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初春的太陽很暖。七點三十分天河一中操場上，學生已經排好隊準備升國旗。
    16歲的紀辰修站在高一隊伍末端，頻頻回頭，因為他一直沒看到樊羽的身影。
    自從去年聖誕節那晚，紀辰修發話不讓別人再欺負他，樊羽在學校的日子已經恢複正常。可是他發現樊羽還是偶爾身上帶傷來學校。他懷疑，是學校外麵有人欺負他。
    於是出於好奇，他下午放學撇開易駿他們，再跟家裏司機說有事不用來接，悄悄跟著他。
    下班高峰，來往的行人車輛川流不息，始終有兩個穿著校服的一中學生，保持五米距離一前一後走在人行道上。樊羽走得很慢，紀辰修配合著他的速度，樊羽對此一無所知。
    樊羽家住在學校附近一個老舊的小區，他家住一樓，站在單元樓門口就能聽見屋裏說話的聲音。紀辰修站在窗口旁，剛想離去，屋裏突然傳來“叮叮咣咣”的砸東西聲，接著是打罵聲。
    紀辰修再挪不開腳步，心髒像是被人揪住，轉身靠近窗台，隻見樊羽不知何時退到窗口，整個人靠在窗台的圍欄上，求饒道，“媽，我下次不說了。”
    “我和你爸說話，你管什麼閑事？”樊羽媽手裏拿著一根撐衣杆，朝著樊羽的肩膀直接敲下來，撐衣杆立刻變了形，樊羽也隨即蹲了下去。
    “你跟我吵就好了，怎麼每次好要打孩子。”樊羽爸扶著樊羽，“小羽，你先回房間。”
    “爸……”樊羽的聲音輕得風一吹就散。
    “沒事，我沒事。你媽就這個脾氣，等會就好。”樊羽爸護著他，背上又挨了兩下，撐衣杆徹底斷了。他怎麼不知道他媽在想什麼？可是為了孩子，他不能就這麼妥協。
    “你要是不離婚，你看我會不會打死他。”樊羽媽狠狠地說。
    “等孩子畢業不行嗎？”樊羽爸懇求道。
    “我在你們父子身上浪費這麼多年，我還要等？要不是為了他，我早離婚了。”
    “你衝我發火就算了，別動孩子。”樊羽爸說完悶哼一聲。
    樊羽家裏傳來砸玻璃的聲音，接著是更厲害的吵架聲，紀辰修緊抿著唇，攥緊拳頭忍住不讓自己衝進去，可是在樊羽一聲輕飄飄的痛呼聲之後，他失控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敲開樊羽家的門，又是如何把人強帶出來。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樊羽已經被他牽著跑出了小區。他回頭，“你家人會追嗎？”
    樊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輕輕搖頭。
    “你媽為什麼這樣？”紀辰修胸中滿是憤怒。
    “謝謝你。”樊羽氣息微弱地說道，“還有上次，也謝謝你。”
    紀辰修這才想起去年聖誕節送他回家，他隻報了一個地址便不再說話，還不是這裏。
    “你還回去嗎？”紀辰修突然問。
    “嗯？”樊羽一時沒反應，表情微怔。
    紀辰修唇邊彎起一抹弧度，他覺得樊羽這個表情很可愛，“我給你找地方過夜。”
    為了不讓家長發現，他不能把樊羽帶回家，他爸媽一定會送樊羽回家去。於是紀辰修幫他開了一間酒店房間，送他上樓站在房間門口，“你好好休息。”
    樊羽抬眼看他，蒼白的臉頰染上一絲紅暈，又垂下眼。
    紀辰修被他看得耳尖也泛紅，低頭，才發現兩人的手從出了他家門後就一直都牽在一起。
    “對不起。”紀辰修鬆開他的手。
    樊羽輕輕搖頭。
    “這時候餐廳還在營業，五月花酒店的晚餐還可以，你自己想吃什麼就點，掛在房間賬上。還有，記得讓客房服務送藥過來，明天早上房卡放在前台就行了。”
    樊羽沒忍住笑了，笑得明朗而燦爛。
    他從上高一開學起就和紀辰修同班，雖然沒有交集，但耀眼的男孩永遠不缺乏追隨的目光。隻是大概沒人相信，高冷的紀辰修也會有囉嗦的時候。
    紀辰修從來沒見過樊羽有過這麼明媚的笑臉，他突然想，他要守住這份笑容。
    “你先去洗澡。”他說著幫樊羽關好門。
    樊羽望著門口足有一分鍾，才轉身坐在房間的沙發上，臉上的笑容變淡。這是紀辰修第二次救他了。這麼美好的人，他也好想把他留在身邊，和他做朋友。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樊羽去開門，看見紀辰修單手插袋站在門口，另一隻手拎著幾個袋子。
    “知道你不會去叫客房服務，還是我親自來。”紀辰修自顧自走進房間。
    樊羽看著眼前男孩高挑纖長的背影，心跳開始淩亂了頻率。他從來沒有過的悸動，在此刻，在眼前這個男孩身上怦然就發生了。他的心動簡直來得猝不及防。
    “還站著？過來坐，我幫你看下傷處，不行就去醫院。”
    樊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就算日後再回憶，他都覺得對於當晚的記憶很模糊。他隻記得當時內心的小心翼翼和滿心期待，還有男孩好看的側臉，印在腦海。