏的碎石塊都沒有清理幹淨。”
    宛言說：“會不會是墓主品階不夠？”
    宛諾說：“不可能，品階不夠是沒資格用中山回字紋的，這個規格除了王室可能就隻有對中山有過特殊貢獻的人才能有了。還有這個石槨，一槨四棺這是自商至秦漢之前諸侯的葬製標準，可棺裏卻是具女屍？說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整間墓室一個字一幅畫都沒有根本猜不出這牛逼的墓主到底是誰。”
    棕熊說：“可能是中山國的殯葬製度和中原不同吧？一槨四棺在他們那裏或許代表了不同的地位？”
    “可能性不大，當時的中山號稱戰國第八雄，他們曾主動吸取漢家文化學習儒學周禮以圖壯大，所以葬製應該也會仿照中原，這個等咱們回去以後我再好好研究研究。”
    “三爸你看這具棺材的大小很可能是個合葬墓吧，可另一具屍體呢？”
    我不由的扭頭看向那堆白骨，難道是他？可他為什麼又要害怕那個姐姐？
    就聽他們三爸說：“先不管這些了，中山古墓的隨葬品不會放在主墓室一般都藏在庫室裏，就在槨室的東、東北、西南這三個方向。司馬遷在《史記》中說”中山作奸巧冶多美物”，咱們挨個找找但願先前那夥同行能給咱們留一個庫室，也不虛此行啊。”
    我一驚再也坐不住，額頭都冒了冷汗！慌張起身差點弄出聲響來，手腳都在哆嗦。
    可這時外麵又說話了，是他們三爸懶洋洋的聲音：“怎麼？終於坐不住了嗎？憋了這麼久也該出來活動一下筋骨了。”
    我心底一寒指尖都在打顫！他是在說我嗎？他又怎麼會知道我藏在這裏？！
    不可能，我明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為了證實他到底是不是在和我說話，我鼓舞勇氣僵硬的轉過身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可這一次我剛露出一雙眼睛，那個恐怖的木偶就突然”咯吱”一聲扭過頭！木頭臉上那一對沒有一絲活氣的眼睛猶如吃人的惡獸一般死死盯著我，嘴巴裂開”咯咯咯咯”的鬼笑聲再次響起！
    “啊！！！！”我驚叫出聲，再也顧不上別的撒腿就跑，沒跑幾步一腳踹飛了骷髏精的頭骨，頭骨撞到牆上”啪”的一聲脆響。
    “我操居然有人！追！”
    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耳聽得身後腳步越來越近，其中還夾雜著異常清晰的”咯吱吱吱”和陰測測的笑聲，是那個木偶……
    前所未有的恐懼山呼海嘯一般瞬間將我吞沒，絕望席卷了我身體的每一寸，我能做的隻剩徒勞的掙紮和抽泣。
    也許是急中生智更可能是狗急跳牆，我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管不了那麼多了牙一咬心一橫猛的站住不動，身後的人也隨即停下，木偶的鬼笑也消失了。
    “你是誰？是人還是鬼？”問話的是棕熊。
    我沒有回答隻是慢慢轉身，後麵的手電光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我強忍著眼睛的不適嘴張開一條縫透出一縷光讓滿是血汙的臉更加蒼白猙獰，唇角盡力上揚努力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本就蓬頭垢麵衣衫破爛，這一下更似孤魂野鬼。
    “地縛靈？！怎麼是個小丫頭？”宛言指著我喊。
    “管她的，抄家夥收拾了這個小鬼。”棕熊死死瞪著我，一手捏符一手握槍滿臉的凶神惡煞。
    宛諾伸手阻止：“別亂來，她不是，咱們的護魂符沒有燃燒。”
    他們的三爸站在最前麵與我對視，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手裏沒拿任何東西，而他肩膀上的木偶卻不見了……！
    “別緊張她是人……等等！”他的目光轉到我身後突然大吼一聲奔向我：“丫頭快過來！危險！”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他們胸前的紙符突然冒煙，轉眼間燃燒起來！
    “操！怎麼回事兒！”
    “是地縛靈，她背後的那副畫就是地縛靈！”
    畫！我猛的轉身就看見那副畫漂在我身後，一個模糊的影子向我撲來，我隨即眼前一黑一頭栽進一個很溫暖很柔軟的地方，我的身體也被什麼東西緊緊箍住，我竟然一點都不冷了，在徹底失去知覺之前我恍惚的聽到了”咚”的一聲物體落地的聲音，接著就有人喊：“三爸咱們身後站著一具沒有頭的骷髏！”
    沒有頭……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